左却吃了败仗实在不甘心,又来到了藏书阁。可天色将晚,秦老不肯接待她。
她想着时间快到了,索性逛了逛蓝枫谷。这两日,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藏书阁,到此时才知谷中弟子甚少——即便加上她和秦老也不会超过十个。
“当初就应该拜入蓝枫谷。”左却无奈地摇摇头回到房里睡下了。
再醒来,已回到305B的床上。
这一天是元旦也是周二。阳光和煦,特别适合一边晒太阳一边小憩。可一想到即便现在睡下也进不去藏书阁,左却干脆温习功课去了。
午后,她准备睡下时,云晓突然打电话来了。
“新的预知画出来了,来看看?”
“那些你觉得重要的预知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就不跑这一趟了。”
“那我等下撕了。本来就是画给你看的,你不来它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你技艺精湛,撕了多可惜。”
云晓“阴谋”得逞笑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差不多半个钟后,左却现身美术社的储藏室。
她看到云晓躺在床上睡着,实在懒得打扰,就直接走进了那堆画架里擅自找了片刻,忽然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一幅画画的是闫向南被绑在椅子上,他身后是一堵玻璃墙。旁边那幅就是上次云晓不肯给她看的刺杀画。
左却说道:“你把两幅画一起给我看是什么意思?如果还是想套我的话就不用大费周章了。”
“你的计划不就是去派出所报案,去闫家庄找闫向南吗?我已经知道了。”云晓从床上慢慢爬了起来。
“……”左却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出门的时候检查过,没有人跟着。难道是,你预知到了?”
“我的人原本就在那里,你是后到的那个。”
左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从画架上卸下那幅新的预知画翻看了背面,说道:“这不是预知画,是你抓了他?!”
云晓快步走到左却跟前,看了一眼画的背面,十分意外地说道:“呀!我居然忘记写时间了!”
左却半信半疑地望向云晓,沉默了一会,说道:“带我去见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我事后兑现。”
“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害你?”
“所以,你真知道他的下落。”
“你套路我?”
“只要你带我去见他,我可以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云晓从手机里找了一段视频给左却看,“这是录像,做不了假,你总不会连这也怀疑。加上上次我问的,你一次性说完,我就带你去。”
左却看完了那短短的十几秒,抬起头,说道:“他只是一个傀儡杀手,听别人命令行事。听说我灭了人家满门,人家就找我报仇来了。要说我的计划,简而言之就是排除障碍好好活着,至于具体怎么做你都知道了,也不用我再说一遍了吧。”
云晓盯着左却的脸琢磨了好一会儿,说道:“之前威胁你都没能让你说出来,为什么今天你会这么痛快?”
“我要找的人就在你手里,我为什么要隐瞒?”
“我不知道你说的有几分真,但这一次我暂且信你。你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
“不行,我需要事先安排。三点半出发。”
“那我先回去,三点半东门见。”
三点半,左却背着包在东门等着。云晓是三点四十多到的,还带了一个人。
左却问道:“为什么要带他一起?”
云晓走在前方,说道:“因为我缺个司机。”
左却全然不懂那句话的意思,直到她被请上了车,狸猫坐在了驾驶座,她才明白这个人是来开车的。
云晓看了她一眼,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不会和你一样什么都藏在心里。”
“你说三点半其实是为了等他一起?我不信他只是来当司机的。”
狸猫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我是来当保镖的。”
云晓补充道:“我们结盟了。”
原来,在鸳鸯湖帮助王旭阳解决问题之后,云晓把闫向南的事情告诉了狸猫,而狸猫也将闫向南多次伤害左却的事情告诉了云晓。他们发现彼此目的一致,决定携手合作。
左却实在疲于应付他们,干脆闭上眼睛装睡。云晓乐意跟她在一块,她是知道原因的。但狸猫的行为她一直看不透,难道是因为他体内有蓝鸟,所以觉得有义务保护蓝鸟原本的主子吗?
想着想着她就真的睡过去了。
她在藏书阁看了一会《四国志》,又是琢磨书里是不是有机关,又是琢磨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关键。
没多久,她就被叫醒了。
这时他们身在一个地下车库。
云晓带路进了电梯,在大楼里面穿来穿去,最后在物业门口停了下来。只见她跟前台说了几句话,前台就打电话找了个人来给他们三个带路。
左却这才发现自己对云晓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只知道她擅长绘画、喜欢捉弄人。
狸猫感慨道:“学姐,我之前就听说你有车,没想到你居然能指挥一家公司。”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但这家公司不是我的,是我邻居的。”
“那你邻居真慷慨,居然把公司给你当关押人的牢房。”
云晓白了狸猫一眼,“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拔了你舌头!”
这家物业公司用玻璃墙将空间隔开,分成了好几间办公室,每一间的门都装有密码指纹锁。
闫向南便是被关在其中一间带厕所的小办公室里。门外有人守着,一日三餐给他送饭。除了与世隔绝、没有自由倒也不算吃亏。
几分钟后,左却坐在闫向南旁边,狸猫坐在闫对面,云晓站着。而闫向南的手脚都被缚着。
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抓他的人居然是你!”
左却望了望对面的狸猫和云晓,瞧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就知道他们听不见那个声音。
于是她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问道:“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他如果想杀我早就可以动手,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既然他非要找你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他没有跟你说么?”
“他什么都没告诉我,只要我帮他,他就保证我老婆和孩子什么事都没有,他还帮我弄到钱给我老婆住院用。”
云晓靠在玻璃墙上冷笑了一声,“这么说来,他还是个好人了?噢,不对,是个好鬼?”
闫向南苦着脸说道:“你们抓了我也没用。没了我,他还会去找别人。你们能把所有人抓起来关着吗?”
左却心想:“看来他是真不知道那个怪物非他不可。”
“不如我让人把罗莲和闫晗带过来陪你,怎么样?”云晓意味深长地笑着。
“不!你别动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别抓他们!别动他们!”
云晓走近,在闫向南的脸上轻轻扇了几下,“那就要看你的嘴到底有多牢了。”
“他,他是在我结婚当天头次出现的!他说,只要我帮他,他就保证不影响我的生活,我可以继续过我的日子!后来,晗晗出生,他又出现了!他说他很喜欢我的孩子,我以为他要吃掉我儿子,可他什么也没做。再后来罗莲从楼上摔下来,他又来了,他说可以帮我想办法筹钱,再后来,”他望向左却,“你来了,他说,‘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可以为孔家报仇雪恨了’——”
左却打断道:“于是,你们想方设法引我去诗人崖,趁我孤身一人出手了。但那是你第一次杀人,所以于心不忍下不了手,后来他又找到机会,让你来杀我,你不愿牵连妻儿所以不再心软,是吗?”
“我只负责动手,是不是他把你引到了诗人崖我不清楚,真的!”
左却忽然感知到危险,抬头一看,一团黑气正朝着云晓逼近!她迅速起身把云晓推到了一边。
黑气如无物般穿过左却的身体,转了个弯进了闫向南的身体。
左却抓起桌上的刀对着闫向南,“说!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若不说,我就杀了他再去自首!”
云晓和狸猫异口同声道:“他来了!”
闫向南抬起头,说道:“放了他,我就告诉你。”
左却笑了笑,“既然他这么重要,你觉得一个问题的答案够换他一条命吗?”
闫向南猛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他身上有一把钥匙,你找出来。”
左却无动于衷,“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使诈?”
“你不是笃定我非他不可么?怎么,这么快便对自己没信心了?”
左却看了一眼闫向南的眼睛,果断伸出了手。
“等等!”狸猫站了起来,“你一个女孩子搜一个男人的身像什么话?我来找。”说罢他从闫向南的裤腰带上摸出来一串钥匙,丢到了桌子上。
云晓翻看了一遍,“这么多把,你指的是哪一把?”
闫向南没有吭声,左却握着刀子逼近了几分,“钥匙在哪?”
闫向南往后靠了靠,说:“就在身上。”
狸猫揪起他的后衣领,斥道:“信不信我把你衣服全扒了?!”
云晓假意咳了一声,“斯文点斯文点。”
闫向南闭口不言,狸猫拿他没辙只好继续搜。没一会儿,果然从他脖子上摸出来一把白花花的钥匙。
狸猫毫不犹豫扯了下来,结果捏在指尖不到三十秒他就匆匆忙忙扔到了桌子上,“什么玩意这么凉?”
云晓也上手摸了摸,“真的冰冰凉。”
左却换了左手握刀,钥匙拿到手的一瞬间她就被吸入另一个空间。
她环视一圈,这里一片雪白,没有风,冻得她直哆嗦。如同在冰屋幻境一样,怪物化身为那个少年郎又出现了。
他站在五米之外,伸手掀开了一块白布。
“我用她换闫向南,够不够?”
左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白色架子上躺着的人,“……我妈妈还活着?”
“死了,死得透透的。这只是遗体。你若不想要,我也可以毁了。”
“为什么你会留着我妈妈的遗体?”左却顿了顿,“我明白了,当年是你害死了她!”
“怎么会是我呢?害死她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啊!若不是你杀我全家,她又怎会得这样一个下场?”
“即便害死你全家的是我,与她何干?!”
怪物突然发起疯来,“当年错的只是我大哥一人,你又为何要杀我全家上下七十多口?”他忽然又笑了起来,“你让我经受丧家之痛,我才杀令堂一人,你难道不该感激我没有如你那般大开杀戒么?”
“……”
怪物指了指旁边的左母遗体,“况且,我还给令堂留了个全尸。”
左却全力压下心中的怒火,佯装镇定,道:“告诉我,你家是何处的孔家?若有机会,我替你烧一把纸钱祭拜他们。”
“我才不信你会如此好心。”
“事到如今告诉我又何妨?待你将闫向南带回去,你们还可以想办法来杀我。你若不肯说,这世间可没有第二个闫向南任你驱使。如果我没猜错,闫向南就是你大哥,是那个害你全家被端的祸根吧?你爱他,所以主动帮他解决经济困难,但你也恨他,所以才非要他来杀我。”
怪物疯笑起来。
见此情景,左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追问道:“你到底是何处的孔家?”
怪物终于止住笑,“轮回这么多世,你早已不记得前尘往事,即便我说了,你敢断定我没有撒谎么?”
“你既然明白,应该不至于大逆不道捏造假话来骗我。你若忘祖,那些地下的亡魂想必也不得安宁吧。”
怪物瞪向左却,半晌,他才道:“我本是潭州城南孔家的一份子,上有父母兄长,下有数十仆从婢女,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们皆死于你手,你难道不该杀?!”
左却话锋一转,道:“我会放了闫向南,我妈妈的遗体留下。”
怪物举起手轻轻盖上了白布,没有去看左母的面容,“原来当年的一饭之恩成全的竟然是我。”他举起手中的白钥匙,“此乃寒冰钥,如果有朝一日你不想让她待在此处,用火烤便可。记住,这把钥匙出自我手,你若反悔令堂便会灰飞烟灭。”
左却伸手接过那把冰凉透骨的钥匙,神色复杂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