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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以偷吃秘密为生的怪物

  纵使她出门前,想了一大堆,做足了思想功课,假设了N种情况,如果待会在日料店遇到了余承龙,她该以哪样的态度面对,如果余星雨,又该如何面对,如果两个都一起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又将如何面对。

  当她脚跨进大龙日料店的那一刻,一切却都和想象中不一样。余承龙不在,她问了店长小美,小美不耐烦的回答了一句,我怎么可能知道老板的行程,我只是个打工的。小美冷冰冰的态度,更加剧了陈冬儿心里的担忧,她隐隐的预感到这段关系可能要黄了。

  可来都来了,她还是咬咬牙点了杯可尔必思,乳白色的酸甜可口的饮料喝进了肚子里。她有些醉了,明明没有一点点洒精,却总是有一种眩晕,她环顾这家日料店,有一瞬间感觉自己从来没来过一样。如此陌生,为什么每次来这里的感觉都像在做梦,而她确实也真真实实的进入过梦境。

  说起梦境,她想到了余星雨,那小子半遮半掩的,似乎秘密只说了一半,可她的好奇心却被他吊到了天花板上,解铃还需要系铃人,她一定要抓住这小子,让他给她一个交代。

  她四处瞅了一下,余星雨今天好像也不在,她感觉到有点空虚,大大的扑了个空。她走到后院里,海棠树的叶子有些发黄了,几场秋风吹来,一场比一场寒冷,她走到树下,抬起头来,树上的一片叶子落了下来。

  她想起了北方的冬天,小时候父亲带她回去过北方的奶奶家,那里的冬天街边刺骨的冷,每一棵都打着光棍,十分寂寞。可屋内却另有一番滋味,炕上很暖和,全家人都会坐在屋里,吃着豆包和冻梨,可幸福了,一点儿也不觉得冷。风吹起地上的树叶,陈冬儿打了个哆嗦,天真的一天比一天冷啊。

  院子后面的独栋小楼,出奇的安静,据说阿华师傅就住在这栋楼里,一楼是他的实验培养食材的研发地,有两整间房子水培了山葵、九层塔和紫苏。二楼有两间房,一间是起居室,另一间则是他的实验室,阿华师傅闲来喜欢自己研制各类香料,店里一些独特的招牌酱料都是他的研发成果。此时,阿华师傅正和余星雨单独在二楼的研发室里,试验他们的最新产品。

  余星雨对阿华师傅说:“那天我从那个丫头身上取到一些DNA,要不就今天试试吧,看看进阶版的‘忆川’的效果如何?”

  阿华师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提出了新的问题:“你们那天聊的如何,有让她产生动摇,从你爸爸身边离开吗?”

  “那丫头倔的很,我看她不吃点苦头是不会真正长大的,所以暂时不能让她知道我们的计划。”余星雨提起她,心中忍着怒火。

  “她也是个有缘人,无意间进入我们的生活,说不定对咱们的计划还能帮上大忙,只是难为她一个女孩子独自生活在花木市,无亲无故,星雨你下次对她态度好点儿,她也是单亲家庭长大,这一点跟你很像。”

  “嗯。”余星雨迫不及待的想试试最新的山葵酱,这个说是用来蘸三文鱼吃的,实际上早已不只是蘸料的作用,这个名叫“忆川”的山葵酱服下后可以让人产生幻觉。

  阿华研发出这款山葵酱已经有10多年了,给它起名为“忆川”是为了纪念他太太川子。说起这段故事就要回到二十年前了,阿华师傅还在五星级酒店实习的时候,他由于要参加一场重要的比赛,连续工作了一个月,他太太那时候非常支持他,想让他专心工作,不想让他分心,怀孕了也没有告诉他。

  阿华师傅果然不负众望,那次获得了有着日料界“芥川奖”之称的鳗重国际创意日料大赛冠军。可川子女士却因为身体太虚弱了,孩子没保住。流产的时候,阿华才得到医生的通知,当他知道这个消息后,他痛心疾首,不顾老板和当初带他的师傅反对,毅然辞掉了工作专心去陪她。

  但病中的太太依旧希望阿华不要放弃梦想,两人在一起度过了川子人生最后一段时光。虽然阿华放下了工作,一心去陪伴太太,但太太依旧是旧病难愈,身体越来越差,最后还是因为一次风寒身体没挺过来,撒手人寰。

  她去世后,阿华师傅整个人的精神支柱都没有了,他非常后悔因为自己当初工作太忙,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他没能守护好妻子,妻子都不在了,获得什么大奖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当初支持他去实现梦想的人都不再了,他做菜为了谁呢?

  当初只是为了让川子吃上最正宗的日料,他才去学的料理,现在人不在了,要那些虚名做什么。太太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阿华君,你天生就是个厨师,不要放弃你所热爱的事业,我会一直在你心里陪伴着你。可阿华当时已经在过度悲痛中失去理智,他发誓再也不要进厨房,他真的说到做到了。

  阿华有整整两年都没有再进厨房,整天吃着便利店的速食,酗酒,终日沉迷在失去挚爱的痛苦中。那段时间,他回到了日本,在他和川子一起生活过的小樽,走遍了每一个他曾和川子去过的地方,直到十年前回到了花木市。

  因为母亲病重的缘故,他不得不回国照顾她。那期间他早些年在五星级酒店认识的旧友余承龙在花木市开起了第一家日料店,他某一天给阿华打了电话,希望他来帮助他。那时候余承龙的老婆也死了,他独自一人带着儿子来花木市创业,大概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两个中年鳏夫走到了一起,开始一心钻到了事业上。

  每当阿华师傅拿起食材时,依旧会想起失去妻子的遗憾,悲伤从心底而来,有一天无意间,他的眼泪滴进了新研磨出来的山葵酱里,在试菜时,他竟然出现了幻觉。

  他迷迷糊糊中看到自己的太太正在对自己微笑,梦到了他们回到大学时代,两个人一边读书一边约会的场景。他第一次感觉到生活是有一些甜味的。自从太太离世后,他的感官都迟钝了,年复一年的他的生活沉浸在索然无味的悲痛回忆中,他的菜再也做不出当年的味道了,挑剔的客人会抱怨菜品中有苦涩的味道,总是忧愁满满,吃不出幸福感,久而久之,他也感到了沮丧,他逐渐借助酒精麻痹自己的感官,开始疯狂酗酒。

  可长期饮用酒精,让阿华师傅的味蕾早已不再敏感,想要重新再入日料这一行,他必须戒酒,可丧妻之痛就像一个劫一样,这个劫难阿华师傅走了很多年都没走出来,他过上了独居生活,他的生活再也不需要新鲜的食材,带给生活激情的味道,也不需要任何人,他开始了独居的生活,那几年他老了许多,老的非常快。

  能意外发现山葵酱的有迷幻的效果,对阿华来说,简直是戒酒的解药。只是原理他尚不清楚,但他这个人,一旦他产生兴趣的事情,他就会一根筋钻研到底,这一钻研就是十年有余,他十分满意自己开发的这款有迷幻剂作用的山葵酱,并且给它起名叫“忆川”。

  后来他通过上千次的尝试,起初的“忆川”只是能勾起人的感觉和记忆,发展了10年的新一代“忆川”如今可以通过加入人的DNA就可以通过幻觉看到这个人内心隐藏的秘密,这简直是一项黑科技,而阿华深知这个黑科技无论是落入谁手中都会对这个世界产生极大的危害,这不是一件好事,从阿华第一天发现了它,他就隐隐的感觉到,可他依然需要它做酒精的替代品,解决他的相思之苦。

  说起“忆川”的升级,还是一件非常巧合的事情,阿华有一次做山葵酱的时候,余承龙走了进来,他在厨房里逗留了半小时,他并不知道这款山葵酱的秘密之处,他纯属好奇来观摩阿华做菜,然而他的头皮屑掉进了阿华师傅正在研制的“忆川”里。当阿华师傅吃了忆川后,他出现了幻觉,但那些相关的记忆却是余承龙的,他还看到了余承龙内心的秘密。也正是这个秘密被发现后,他开始转变了对余承龙这位多年合作伙伴的态度。

  十多年来,阿华师傅并没有将“忆川”的秘密告诉过任何人。直到去年这个秘密无意间被余星雨知道了,他为了验证“忆川”的功效,背着阿华师傅偷偷的拿客人做实验,他在日料店里打工,每次上菜的时候,假装帮客人掸肩膀上的灰,其实是在用粘毛纸把客人的头皮屑收集起来,加入到“忆川”里,再服用下去,他借着“忆川”看到了太多客人内心的秘密,有的是幸福的,但更多的是人们内心的恐惧,深埋心底的欲望和最害怕的事情。

  一个习惯躲在角落里观察世界的小伙子,突然掌握有很多人心底的秘密,余星雨的内心也开始膨胀了起来。

  “忆川”这个原本用来承载着阿华师傅对太太半辈子思念的食物,在余星雨的运用之下,变成了一个以吞噬秘密为生的怪物。

  正当他在将这头怪物养大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意外,那就是陈冬儿。

  陈冬儿第一次无意间吃到了余星雨送来的三文鱼,当时所蘸的不是一般的山葵酱,而是“忆川”,是“忆川”带她回到余星雨的童年,看到了余星雨阴暗潮湿的童年。

  余星雨怎么也想不到他一直藏在心中的秘密竟然也会有一天被别人看到。他观察到陈冬儿在那次之后,经常会来日料店吃饭,尤其是这两个月,居然还和他那混蛋父亲谈起了恋爱。

  一想到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道了,他就感到隐隐不安,而知晓这个秘密的人,竟然不知不觉的正走进了他的生活。他主动去试探她,看她对自己的秘密究竟掌握了多少,结果才发现她对自己的秘密竟然一点也没当回事。

  他试图说服她离开他父亲,可她有些倔强,总是一副自己撞破南墙才会回头的样子。所以,他决定也去她的世界一探究竟,这样才公平。

  他趁她睡倒在包厢的时候,取走了她的一点头皮屑,一个即将吞噬陈冬儿秘密的怪物被制造了出来。

  阿华师傅自从被余星雨知道了他保密多年的“忆川”之后,被迫上了余星雨的贼船,两个人开始一起捣腾起研发的工作。只是他们两人研发的信念不同,阿华师傅是用在自己身上,而余星雨却想用来达成更大的目的。

  阿华师傅不是不知道小伙子的想法,他一直用和睦的相处方式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余星雨,生怕他做出越轨的事情。

  陈冬儿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她就站在海棠树下望向独栋小楼的二层,她似乎正一只脚踏入这个秘密的漩涡里,现在最让她不安的人就是余承龙了,他似乎有很多秘密,而之间相处的两个月来,尽管身体上的接触都有了,但她似乎还一点不了解他。

  她一直以来有个疑惑,如果她在余星雨童年经历中看到的余承龙是从前的余承龙,那个脾气暴躁、对家人漠不关心,只想赚钱的生意人,那么眼前这个余承龙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对人礼貌、体贴大方,虽然本质上依然是那个传统的小镇青年,深受一些传统思想的毒害,总是有意无意说一些歧视妇女的话,陈冬儿最受不了的就是他总是对一些跟他同龄的妇女出言不逊,倒不是张口大骂,而是话中总有一些不尊重,这点让陈冬儿极不舒服,她会想起十五年前那个跟老婆打架的余承龙。

  扯的有些远了,接下来轮到余星雨上场了,他吃了“忆川”这会儿正躺在阿华师傅的房里睡觉呢。

  很快,药的迷幻效果就产生了作用,余星雨看到眼前刺眼的光线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周围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可以遮挡的工具,他只好用手挡在眼前,很快的周围世界一片雪白,就像时空交错的一个密闭空间里,他感到一阵窒息,后来头感到昏昏沉沉的,渐渐的他失去了知觉,醒来时他的耳边听到球击打着地面的声音,远处传来空旷而有力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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