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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人鱼与愚人(十)

吸血鬼十元店 未未生 3274 2024-07-06 16:32

  人鱼带头大姐叹气道,“海中虽然诸多美景,陆地上有绿树红花,谁不一心向往去外面见识见识,过人的日子。人鱼能水陆两栖,用尾鳍走路,裙摆一遮,看着和人一样。我们的容貌是假的,心却是真的,对人鱼的身份从来不曾隐瞒过。不知道是哪个先坏了心肠,再说动了其他人,合力组了一场骗局,竟然一个,一个肯维护我们的都没有。他们说,刮鳞剐肉,能重塑人身,姐妹们是欢天喜地排着队去送死的。我们假扮美色惑人,又被巧言相欺,也是天理因循,总算,都还牢记本分,没把祖辈安居的地方交待出去。”

  听了人鱼的自我检讨,沈振中觉着人鱼品性还不错,“不能这么说,你们一没打算谋财害命,二是迷途知返,那些辜负你们的才是真坏人。”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最上层,路的尽头是高大宽敞的殿堂,好像是议事厅,罗列着几排颇为巨大的贝壳座位,墙上有色彩艳丽的壁画描绘着耕种、纺织的情景,人人身下都带着鱼尾。他们视线所及之处,光亮通明,源自洞壁上镶嵌着数不清的夜明珠,极轻薄细软的冰蓝色鲛纱帘幕重重叠叠垂曳在地上,艳红的珊瑚树堆积如山。遍地都是人鱼哭泣时眼泪凝成的鲛珠,晶莹夺目,数不清这洞里积累了几辈子人鱼的伤心隐痛。

  人鱼的家是个大号的杜十娘百宝箱,阿毛按捺住发痒的手心,“既然他们害你们是求财,怎么没有把这些宝贝搜刮走啊?”

  人鱼大姐苦笑一声,“当他们是心上人,怎么能用尘土样的东西污了他们耳目,终究还是我们做人做的不好,不知道人要的是什么。”

  沈振中把全部的人鱼蜡烛铺排在地上,“都出来吧!”影子从蜡烛里好似排队匍匐出来,渐渐轮廓清晰起来,依旧辨不出个人面貌,只见山洞中几百个的窈窕身姿同时向着沈振中他们盈盈下拜,“我们在蜡烛里囚困千年,一时迷了心窍,妄图操控那个凡人姑娘送我们回家,险些害了她的性命,酿成大错。我们姐妹以为再也回不来,要做异乡幽魂了。多谢你们不辞辛苦,送我们千里归家。”

  沈振中几个受了如此大礼,又没地方可搀扶,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谁人不是迫不及待想回家呢,想回家不是你们的错,回不了家的人,才容易变成恶鬼。人鱼虽以色相惑人,并没存着害人之心,因被人类欺骗几乎族灭,一时不忿,险些毁了以往的功德。我们算是替他们弥补一二吧。你们既然回来了,以后有什么打算?”话一出口,他也发现不对,死都死了,还打算什么。

  带头的人鱼大姐从容答道,“我们将在此地安守,等其他流散的人鱼或残魂归来。还请几位君子用洞里的鲛珠和蜡烛一同焚烧,我们姐妹的怨魂自可解脱。人鱼不能转生,这个洞窟能保我们魂魄不灭。”

  四人在洞中一通忙活,把一捧一捧的鲛珠堆在一起,积起半人来高,最前面的领头的影子轻轻颔首,“这样便足够了。”

  沈振中再把人鱼蜡烛全数插立在鲛珠上面,不用生火,蜡烛一触到鲛珠,倏地腾起一道冲天白烟,继而分成几百缕四下飘散。十几根蜡烛足足自燃了一个小时,最后只剩了一滩清水。

  沈振中低唤,“你们现在安好吗?”无人应声,她们已经脱离蜡烛禁锢,原本凝成一束的魂魄弥散开来,再无力量回应。

  阿毛轻松地拍拍手,“她们的事情总算结了,说说咱们吧。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这么多宝贝,她们也用不上了,只拿一点点儿就行,权当做个纪念。”

  波澜不惊地把该办的事办完了,沈振中却有些意兴阑珊,人鱼入不了六道轮回,和吸血鬼简直是难兄难姐。她们还有个老家可回,他们几个若是不慎身死,又该魂依何处。本来打算教养可爱到她大学毕业,他们就可以离开,父母的使命也就这样了,只是一直放心不下。可爱又不争气,等到她找到工作,又要等她通过工作试用期,心里还是不踏实,又要等她完成终身大事,他们竟然像是封在松胶里的苍蝇,化成琥珀,一辈子脱不开身。

  如果他们不走运先死了,可爱怎么办,他千愁万绪,对着阿毛没好声气,“不问自取是为贼,你这么想要,刚才怎么不对蜡烛里的怨魂说呢。我听说,人鱼一向很大方,最喜欢送奇珍异宝给凡人。”

  阿毛没赶上那个好时候,他略含遗憾地说,“刚才她们那样哀伤苦情,这时候我还开口算是个人吗。”他以为她们会意思意思,客气客气,然而他高看她们了,人鱼毕竟不算是人,不懂人情世故。

  阿毛涎着脸,“她们的珊瑚明珠也是海里采来的,海里的东西天下共有,我也是天下的人,应该有一份。”他又指着可爱,“小姑娘没有不喜欢夜明珠的,咱们家里用几颗夜明珠照明,可以省电。鲛绡可以做窗帘,珊瑚能当摆设。”他到底没提卖了换路费去昆仑山,沈振中最近不能听这三个字。

  沈振中有好处的事不见得会做,没好处的事不见得不做,他难得多愁善感,阿毛还一再给他添不痛快。沈振中不得不多说他几句,不是生气他垂涎别人的东西,是觉着阿毛面子里子都想要,自己有了盘算,还要别人来认同,可见他自己心里就是虚的。珊瑚珍珠在这里形同瓦砾,即便阿毛抓取了几把,毕竟不同于拦路抢劫、入室盗窃。沈振中最多和他陈明道理,既然阿毛主动要辩论,他一定要压他一头。

  沈振中警告阿毛,“拿什么拿,小心让怨魂缠上。”同时斜了可爱一眼,“可爱不会随便惦记别人的东西。”

  可爱不料自己成为谈话的中心,当即表白了立场,“她们要送我我就收下,不送我不拿。”阿毛瞪了她一眼,好样的,周可爱,为了男人,插我两刀。

  要是没有沈振中在场,凭可爱和他的默契,一个眼神,两个人能立刻上前扒掉小祥的裤子,把裤筒口扎上,不管珊瑚珍珠,装得满满当当的。可不当着他又不行,他们没有钱再来一次钓鱼岛了,即便知道这里有堆成山的宝贝。

  阿毛索性撒起泼来,“你们是要合伙气死我吗,我们都穷成什么样子了,空调说不定哪天又坏了。眼前有宝贝还不拿,让它白白放在海底烂掉。”

  沈振中冷淡地回复他,“这些东西长于大海,归于大海很应当。”

  阿毛极力劝服他,“隔了上千年,鬼魂的旧物就是无主的,应该归发现者。何况我们帮她们这么大的忙,为了雇船来这里,把店里的钱都花光了,还透支了信用卡。”

  沈振中继续冥顽不灵,“主人刚走开一会儿,还在洞里看着你呢。施恩若图报,我们成什么人了。”

  沈振中明摆着是和阿毛对着干,阿毛还要辩驳几句,挑明他的阴暗心理,忽然自己的胸口有东西剧烈抖动,好像藏了尾活鱼,应该不会是挡着财路的良心。阿毛伸手摸出来,是那张避水符,他挑眉惊诧地问可爱,“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它也不赞成我的想法?”

  可爱战战兢兢举起右手,用食指点着避水符的方向,“阿毛,你莫生气,听我说,你的那张符好像不是我外公画的。”这张符纸呈现晦暗之色,不似他刚拿到手里时光华熠然,阿毛翻过来掉过去地看,“你画的?那就是新的,怎么这么快乌涂涂的了,用一会儿折旧十年?”

  可爱咬住下嘴唇,为难地说,“就是快失效了的意思。”可爱法力有限,符画得不好,但是画得好——像,她的出品和外公留下的那些好货对比,无论是笔力轻重墨色深浅线条走向,都毫无二致,然而功效下乘。那些上乘符纸以稀为贵,一向保存得当,远没到发黄朽败的地步。可能是她某次临摹结束,一阵风吹过来,新的旧的都鱼目明珠地混在一起,肉眼根本辨认不出来。她绝对不是存心陷害阿毛。

  沈振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的话你不听,这回是天意。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你打算困在这里吗?”他伸出一只手臂挟起可爱,大踏步走在前面,扬声道,“小祥,你抱着阿毛跟上来。”小祥朗声答道,“好!”悄悄把握在手心里的珠子弹到角落,把还在犹豫先恨可爱还是沈振中的阿毛扛在肩膀上,快步跟上来。

  知道是情况不太妙,几个人来时是漫步,回去则是撒腿狂奔,直至看到进来时的水面,相继扑通投入水中,开始拼了命地往回游。他们心中都增添了焦虑,之前全意的信赖打了折扣,谁能确定其他的符纸几时失效呢。到底有惊无险,游过一程,平安出了洞口,他们才放下一半悬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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