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了法宝撑腰,入地狱上妖山又把精神折腾了个底掉,看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了。他们商讨出个新结果,不跑不逃,乱跑有可能自己送上门去,当战则战,有仇报仇。仇家也活了不知几百岁,必定还有很多要紧的事要做,中国这么大的地方,没有一点儿线索,要找到十元店,也要费上他们一番功夫。不是还有个吓得他们魂飞魄散的最终审判悬着吗,如果再拖上个二三十年,想必仇家们也该收到传票上庭,狗头铡伺候了。
主意一定,十元店的诸位开始专心致志地等仇家主动上门,于枕戈待旦中度过了整个秋天,这种不可持续发展的状态自然难以长久,等着等着连沈振中都渐渐松懈,照常过起日子来。
沈振中和可爱悄悄约会了几次,他打算等定好结婚的日子再通知阿毛小祥也不迟,要是让他们现在知道了,两个人的恋爱就得变成四个人的。
他清早去排队买来时下最受欢迎的网红脏脏包,在外面找个角落等着可爱。本来他可以大摇大摆和可爱同进同出,但是他心里有鬼便磊落不起来,临出门还专门训斥了可爱一顿,完全是不走样的常态。
等到可爱和他汇合,沈振中赶紧把面包塞到她手里,让她趁新鲜快吃。可爱第一次有了女朋友的待遇,过于受宠若惊,激动和脏脏包一起卡在喉咙里,噎得说不出话来。沈振中用力拍打着她的后背,“慢慢吃,没人和你抢。我身上还有钱呢,你要想再吃个冰淇淋也行,咱们打车回家也够。”他吸取了上次教训,在分配十元店收益的时候,给自己留了一小份,反正是花在可爱身上,没有流进别人的田里。
他们不是一人一口分享冰淇淋的情侣,把整个冰淇淋让给对方就算情深,他对她的感情得用血用命证明。况且,在这个时代,心疼一个人得念着让对方少吃,沈振中不知道眼下他能为她做什么。他看着她只顾着低头吃,抬手帮她把脸颊旁碍事的头发掖到耳后,可爱一甩,头发原样落了下来。沈振中岂是容易服输的人,继续掖回去。如此反复几次,他头一次在执拗上败给了可爱。他不懂女人的心思,她的圆脸有了头发左右护法,也可以遥遥地冒充一下瓜子脸。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恋爱及谈恋爱,沈振中买了脏脏包以后再无作为。可爱琢磨着出来一趟,只吃个面包,很不甘心。情侣们都看电影,不如他们也去看电影。电影院是一团漆黑加光怪陆离,人多得乱糟糟的,都是沈振中不喜欢的。他低头对上可爱期盼的眼神,他靠自己是开心不起来了,那就让可爱开心,两人共享一份开心,他决定顺她的意。可爱小心伺候着他的脸色,见他答应了,立刻露出欢天喜地的样子。沈振中不由心底惆怅,我要变回人就好了,可以在光天化日下把阿毛常用那一套为可爱做出来。做一切情侣间做的事,像电影里,开车接送她上下班,互相喂早餐,躺在沙滩上涂防晒油,嬉闹追逐。不过,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种画面有什么美好。
两人买好汽水爆米花,坐进影院的情侣座位里,可爱周伸出双臂死死箍着振中沈,像上了牛皮制成的捆仙绳一样,沈振中反而腾不出手去抱她。放眼四周,除了他们,就没有人用这种猩猩狒狒的抱法。
近两个小时,两人一直较着劲,谁都没顾得上看电影。到电影结束,大家纷纷起立离场,凭着惊鸿一瞥的印象,可爱下了评语,“剧情一颗星,演技一颗星,颜值五颗星。”沈振中深不以为然,时无倾城,遂使东施成名罢了。他双手自由了,立刻没收了爆米花,“里面是放了半斤糖吧,齁甜得我都能闻出来,可别吃了,吃坏了牙,还得我带你去补。”可爱能预料到,他俩处于并将长期处于恋爱的初级阶段,又有什么关系,能抓紧失而复得的人,她已经满足了。
他俩手拉手走出电影院,迎面碰上了两个绝顶漂亮的人,阿毛和小祥。小祥向阿毛伸出手,“我说的对吧,他俩背着咱俩好上了,给钱!”
阿毛受了不小的打击,“你这个夯货都看出来了?我情海沉浮这些年,都没看出来。”难道真结过婚的就是不一样?
小祥不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俩在二楼,我在一楼全看见了。”
沈振中蓦地一寒,回想当时他和可爱的情景,有小祥一双大眼睛自下往上盯着,满身后返劲的不自在。
小祥从阿毛手里拿过他赢的钱,拦着可爱和沈振中,“我请客,一起看电影。”一直以来,小祥为可爱攒着嫁妆钱,既然那人是沈振中,思想上是懒怠再存钱了,然而积习难改,没几天又继续克勤克俭起来。他慷阿毛之慨请这次客,独此一次,是当成庆典来用的。于是沈振中和可爱又被裹挟着看了下一场,这一回总算把剧情接上了。
既然不用掩饰,沈振中不耻上问于阿毛,“我第一次有女朋友,要怎么才能做个好的男朋友?”阿毛手掌一翻,屈起拇指,“四个字,千依百顺,什么都顺着她,听她的,把她的小姐妹羡慕死一个两个的,就成了。”
“难道连道理都不讲了吗?”
阿毛的白眼翻出花式来,“你要讲什么道理?讲赢了,有你什么好处。”
“都听她的,可是要出事的。”
“又没要你全盘照做,重要是态度。”
“你是说阳奉阴违、虚情假意?”
“你有福了,前有包办婚姻,后有童养媳,靠你自己?呵呵。”
阿毛心里有一棵小苗往外钻,他感觉到大地在春天所特有的一种痒。他思量了几天,终究是没忍住,把可爱拉到在没人的地方,劝说她不如和沈振中住一个房间,把两人的关系推进一步。十元店的二楼有三个卧室,分为大中小。可爱居中,沈振中住最小的那间,最大的是阿毛和小祥的那间。阿毛很爱小祥,但是小祥不仅占面积,更加占空间。阿毛和小祥冷战期间,他和沈振中换过一阵子房间,那一段日子好不逍遥舒适,换回来的时候他有些恋恋不舍。小祥为了表达欢迎浪子回头的诚意,亲自把他的被褥取回来,帮他铺好,被单抻得一条皱纹都没有,他要是那时候提出来换房,就是不知好歹。听了他的建议,可爱咯咯傻笑,双手抱着柱子,还盘上去一条腿,“人家是女孩子,怎么能主动说这个,不行,不行。”
不雅姿态阿毛都看不下去了,把她的腿拍落,继续谆谆教诲,“你不日夜看着他,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改了主意。等他主动,一百年都过去了,你哪来的一百年?你不要掉以轻心,和你争他的人有的是,他除了没车没房没学历,脾气不太好,剩下的全是优点。”
可爱勇敢出击了,说夜里一个人怕冤鬼来缠她,沈振中照例八风吹不动,“这是你该想的吗,好好练功。”他也看过红楼梦,心里自有节奏,不是牵手、拥抱、接吻这一套。
可爱对仅仅约了一次会并不满足,她急于加深和沈振中的感情,好像明天自己就要死了。她正襟危坐,继而匍匐向前,诚心向阿毛求教,“师傅,我该怎么做?”
阿毛揉了自己的头发,再去揉她的,“你怎么这么笨啊。你是女人,你来问我办法,我能知道吗?”
可爱开始自由发挥,阿毛冷眼看着她,她有时也会撒娇,是大雄对哆啦A梦的样式,很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可爱不得其法,干脆直接去问沈振中。沈振中利落地回答,“做你自己便好,我不需要贤妻良母,也不需要有样貌身材。”父母还在世的话,是希望他娶个美人,还要聪明的,他现在既无传宗接代的压力和能力,条件可以重新改过,可爱就很合适。
他的无欲无求更让可爱头疼,“那你总有些条件吧?是不是我赖上了你,你懒得打发我,才答应和我交往?是不是反正我活不了多少年,你委屈自己成全我?说说我有什么好处,让你非选我不可?”
沈振中吐露心声,“方圆百里除了解放军以外,数你最可爱,我不要你要谁。”他就是不说喜欢她,没关系,他不说,她当他全世界里最喜欢她。
沈振中把上蹿下跳的阿毛修理了一顿,“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少把你的小奸小坏用到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