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就是一通忙,襄妈妈煮了姜糖水,迎儿烧了水,直到我泡在澡盆子里,喝着姜糖水,整个人舒坦过来,顿觉昏昏欲睡。
迎儿给我擦着头发,问我道:“娘子出去时还不见下雨,吃过午饭却下起了雨,娘子可淋雨了?”
我应道:“还好,那时候正好在酒肆,吃过饭歇了歇,去游湖的时候,雨已停了,只是湖上雾气太大,风也大,只游了一半就回来了。”
迎儿放下帕子,拿了梳子给我梳通,又道:“那还好!没淋雨就!等天晴再去就是哩,听我姆妈说那湖里头还有个大的湖,我还没去过哩!”
我笑道:“是呢,我们就是在里头只游了一半,你没去过?这么近,怎么不去呢?”
迎儿低声,鼻音重重道:“姆妈说危险,不让去…”
我不禁心软道:“那下次我们去时,带上你,一道去…你先去和你姆妈说好哦,还是须得襄妈妈同意才行!”
小丫头高高兴兴答应了,我却在想,只怕我还是应该当面与襄妈妈说说,看看她的意思,就这么一个女儿,素日都不让出门的,可见有多宝贝。
母亲也是这样宝贝着我的…
迎儿却是听说我们去了里头大湖,兴致来了问道:“里头的湖大么?有什么呀?那位独孤公子也一道去了么?”
我却是撑不住,一壁起了身,一壁随口应着道:“今日睏了,明日再与你慢慢说,可好?”
迎儿见我这样,急忙帮我收拾,才一躺上床,我就什么都不晓得了…
我迷迷糊糊醒来,已是掌灯时分,他躺在我身边,靠着床头,将烛灯挡住了。
我醒来时,有那么一刻恍惚想着,我的屋子没那么暗呀,蒙蒙看清他的侧脸,方才清醒过来,这不是在家里…
舒服的翻了个身,他立即回头问道:“醒了?可算醒了,我都在寻思,莫不是就这么着,要一睡到天亮?”
我懒懒问道:“那又如何?”
他替我拉了拉被角,笑道:“不如何,只担心你饿不饿?”
我又闭上眼睛道:“睡着了就不觉着饿了…”却是睡不着了,又睁开眼看着他道:“被你说的饿了…”
他笑了起身道:“就知道,你等着,灶上温着粥呢,你也别起来了,就在床上吃吧!”说着便走了出去。
我想了想还是起来,随手挽了头发,懒得翻腾衣裳,拿了他的一件道袍一裹,去了明间。
伸手一摸,茶壶是温的,径自倒了茶水吃…听得开门声,他已端了托盘进来,见我起来,讶异道:“不是说了不用起来了,多穿些,入了秋,晚间凉…”
“一会儿就要睡了,我在那儿吃了,一晚上都是吃食的味儿,还是算了吧!”再一看他端进来的,我越发觉得出来吃,很英明!
糟鹅掌,臭乳腐,素炒豆芽,正好佐粥,粥是百合瘦肉粥,我的肚子立时叫了起来,真饿了…
吃了两口,方才发觉他只端了我的分量,问道:“你吃了吧!”
他点头道:“早吃了!你快吃吧,都这会了,定是饿了!”,一壁给我夹着菜,一壁絮絮道:“见你睡了,我就与竹兄一道吃了…南儿,竹兄说了点事,我想着与你商量呢…”
我立即放下汤羹,问道:“什么事?”
他笑道:“你吃!你吃!是好事,你吃着听我说就是了…本想你吃完了再与你说,我又忍不住…就想与你说了…”
我放下心,拿起汤羹,舀了粥吃道:“你说吧,什么好事?”
他笑着轻声道:“这镇上的人家大都是一个姓氏,在镇子中央建了一座宗祠,又在宗祠里头,起了一个学堂,族人进学都免了束脩。这之后,镇子上的外姓人也都愿意将自家孩子送进去,还愿意交束脩,好歹识得几个字嘛!只是镇子上本就没有合适的夫子,教出来也就差强人意。族里的老人就起了念头。欲往外头寻合适的夫子,自有宗祠给夫子束脩,倒也不为难族人,还有那些外姓人,其实我们打听来,那些外姓人交的束脩,也就是个意思意思,并不足以负担夫子的衣食。就是这宗祠的各路支出,仿佛都是族中一位家资颇丰的族中老人,在负担着,这里的人都叫他一声祠堂老爷…”
我细细听着,不禁问道:“是这位老爷有事情么?”
他笑道:“是也不是!这宗祠不是要请夫子么,竹兄就去问了问…”
我讶异道“竹兄要去做夫子?”
“不是!其实他的意思…是我去!”他看着我道:“竹兄本是打算,好好考个功名的,只是家中无力再支撑,他无奈只能先养活自己,再赚些银钱,备着赶考用。早些时候,已在其他地方的私塾收了学生,这边定然是不方便的,他知道这里在找夫子,这才建议我们来这里…”
“竹兄做事情…很是周密啊…这些他都想到了…”我说不出,心里就是不大自在。只觉着我们两个,都是习惯了随遇而安的,难怪家里人总是愁,我们何时长大…与独孤一比,就愈发显得我们委实稚气。
“竹兄做事,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与他在一处,少操多少心,只是这样难免叫一些人不舒服,有人喜欢他,欣赏他,也有些人却嫌他太算计…我是觉着,只要他的算计的,是做于人有益的事情,就无碍,但凡他算计着害别人,我早不与他往来了。”
或许是白天累了,我竟是胃口大开,臭乳腐佐粥,加上豆芽,吃了大半,夹了一只鹅掌给他道:“陪我再吃点!”他接过,我们一人一只鹅掌啃了起来。
这鹅掌糟的,还有股子酒香味,我舔舔嘴唇道:“在家里听你说起的朋友,不止他一个,如今我们这样,你愿意请了帮忙,也肯来帮忙的只有竹兄,就冲这个,我就知道你是极信重他的,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嗯…只是,我说了你别不高兴哦!”我还是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睁大眼睛,口中含糊道:“跟我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
总是我也忍不住,直接道:“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自然知道竹兄的好,只是你还是留个心吧!你我从来不是心思深沉之人,也不会害人,不会算计人,只是也该防备着被人算计了去…”我一壁啃着鹅掌,一壁思忖着,又道:“我觉着咱们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值得竹兄算计的呀!”
他噗嗤笑出了声,急忙捂着嘴,却是被呛着咳嗽起来,我忙放下手里,擦了手,给他倒了杯茶,他吃了茶,我又递了帕子给他,伸手给他顺顺背,这才见他缓了过来,赶紧的劝他道:“我只觉竹兄这次,是帮了我们大忙,我们要谢谢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