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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有仇人自远方来最后告白(四)

吸血鬼十元店 未未生 3312 2024-07-06 16:32

  催眠失手了,沈振中承受了可爱神识潮水倒流似的反击,嘴里涌上一股腥甜,他紧咬着牙关,回咽下去,强迫自己保持平静,“忘了,对你只有好。”

  可爱如同和仇人对峙,“我要忘再忘,不是只有你有权利决定。”

  沈振中越发带出凶恶相,“养你这么大,要求你为我们做一件事,不过分吧,我希望你为我们做的,就是把我们忘了。”

  可爱斩钉截铁地扔下三个字,“办不到。”

  沈振中同样回她三个字,“随便你。”

  有一些值钱的东西他们也没法带走,“十元店的房产证你收好。”可爱戒备地看着沈振中,不肯伸手,他的手在空中悬了一会儿,把文件袋放在柜子上。可爱气急败坏,把文件袋抓在手里,欲撕个漫天花雨来立威,可惜牛皮纸太过坚韧,揉搓了几下都撕不开。

  沈振中个人给她留下的是一块翡翠玉牌,“我拿着也没用,你喜欢就留个纪念,不喜欢就随便你处置。”这是他家里传下来的最后一件东西,绿汪汪的石头上刻着一条爪牙鲜明、耀武扬威的穿云龙,有两处小缺口,卖不出好价钱。

  阿毛从西装内袋里解下来一块黄澄澄的怀表,“看仔细了,这个是古董,表是坏的,但是红的是红宝石,蓝的是蓝宝石。你将来有急需再卖,别让人骗了。当然,最好一辈子用不着卖,传给你的子子孙孙。”他把表挂在可爱的手腕上。千万保管好,如果他们用几十年的光阴才能摆脱掉那些恶鬼,回头找可爱,可爱也可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拆迁成了,她会搬家换号码,忙忙碌碌结婚生子也就把他们忘得差不多了。以后看见谁带着这块表,大概就是和可爱有血缘的人,便是和他们相干的人,他们和人的世界就没断了联系。

  小祥给她的是零存整取的定期存折,且不只一张,五大银行让他集全了。“我帮你存的钱都在这里面了,不要一下子全花光啊。如果有人劝你做什么投资,千万别相信啊。”可爱并不奢侈铺张,但是真不是会过日子的人,没他看着,她会不会以后穷困潦倒流落街头呢。

  小祥心底黯然,这一去,恐怕每天都会心心念念可爱渴不渴饿不饿有没有吃水果。和那些吸血鬼决战前,应该先把可爱掐死,不然心里老不踏实。他冒出个好主意:我们一家子绑在一起跳海吧,一个都不少,还能让那些吸血鬼一辈子找不着,急死他们。估计他们三个是不肯的。

  “能不能不要走?”可爱耗尽最后她能拿出来的所有勇气,要一个答案。她把手指悄悄插进裤子口袋,里面有一张她新画的符,符能不能帮她留下沈振中,她没多大把握。她知道,她要做了什么,沈振中必定和她刚才一样心伤,她要是强留住他们,那和害他的那个女吸血鬼有什么区别。可爱捏紧、放松,几次反复,还是把符纸撕烂了。

  沈振中在心里默念着对可爱说不出口的一些话,巩固自己的坚持。这次不是电子游戏,没有机会让你一次次重来。我眼睁睁看着你外公死在我眼前,不能看着你也这么死,催眠既然没有用,日久天长总会忘的。离了他们,没有他们拖累,从此天高地阔,到处都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沈振中有一种铮铮丈夫气,言出必行,自有他的骄傲。他说要走,就明明白白告诉她。走,就毫不犹豫、拖泥带水,一点缝隙不留。走,就不理她哭闹恳求。

  好的感情近似于父母之爱,一厢情愿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强加于儿女,沈振中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几十年前有人做的恶,可以毁了现在的人的生活,他也并无选择。要恨,恨他的仇家,恨自己不够强吧。

  沈振中一拨开可爱,她立刻摔倒在地上,小祥想要扶她一把,被沈振中马上拉走,劲力之大,狠狠扯动了可爱一下。沈振中拖着小祥往外走,小祥回头饱含歉意地看了她一眼,阿毛抱着行李先行跨出了大门。可爱靠自己站起身来,也不拍拍灰土,即时追出门去。他们已经全都没影了,街道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些广告纸翻飞到半空中,缓缓落下,可见他们离开她的心志有多坚决,动作有多迅速。

  她算是被抛弃了吧,酸痛梗塞在眼睛和喉咙里,找不到出路,都淤积于心里,而且继续锲而不舍向里面钻。可爱失魂落魄走回去,面对着空荡荡的店堂。她每次回家,家里通常至少有两个人,好像不约而同商量好了。可爱依次看过客厅、卧室,再到楼下店铺,仿佛能看到他们的残影,沈振中在看报纸,吴成祥在擦拭灰尘,曾阿毛眉飞色舞讲述他子虚乌有的风流韵事。二十年没有真挚的悲伤过了,她受了委屈,都是用双手捂住眼睛哭,从指缝里看人,等着他们来抱,他们来哄,等他们站队支持她。这种孤单一人的感觉,很久以前有过一次,她午睡醒来,自己爬下床,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吸血鬼听力敏锐,风把她的哭声传过去,远远地一个个急切地赶了回来。看到他们担心地围着她,她哭得更大声了,所以现在她根本哭不出来。

  他们人都不在了,只留给她一冰箱减肥伴侣,黄瓜,都是小祥亲自到田间地头买来的,水灵灵地看得人眼睛都湿了,可爱情不自禁要打一个青绿的嗝。早上还记挂着她呢,黄瓜都新鲜的像刚摘的,能真心扔下她吗。可爱大胆地生出个想法,也许他们离家只是一次试炼,他们在,她不会安下心来节食,兴许等她瘦了,他们就回来了,一切像以往,永不改变。

  可爱坐到了天亮,天亮又到天黑,她一直没吃东西,虚弱的像新生的鬼魂。新生的鬼魂刚断了阳,未及通阴,绝不会像鲜嫩黄瓜那么元气淋漓。既没可心的东西能吃,一时也想不到吃什么,以往她即使饱着,吃了咸的还要吃甜的,吃了热的要吃冷的,吃了熟的要吃生的。眼前这种情况十分反常,大概她离死不远了。可爱未练成辟谷神功,终于两眼发黑,一头栽到地上。

  时间静止,知觉麻木,可爱自行从地上爬了起来,孤零零地坐在柜台后面,在一片黑暗之中,声音特别清晰,有人敲门敲得梆梆响,上门来要买急用的东西,许久没得到回应,嘟囔着,“怎么不开门?”也是个急躁的性子,脚步踢踢踏踏传远了。

  可爱已经艰难地站起来准备开门,她的两条腿不如平时好使,听到对方离开,又坐了下来,无力地自言自语,“真没耐性,你再多敲一会儿,我就挪过来了。”

  她想起她对沈振中的敲打是不是还不够火候,她很想大力地敲把他的门敲破为止,但是他现在在哪里呢?

  她打开小祥留下的存折浏览上面的数字,存折第一页的边角上歪歪扭扭写着“嫁妆钱”。钱是小祥从一毛几分开始存起来的,几十一百地积起来,她的眼泪成串掉了下来。当年为省下这点儿钱吃的苦,现在看起来一文不值,还不如当时花了给她买奶油冰棍呢。

  可爱成了空房子唯一的主人,她的五脏六腑被掏空了,是空,不是疼。白天,她躺在沙发上cos石雕,等到送外卖的敲门,才慢吞吞趿拉着拖鞋下楼取外卖。一个人也有好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有人在一边指手画脚。餐盒没包装好,酱汤洒在米饭里,她拿了一个大色拉盆,把所有的菜和饭一起倒进去搅一搅,用勺子舀着吃,别有味道,吃饱了,然后继续躺着望天。沈振中满心期待她去建设社会主义,却连煎鸡蛋烧开水都没教过她,她根本没有胆量碰煤气灶。

  有时候,她也活动活动,上上下下检视这栋房子。她盘算着,他们要是一直不回来,自己必须留在这里做钉子户,十年二十年,这栋房子立在这里,我也在这里。如果我也离开,被推入茫茫人海,他们要是后悔了,找不到我该怎么办。有一天,他们回来,看到我还在这里,白发苍苍、弯腰驼背的,一定会后悔当年扔下我。我会告诉他们,我一直在等你们,等到我等不了的那天。可是到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年轻的模样,我却老得让人认不出来了。

  想到这里,可爱吓了自己一跳,一路小跑到镜子跟前,仔细查看自己的面容,没洗脸没抹护肤品,没吃好没睡好,样子果然差了很多,黑眼圈、细纹一起出来作怪。

  她敷着面膜踩着沙发上一直攀高,及至站到斗柜上,指天指地发誓,你们再不回来,我就变成坏人,在锦绣社区折花损草,欺狗霸猫,踢翻老奶奶的梅干菜,抢走小朋友的棒棒糖。等我成了锦绣社区的周处,你们可不要后悔。青少年成长过程中一着不慎很容易走上歪路,要怪就怪你们抛弃了我。小祥也背叛我,一拎他就走。阿毛一句话也不为我说,我恨死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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