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钰的房间看来整洁干净,刚好南面窗户可以照进早晨温煦的阳光,苗朗从心里欢喜,他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黑色鞋,总感觉为这次登门拜访买的新鞋不干净且难堪,或许买那双更贵圆头的效果会好点,我就不进去了吧,本来她都不接电话了,自己这几天怎么打电话发信息她都不理,在贸然进去她不就多了个理由拒绝自己了。
“叔叔,你怎么惹我姑姑了啊,她都不让我玩她手机了,可见心情有多不好”,雷小飞刚好周末在家,要不雷钰妈哪有时间去买菜,还得顺道把雷钰劝回来,
“我爸爸没有惹她,是我,准确来说是我奶奶”,淼淼可是找着机会了,哪还有苗朗张嘴的份。不过也省的他和一个十几岁见啥都想怼几句的叛逆男孩解释了。苗朗暗想,得亏自己带来闺女来,虽说是来道歉的,不过现在看来可以帮他对付这个用眼睛直勾勾打量他的小伙子,现在的孩子都早熟,谁能知道他们脑子里塞的啥,单位有个漂亮同事的孩子才上初中据说就和男友天天勾肩搭背在她家打闹,这还是自己的血脉,而淼淼,谁知道生她的是哪路货色。再说,即便自己中意雷钰,他觉得这亲切,人家可不这么看,这种事多了去,要是在遇到之前那个直接要他连喝十杯的操蛋大爷,他可得放聪明点,怎么不讨价还价少两杯,他们多喝了,说点打架偷东西的糗事,以后还敢左一句“青苗子”右一句“苗苗”喊他吗?
院子里雷钰她们回来了,苗朗起身迎了出去。雷钰妈一把把苗朗拉在门外,“小伙子,雷钰也没咋生气,只是这大闺女一进门就当后妈着实是委屈,你那工作落实了吗?”
“阿姨你放心,下学期就过去,小孩小,不懂事,她奶奶随口说的话她就当真,不过小区里我还有一个小面积房子,如果小孩愿意晚上可以和她奶奶到那住”,苗朗看见老人舒展的笑容,心放在肚子里了,心想好歹也一大把年纪了,自己的婚事也得体面的,现在哪个人听见多一个房子不眼睛发亮,她就是再年轻也得嫁人不是?
手机送给雷钰时,雷钰一边摆手一边把手机推过来,坚决不要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声音不大,听了苗朗就知道她气未消,一定要让她收了礼物,这样才有机会,办公室小荷那长发披肩的女朋友估计也是这么来的,今天要是能让雷钰露出笑容,豁出老脸也得试试,苗朗先自己脸脸红了,越是有使劲地推了回去,新手小荷这招绝对没错,这不就是找对象时候的推推让让吗,小情侣都知道的,雷钰向门外瞄着,怕被孩子们看到,但谁曾想天天干粗活的苗朗一身肌肉,随便使点力气就够雷钰招架的,她本可以坐在椅子上,谁曾想做了个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急忙伸手拉人,雷钰半天不肯伸手,眼睛也不看他,苗朗一激灵把手机盒递过来,雷钰假装拉着手机起来,其实全靠另一只手托地,这下可把苗朗心里乐开了花,“这算你接受了吧”。这两个相差近十岁的成年人反倒都低头不语了。
“你才是野孩子”
“我有爸有妈,凭什么说我是野孩子!”
苗朗和雷钰都走进客厅,雷小飞排着桌子:“捡来的就是野,你就是野孩子!你能赢也是因为你思路野!”
苗淼涨红了脸,苗朗也急了,怎么能说这种话,别看年纪小嘴怎么跟吃了蝎子一样,还蜇人呢,再者这个事情不是说好了不让其他人知道的么,这不明显伤人吗?苗朗不好在人家发作,只好拉过苗淼来制止她和小飞继续争吵下去,雷钰冲这个叫皮皮的小孩大声说话,
“怎么这样说话!没礼貌”
“怎么又没礼貌了?皮皮”,雷乐群刚好推门进来了,一进院子,雷乐群就听出了皮皮又惹得姑姑生气,
“爸爸,你是不是说姑姑找的那个人家有个捡来的孩子,还是垃圾桶旁边捡的?”
“谁让你胡说的”,雷钰的妈妈听到吵闹从厨房赶过来,
“妈,不是说不准说出去的嘛!”,雷钰顾不得看苗朗铁青的脸,她也害怕他们说出更多私下聊天的话,尤其皮皮,真是平常白疼这个小兔崽子了,
“爸爸,你快说,我是不是垃圾桶旁边捡的?告诉他们我是姑家的孩子,不是?”,苗淼泪水一颗接一颗落下,
苗朗还没来得及说话,当着孩子的面,让我怎么说,继续撒谎?那雷钰怎么想我?
“苗朗咋可不带这样的,这孩子怎么还是你亲戚家的?你有句实话吗?过几天是不又改成孩子是那个女人给你生的,今天你必须说清楚!”,皮皮一看爸爸语气不对,站在奶奶身边不敢说话,雷钰被哥哥一说,也心生疑惑,自己毕竟没有太多社会经验,大街上私生子那么多,不知内情谁能说准,要不他为啥这把年级还没结过婚?苗淼更加委屈了,呜呜地哭诉自己不是什么私生子,可也看着苗朗等句准话,
苗朗倒底高估了自己的地位,在人家一家人面前,自己明显就是个外人嘛,什么不往外说,外不就是指自己,好贱兮兮的把自家的秘密给人家当笑话,活了大把年纪真对不起自己的老脸,还带着孩子在这受磕碜,
“淼淼,我们走!咋不在这受奚落!”,苗朗弯腰拿自己的包,同时拉着苗淼往外走,
“你有种就别再来,看你还有什么猫腻,这孩子要不是你的,你今天一个说法明天扯个谎!”
7
苗朗走在门口了,他又拉住苗淼怔住了,不管怎么也不能受这种窝囊气,这让孩子以后怎么接受自己,难不成因为父母的错,一辈子活在阴影里?
“女友不一定是自己的,可女儿这辈子是自己的,没改的,小孩也大了,我本来打算等她十八岁再告诉她真相的,今天我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淼淼你是奶奶从路边捡来的,但你是有爸爸的人,爸爸和奶奶会好好照顾你的”,雷钰看着苗朗离去的背影,想,他生气时候也和平常一样话少,这件事算是黄了,有什么办法?一个孩子已经够让人心疼了,到底是上辈子干了什么坏事一进门就连个孤儿的地位还不如,说了是来道歉的倒更像是来捍卫主权地位的,走到这一步,工作估计也打了水漂,真是命里一尺,难求一丈,哎,有苦说不出。
都半个月了,雷钰纠结自己要不要趁假期出去找工作,她可没办法像妈妈说的那样若无其事把苗朗当做朋友,询问工作的事,本来就是因为工作才找的对象,哪有让人家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道理,雷钰到底拉不下脸,幸运的是,早晨发小丁宁来电话让她到朋友的培训机构那边,
“你要是愿意,这个周末就可以过来”,对方有点急,反倒让雷钰迷惑了,哎,自己也就这命,可她收拾东西打算去工作,妈妈就怨了,
“你就不能换个思路,脑子单回路吗?这个岁数能有几年,你工作的时间这辈子长着呢,急啥?苗朗不行再找不着别人了,他苗朗能想法解决工作,别人不行”,别人也行,可别人得看得上啊,雷钰没说话,这让她咋说,自己也没正儿八经谈恋爱,倒是为了工作的事上了杆子,这么一说,苗朗是不错的,可是自己哪有那闲情像学校漂亮小李,开着他爸给买的车,一天就约会看电影呢?自己得像大姨家的姐说的那样,洁身自好,找个好人家,具体的说,这是自己唯一的筹码,得换好一些的生存条件,有钱那有啥啊,又不是自己的,别人想给才是自己的,最好能有个赚钱的工作比较稳妥。哎,雷钰心里有点不情愿,但妈妈又开始唠叨,皮皮已经没了妈妈,自己命苦,得带孙子,女儿又不争气,没能自己找着靠,命苦,要是化成苦水,得淹死多少人,要不雷钰觉得自己的脑袋就是让这苦水给浸泡坏的。妈妈最后提了一句,雷钰几乎觉得自己当场得憋过气去,“苗朗又和另一个姑娘出去了”,她脸埋在枕头上,努力想说服自己睡一会儿,虽然大脑不配合,至少肌肉可以假装自己休息。傍晚时分,发小再次发来信息确认雷钰这周过去,她解释今天有点忙,最晚明天下午报道。“现在想来,苗朗小孩不错,只是家里负担太多了,你总归不想活的那么累吧”,雷钰想,妈妈的嘴安慰起人来,就像祛疮的刀子,好是好,就是费人。躺在床上,雷钰想着爸爸去世后的种种艰辛,越来越清醒,心跳扑通扑通的,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音:“你哥雷乐群出车祸了,赶快到华西医院”,什么车祸?啊,她一个激灵,“妈,妈,快起来,去医院”,平静的夜晚就这样被打破了,雷钰原本的命运也被扭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