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还道:“先吃着,我那浑家给你家娘子做了一道醪糟团子,稍后就上来,我们喝点什呢?”只见他眯了下眼睛道:“小官人尝尝这个…”
起身却是去了后院,良久出来时,是他夫妻二人一同出来的,酒家一手拎了长竹筒,另一手端了一盘包子馒头,他家娘子端了一个小汤碗上来。
小汤碗里正是醪糟团子,他家娘子却不坐下,说是要照顾孩子,就回去了,我倒不好意思坐了。
酒家道:“我那浑家是个面团性子,要她坐下,即便只与你家娘子坐了吃酒,她也吃不好,还饿着,就让她回去还自在些,孩子也还小,不懂规矩,还要她照应着,娘子不必客气,这醪糟团子要趁热吃!我与你家官人饮酒!”
酒家倒了酒道:“你闻闻!”
他笑道:“这个可以闻了?”放了鼻息下,眼睛一亮道:“果香啊!是果酒?”说着,轻轻啜了一口…
酒家嘿嘿一笑道:“你们是外乡人,性子又好,我娘子也喜欢你家小娘子,我才敢与你们喝这个,若是镇子上的人,可不敢,这镇子的人与我太熟,日日来讨了喝,又给不起银钱,我不亏死了!”说着大笑了起来,又道:“你可莫要说出去,说了也没事,他们知道我的性子,我就这样,又爱酒,又爱钱…哈哈哈”
我只见江的眼睛大亮问道:“葡萄酒?!”
酒家一拍桌子道:“果然识货!”
我的醪糟团子差点被他拍翻了,我急忙抱着碗,寻思要不要换个桌子,反正酒肆里桌子多。
酒家急忙告罪,我倒不好意思,仍旧坐下吃团子。
江却将酒筒递给我道:“南儿,这个好!你也尝尝!”
酒家却拉着他的手道:“她那里吃着醪糟团子,味重!品不出来,你等等,她吃完醪糟,吃点菜,再来喝,放心,今天管够!不行!你们要游湖,只能小酌…”
他似乎爱上这葡萄酒,纠缠着问酒家,酒家比了个手势晃了晃,他直咋舌葡萄酒贵的离谱,酒家却道,知道没几个人买得起,本是留着自家喝的,就这样,也要喝得自家心肝肝疼。
这一算计,蛇酒,葡萄酒,还有我的桂花酿,今天的钱袋要掏空。
我见他犹豫,知晓如今这情形,也难怪他。若是以往,他自不缺,早就都买下了,不过是回家时,被伯父斥责两句败家罢了。
我略一思忖,便对他道,既有葡萄酒,谁还喝那桂花酿。他点头称是,就要了蛇酒、葡萄酒。
商量好了,安心吃饭,酒家娘子的厨艺没得说,我二人吃的肚饱腰圆,不想动惮。
其间我试着饮了几口那葡萄酒,曾在舅父家喝过,只是舅父说,这酒冰着喝更好,母亲便不许我多喝,只略尝尝,恍惚记得相较花雕,葡萄酒更清冽,果香浓,如今再入口,忽尔觉得,这酒果然是冰着喝更有趣。
看着被我们吃了个底朝天的杯盘碟碗,我忽的在想,酒家的厨艺只怕未曾失传,只是不再轻易示人,却不知为何。
那酒家便让他家娘子倒了茶来,让我们在酒肆歇着,说这时候湖上热,且歇过了日头再去游湖也不迟。还有半日慢慢游,这湖不大,半日游历尽够了。
正喝着茶,天色却暗了下来,适才还晴空万里,如今却层云蔽日,竟是窸窸窣窣下起了小雨,我看向窗外,那湖面却似渐渐起了雨雾,整个湖面烟雨迷离。
“咦,那是竹兄!”身旁的他忽然道,我顺着他说的方向望去,果然,那一袭青衫,撑着一柄油纸伞,缓缓走来的,正是那位独孤竹。
“那人是你们的朋友?”酒家问道,江点头应是,酒家忽的道:“别跟他提葡萄酒,也别给他喝,本就不多,你夫妻二人喝喝得了。”
我二人讶异看着酒家,酒家却转身进了后院,我们愈发惊异,就这么不待见独孤兄!
听得脚步声,独孤已踏上竹梯,他迎了过去道:“竹兄!巧了,我正想着这几日安顿下来,就去寻你,要好生谢谢你呢,不想今日就遇见了。”
独孤收了伞,道:“江贤弟太客气了,都不是什么事,你我兄弟,不说这些客套话。”我跟在他身后,裣衽行礼道:“独孤兄!”,独孤回礼:“弟妹!”
他二人进来坐下,我斟了茶,那酒家还真不出来了,独孤握着茶盏道:“我是特意来寻你的,襄妈妈说你们一大早就出来了,我记得向你提过这湖,你一听就欢喜,我估摸你们应当是来游湖了,就找了过来…”
他随即回道:“竹兄可是有事?”
独孤笑道:“不急不急,我本想着,你们来的早,约莫已是在湖里游玩了,我就在这酒肆等你们。不想下起了雨,你们这是被雨耽搁了?还是被酒耽搁了?”
他笑道:“都耽搁了,故而如今还在酒肆,湖就在一旁,等了我们半天,我们只顾着喝酒,却把湖给忘了…”
“故而湖下雨了,原是生气了…想来这湖必是个雌的,如此小性儿…”独孤说笑了起来。
我却在一旁想不明白,独孤这人,我虽只见过几面,也觉的是个稳妥之人,思虑周详,举止得体,言语妥当,且风趣,为何那酒家如此不待见他…
江随即邀了独孤一同游湖,独孤自是不肯。我知晓江是担心独孤遇上那酒家,万一有什么不妥,就不好了。
我也力邀道:“独孤兄,可曾在如此雨中游过湖?”
独孤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你二人被雨淋湿了,有我照应多好,我若也淋湿了,难道三只落汤鸡么?”
我们一起笑了起来,江仍旧道:“哪有何妨?一起一起,不必说了,竹兄且说说,这游湖的船哪里找?我们可是不得而知的。”
独孤指了湖边道:“那里下去,有户捕鱼人家,付些铜钱,自会带了你们游湖。”
江却道:“竹兄不去,我们哪里找得到,就烦劳竹兄一道了,竹兄如此扭捏,却是为何?”
独孤气滞道:“你说我是为了谁?”江依旧拽了他去,独孤无奈,撑了伞出了酒肆。
我们跟在独孤身后,却发现,雨已停,白雾却是越发浓稠,自湖面悠悠四散开,一缕缕,浓淡相间,雾浓如牛乳,不可视物,浅淡处隐隐透出青山,间或映衬出五彩的山林,我惊异于如斯美景,不愿行止,惟愿时光停驻…
他在身旁道:“这真是恍如仙境!”我们竟是看的痴了…
“你们二位喝风饮露的,上船啦,进得湖里才叫仙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