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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莲叶田田鱼双双(一)

江水碧如南 草门柬 2671 2024-07-06 17:58

  听得舅父这话,我心下不自在,不愿再饮。与舅母使了眼色,看了看母亲。那边舅母起身劝阻舅父,这边我唤了春妈妈、清儿进来扶了母亲回房。

  纳吉之礼如期而至,伯父办的极为隆重,当真是三媒六娉了。一时间谁人不知这门当户对的婚配,倒成了一段佳话。

  彼时,舅母正陪着我在廊下拾掇搁置许久的绣活儿。灵儿一件件翻出来,舅母一件件拾起,不信的看着我:“南儿,真是我们南儿做的?…真是女大十八变啦,那样顽皮的南儿,拿起针线就头痛的人儿,竟也能做的那么精细、平整,真真做出了精气神儿!”

  禁不住接过舅母手中的绣活,柳叶合心、燕子双飞…那时密密绣来,针针缝制,唯恐不足。不过数月前之事,手指轻抚间,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看着园中的海棠树,数次雨水侵袭之后,枝叶渐次凋零。如何也寻不着初春时节花开繁盛的光景了。

  舅母轻轻拍了拍我的手道:“南儿长大了,长大了烦心事总是要多些。越是好事越是多磨,往后南儿要面对的事故还不知有多少,莫急,凭他如何,总是一步一步经营。”

  我微微颔首,心理依旧茫然。似有千头万绪理不过来…

  舅母柔声道:“许多事,当时只道千般好,待得时过境迁…方觉未必…倒是长辈们,终究是经历过的,看得长远些…眼前事虽难,难得到哪里去呢…总有水到渠成的法子…”

  舅母这句话说的似有理,却是一头雾水。到如今,我能如何,处处不由人,也只能强作宽心,不惹旁人烦恼罢了。

  这日午后,母亲陪着舅父、舅母出了门。我原应作陪,却是午睡时莫名魇了,见我脸色委实不好,母亲便不愿出门。

  我急忙道,醒来就好了,怎能叫舅父舅母为了我去不成呢!我拉了拉母亲的手,劝母亲快些去,不必担心我。母亲看了我良久,叹了口气,叫好生歇着,嘱咐了清儿仔细照看,这才出了门。

  秋妈妈亲自送来了酸梅饮,新采摘的菱角。我急忙告了座,与秋妈妈一同剥了菱角吃。正是采摘菱角的时节,经文火煮沸的新鲜菱角,清甜、棉和,秋妈妈知道我是极爱吃的。

  秋妈妈剥了一颗,放我手中,我推让道:“我这儿有呢,秋妈妈吃呀!”

  秋妈妈轻声问道:“姑娘连着这几日吃菱角,倒没吃厌烦?”

  我点头道:“这一年就这几日能吃上,过了就没了,哪里就烦了,往年总是没等烦了,就吃不上了。”

  秋妈妈笑道:“知道姑娘喜欢,不知道姑娘这样喜欢!太太总说菱角吃了胀肚子,担心姑娘吃多了,又闹了不舒服,这才扣着些。”

  我轻叹着点头道:“娘自是有娘的道理。”

  秋妈妈看了看我,近身问道:“姑娘可知这几日的菱角哪里来的?”

  我奇道:“采来的呀?”脱口而出即觉不对,谁会问这样傻得问题。警觉望着秋妈妈,秋妈妈果然蓄蓄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是哪位少爷送来的…”

  我浑身一震,如有雷击道:“他在哪里?”

  秋妈妈被我吓着,急忙拉住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他日日遣人送来,就为瞅着姑娘可得了空。他如今就在城外南湖,姑娘随我来!”

  小小一艘乌篷船,驾着我徐徐拨开水面,径直去向城外南湖。

  小船儿漾漾,荡开水面重重倒影的屋檐房舍,繁花重柳。

  小船儿幽幽,行径于再熟悉不过的曲曲流水间,已是回环往复不知多少次的河道,曲折蜿蜒,通向城外南湖。

  “水闲明镜转,云绕画屏移”南湖湖面清澈,明净如镜,波光潋滟,遍植菱叶荷花,湖边蒹霞杨柳,绿漫波光处,碧开天影。

  微风拂面,撩拨发丝。隐隐忆起儿时,我们两家曾一同于中秋节在这湖上泛舟赏月…

  仿佛父亲喝醉了,依旧执杯向月,朗声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那声音直直荡向湖心…

  如今,正值菱角采摘时节,湖上点点船影,只为菜菱忙。

  慌张四顾间,熟悉的人影终落定在一剪篷船前。

  依旧是灼人的眸光,依旧是温和的弧,存于嘴角。衣袖、裤管皆挽了起来,赤着水淋淋的双脚,站在船头,凝神于我。

  两船渐行渐近,心中慌张,一阵痛楚莫名横生。

  如何信得,这人,已近在眼前。

  待船靠近,他伸手向我道:“慢些,站稳了!”

  我扶着船篷,伸手向他,即刻被他握紧,手上力道传来,人随力道,轻轻巧巧落在了他身旁,船随人落,轻轻一晃。

  端详他片刻,清瘦了,眉宇间隐隐疲惫,脸上沾着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湖水。他的目光亦驻足我面庞,须臾方拉了我道:“进船里坐,大日头毒着呢!”

  船篷狭小,只放着一只网兜,里头装满了刚采摘的菱角。我蜷坐舱内,他便坐我对面。拾起兜里的一个菱角,问我道:“敢不敢吃生的?”说着,已掰开菱角,取出果仁递给我。我接过,取一颗置于口中,轻轻一咬,顿时清脆香甜气息溢满唇舌。

  见他依旧不放心看着我,也不言语,自捡了几个菱角,掰开、取出果仁,放到嘴里,吃的香甜。

  他这才放心笑了,指一指船尾道:“再有一会儿,吊子里的也就熟了,你若不习惯吃生的,待会儿吃煮熟的。”这时才见船尾支着一只红泥炉子,架着略大一号的银吊子“噗吐,噗吐”正以文火煮着什么。

  我笑道:“你忘了?咱两儿一同采过菱角,那时不是立时采了,立时便吃了,留不到家门口。”

  他大笑起来道:“你还记得!后来你就是吃生的闹了肚子疼,婶婶再不让你吃生菱角。”

  我点头道:“有些年不吃生的,都忘了,原是生的更香甜些。”

  他将那网兜拉到我二人之间,捡了一个给我道:“吃这个,这个新鲜!”

  “嗯”…

  “那个掰不开!”

  “我来,你吃这个!”

  一时间,我二人吃个不亦乐乎。

  待银吊子里的菱角煮熟,他再不让我吃生的,只将煮熟的置于我身边道:“尝个鲜也就是了,吃熟的,趁了热吃”

  我正意犹未尽呢,便道:“这几日一直吃熟的,秋妈妈说是你送去的。”

  他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再次盘桓于我脸上,半响道:“脸色好些了,只是还是那么清减,南儿,长胖些,好么?”

  我斜眼瞅着他道:“皆要长得像是《簪花仕女图》上的白白胖胖才好么?”

  他浅笑道:“也不是,只是想你好好的…觉着你这一病,精神头儿也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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