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歌和慕千城等人快马加鞭赶回红川城。

　　墨风急忙迎了上来。

　　“长歌，苏月，真有你们的，大央人一听军营粮草辎重被烧，撤走了大批士兵。咱们的将士那叫一个激动，简直是大快人心。”

　　几人相视一笑。

　　正说着，到了城中，不停有士兵高声呼喊着：“公主千岁千千岁！”

　　消息传到了帝都皇宫，皇上的笑声在整个大殿中回荡。对着一旁的皇后道：“莺莺，长歌她们果然不负所望，这下真是狠狠地打击了大央人的嚣张气焰。”

　　皇后温柔笑道：“我就知道，长歌她们一定可以的。”

　　白芷和墨雨听到消息也在南宫府中兴奋雀跃。

　　远在洛州的介无痕以当年云州和无疆之城力救洛州之举很容易说服了洛州皇帝共同抗敌，而在沧州时，却遭到了名为招待实为软禁的为难。经火烧大央粮草一疫，沧州皇帝也忌惮于云州实力而答应结盟。介无痕这才速速赶回云州。

　　大央人近来攻城之势弱了很多。云州士兵们得以休养生息。不断有大臣启奏主张借此机会派重兵夺回西云关，却遭到了皇上的反对。大央虽受创，但西云关守卫坚固，粮草充足，若云州此时出兵，即使可以夺回西云关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大央反过来再攻红川则难以应对。眼下最重要的则是剿灭仍顽固攻城的大央士兵以损大央实力。

　　陆长歌，慕千城，墨风和苏月在城中住在守将黎将军的一处院落里，这里方便调兵遣将，除了日常练兵巡查外，几人终于有机会可以暂时歇息一叙旧话，阿棠也常随侍在侧。

　　这日陆长歌刚打开房门，迎面就见一个丫鬟用托盘平稳的端着一件衣服走过来。

　　“这是什么？”陆长歌停下来问。

　　丫鬟施礼道：“公主，这是城中杨员外家的丫头送过来的，说是她家小姐叮嘱给慕将军的。”

　　听到是慕千城，陆长歌心中微微一颤。拿起衣服看了看，这是铠甲里面穿的一件上衣，衣服已经被洗干净，再仔细看发现上面的一块破损已经被缝补好了，针脚密密麻麻，看起来十分平整。她虽不擅女红，但也能看出来这是技艺高超之人用心缝补的。

　　“那丫头没说别的吗？”陆长歌问道。

　　丫鬟低下头有些支支吾吾，“这个...这个...”

　　“说。”陆长歌声音并不冷漠凶厉，却似乎令人违抗不得。

　　“那丫头还说，她家小姐还为慕将军做了几件衣裳，慕将军若是喜欢，她家小姐明日会亲自送来。”丫鬟说完话低着头使劲咬着嘴唇。想必那小姐久在闺中不知晓慕千城已与陆长歌相知相许，或者即使知道，也愿有个名分能待在慕千城身边便可，此番行为许是也瞒着家里人。可她要在陆长歌前面说出这番话来，若不是知道公主向来待人和善，真怕她一时生气迁怒自己。

　　那杨小姐是杨员外的独生女，红川百姓无一不知杨家小姐貌美如花，美若天仙。早些年云州慕将军之名便已名震九州，杨小姐倾心不已，此次慕千城驻守红川，她终于有机会勇敢表达自己的心意。

　　陆长歌听完皱起眉来，接着便拿走了那件衣裳。

　　一直到傍晚，慕千城和墨风才从外面回来。

　　陆长歌坐在屋里翻着书，却觉得心烦意乱。慕千城路过时看到陆长歌房门开着，坐在椅子上看书，他便兴冲冲跑了进去。

　　“长歌。”轻唤了她一声就拿起桌上的茶壶倒水，急促地喝起来。

　　连着喝完两杯忙擦了下嘴角道：“今天和墨风去四个门都看了一下，防守都很好。你怎么今日有心情看书了，要是看书应该中午去园中的亭子里，阳光很好不会热也不会刺眼。”

　　慕千城一连说了好多发现陆长歌并不理睬，接着笑笑，走上前去，弯下腰看着她：“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陆长歌没有抬眼，又侧过去坐着。

　　慕千城抬起头来才看见搭在衣杆上的那件上衣，走过去拿起来道：“这不是我好久之前那件衣服吗？怎么在你这儿？这儿原本破了个洞，居然补好了，是你补好的？”他兴奋地看了看陆长歌。

　　接着又道：“可是我记得你不会补衣服。”

　　陆长歌将手中的书在桌上轻轻一摔：“是，我不会补，不过有的是人会补，也有人会给你做衣裳，你若喜欢就让她天天给你补衣裳做衣裳吧。”

　　慕千城一时疑惑不已，忙拦住准备走出去的陆长歌，“怎么了我怎么听得糊里糊涂，谁给我补衣裳做衣裳啊？发生什么事了？”

　　陆长歌看着他的眼神，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杨家小姐美若天仙，知书达理，难怪慕将军难以拒绝，我就不奉陪了。”说罢甩开他的手，径自跑出去了。

　　刚跑出去迎面就撞上了苏月，“长歌，你怎么了？”苏月问道。

　　“我没事，出去转转。”她边跑边答道。

　　苏月一脸不解，回过头看见了追出来的慕千城。

　　她拦住慕千城，“你们怎么了？是不是你欺负长歌了？”

　　慕千城仍一头雾水，“我没有啊，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拿着这件衣裳就说有人给我补衣裳，说什么杨家小姐，我不知道啊。”

　　苏月好像能听出来一点意思。

　　慕千城的贴身侍卫来请他过去吃晚饭，看见他手里拿着的衣裳说道：“将军，这件衣服送回来了吗？我还想着这两天过去问问呢。”

　　慕千城好像终于抓住了解决问题的藤蔓一样，“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一来二去才终于弄明白，原来是慕千城的贴身侍卫自作主张将衣服拿给杨家小姐的丫鬟，并偶尔往来的，因为慕千城每次从战场下来换下的衣服铠甲都是由贴身侍卫收起来找人负责清洗打理的，刚来红川不久，杨家小姐知道慕千城守城，便让丫鬟想尽办法联系到了他的贴身侍卫，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慕千城听完立马伸出手打了一下侍卫的头，“你呀！净给我惹事。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把衣服扔给他，急匆匆跑了出去。

　　苏月也打了一下侍卫的头，“将军的事你也敢做主，不知道他和公主已有婚约吗？怎么能和别人还有瓜葛！”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当初也是被那丫鬟几句话迷惑了，属下罪该万死。”侍卫急忙道。

　　慕千城四处寻找着陆长歌，天色已晚，她还没有吃晚饭，此时又不知在哪里伤心呢？一定要找到她，不能让她难过一晚。

　　兜兜转转，慕千城正不知还该去哪里找，一回头却蓦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松口气，欣慰一笑。陆长歌此时正坐在街边的馄饨摊上吃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慕千城缓缓走过去坐在她对面，“老板，来一碗馄饨！”

　　陆长歌抬头一看是他，瞪了他一眼便起身要走。慕千城忙抓住她的手，“我也没吃晚饭，出来也没带银子，你走了我怎么办。”语气温柔。

　　陆长歌想了想又坐下。

　　慕千城笑着看着她，“我知道，有人呢，是吃醋了。”

　　陆长歌一听吃醋两个字，又站起来欲走，她怎么可能会吃一个富家小姐的醋。

　　慕千城拦住她，“好了好了，你听我说。”

　　“是我不对长歌，我也是刚才知道这都是我的侍卫自作主张把衣服给杨家小姐的丫鬟的，你也知道，平时我的衣服铠甲都是他负责的，在此之前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杨员外杨家小姐。不信你去问苏月，刚刚她也在场的。”

　　陆长歌有些回过神来看着他。

　　慕千城又道：“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最爱的人在云州帝都等着我，我怎么会来红川守城时和一个素未耳闻的女子有什么关系呢？”

　　陆长歌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她心里是信他的，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心里觉得有些难受罢了，也许真如他所说，果真是吃醋，她虽为公主，在别的女子试图接近他时，心里也是如此烦扰。

　　说罢吃完馄饨，慕千城便牵着陆长歌的手来到了湖边。

　　皓月当空，月光粼粼。两人坐在湖边的树下，四周一片寂静。

　　“你看这湖泊像不像帝都的镜湖。”慕千城温柔问道。

　　“湖面平静，不过不如镜湖那般水面如镜。”陆长歌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

　　“还记得我们在河灯上写下的愿望吗？”

　　“当然记得。”

　　慕千城握住她的手，“我们一定会这样牵着手，一直到我们老，到我们死。”

　　陆长歌抬头笑着看看他，“那以后你的衣服我来帮你补好不好？我虽不擅长，但可以慢慢学，现在帮你补，老了也给你补。”

　　慕千城捏了捏她的鼻子，“长歌，我知道你不喜欢女红，你不用为我做这些你不喜欢的事，我们一起打败大央，回去就成亲，然后我们一起，快快乐乐的过每一天，你只需要做你喜欢做的事情，这样就够了。补衣服什么的，交给下人就好了。我只要你快快乐乐的。”

　　陆长歌又靠在他的肩膀上，幸福的笑笑。闭上眼睛，晚风从耳边飘过，飘到鼻尖，嗅到风中夹杂着的泥土的清新和花草的清香。

　　-

　　因粮草辎重被烧，达罕怒不可遏，下令斩了与此事有瓜葛的一众将士。不过却并未因此而乱了阵脚。营帐中正与几个都尉商议着下一步计划。

　　“领军，属下有一计，或许可行。”一都尉献计道。

　　“哦？说来听听。”

　　“我们或许可以利用云州几人，让他们自相残杀。”

　　“云州将军、公主和王爷自成一派，如何利用？”

　　“听闻白芷曾是牡丹山庄庄主，本就是江湖中人，想来与宫中之人自有隔阂。”

　　接着附在达罕耳边说了详细的计划，达罕微扬起嘴角，不过他还有另外一计，可谓一箭三雕。

　　宫中无事，白芷常去宫外散步游玩听人说些近来的事情。日子一天天过去，从前她是如何孤身一人，今时今日竟然也同从前一样。不知道远在红川城的，她心爱的人，会不会时时想起她呢？

　　正自悠闲散步，一人走上前来恭敬唤她：“庄主。”

　　白芷认得他，原来在牡丹山庄时，他曾是自己身边的亲信。

　　“阿超？”

　　“庄主好记性。”手下恭敬道。

　　白芷冷冷道：“早年间你们不是早已被大央少王爷阿硕收买去为大央做事了吗，今日又来找我做什么。”

　　那名叫阿超的手下四下望了望，“庄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罢两人来到郊外的小溪边，阿盛便开口道：“庄主误会了。虽有不少山庄弟子投靠了大央人，但我等忠心之辈依然以庄主马首是瞻。这些年来游历江湖，利用牡丹山庄以前的情报，也赚到了不少银子，同时也搜集到了不少其他情报。此次大央人骤然攻打云州，其实我们早有所消息，但奈何一来无法确认消息虚实，二来人数较少，没有完善的情报网无法传递消息。”

　　白芷看着他，沉思片刻，“你如今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阿超低沉一笑道：“此次大央倾巢之力攻打云州，纵使云州有将军公主等人守卫恐怕也难敌，云州失守只怕是早晚的事。我等保存了牡丹山庄的实力，如今就在南方墨州，等着庄主过去主持大局，只要庄主愿意，牡丹山庄一定能东山再起。”

　　白芷听完先是一怒，“什么话？大央前不久才被云州公主带人烧了粮草辎重，如今云州除了西云关毫无失守，况且红川城有慕将军，公主，还有南宫尚武守着，怎会出差错，你未免有些太小瞧云州人了。”

　　阿超并不畏惧，“庄主，据我所知，您父母幼时是被云州的流氓土匪所杀。牡丹山庄也属江湖之中，并不单单属于云州，您又何须为了守护这云州而赔上自己呢？”

　　白芷看着她，摇头冷冷一笑，“古人有云，舍生取义，我白芷虽少时游历江湖，却也知家国大义，这些年我一直在云州，我就应该守卫云州。”

　　接着又道：“你也不必再说，数年前我就已经与牡丹山庄没有瓜葛了，不必再来找我。”如今她心中虽也为自己和南宫墨风之事烦扰，但和这么多好友一起守护云州，快活逍遥的日子也是难以忘怀的。说罢便转身离去。

　　阿超却在后面喊道：“那南宫公子呢？”

　　白芷下意识停下脚步。

　　“庄主当年抛下牡丹山庄追随她，这么多年了，又有何结果呢？庄主您一心一意的付出，南宫公子却真的把您放在心上吗？家国天下，亲生妹妹，您排在哪一位呢？战事四起，将永无宁日。”

　　是的，她骗不了自己，这么多年经历的一切，好像都是自己的一意孤行。他真的有像自己时时刻刻牵挂着他这样牵挂自己吗？

　　阿超走上前来道：“庄主，只要您愿意，你可以带着南宫公子一起去墨州，重建牡丹山庄。”说着拿出一个小瓶子来，“这是神医所制的圣水，只要让南宫公子喝下，可保他对您一心一意，保证他愿意跟您走。”

　　白芷伸出手，鬼使神差的接过那圣水，愣了许久，忽而回过神道：“你今日突然前来跟我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我怎相信你是真是假，这圣水谁又知道究竟是什么。拿着你的瓶子，走人！”让她突然相信一个多年不见的手下，实在是难。

　　阿超并不辩解，接过瓷瓶，打开便喝了一口。

　　白芷有些惊讶。

　　“庄主，这只是圣水而已，并非是害人的毒药，只喝一口无妨，给南宫公子的话需要倒完一整瓶才有效。属下亲自试过了，一切都是为了庄主，都是为了牡丹山庄。”

　　见他言辞恳切，白芷不免动容。既可以回到牡丹山庄，又可以让墨风陪在身边，对她而言岂非两全？其他人若愿意，她也可带着他们一起去牡丹山庄，否则便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阿超又将瓶子递过来，“庄主不用着急回答我，一切都看您自己的选择，若庄主真决定好了，十日后同一时间，我还在这里等您。到时候我会告诉庄主具体的方法路线。告辞！”

　　说完便恭敬离去了。

　　白芷一人站在溪边，凝神远望，周遭寂静一片，她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一直都是她在坚定地做选择，自己好像从未被坚定地选择过，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结果，却又像阿超说的一样，战事四起永无宁日。

　　回到府中时已是晚上，墨雨连忙问她：“白芷嫂嫂你去哪儿了？吃过晚饭了吗？我还给你留了些吃的。”

　　白芷笑笑看着她，“我吃过了。”然后拉着她坐在廊边，语重心长问道：“墨雨，你觉得你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墨雨秀丽的脸上满是天真可爱的微笑，“白芷嫂嫂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然后还是思索了一番道：“哥哥他就像是我的大树，自从爹爹走了以后，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从前哥哥是有些太爱玩了，很多女子都喜欢她，大家都觉得他是纨绔子弟，但其实他从来不说，他也希望自己快点强大起来，做一个保护我和爹爹的男子汉。小时候他虽然总是欺负我，但也总是第一个出来保护我的人，对我来说，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然后又看着白芷道：“后来他遇到了你，白芷嫂嫂，哥哥是真的喜欢你，所以等大央人败了以后，我就可以看着你和哥哥成亲了。”

　　白芷问道：“那如果当初我稍微放弃一点点，他说要娶的那个人，就不会是我了，是不是？”

　　墨雨哪里明白这些，在她看来，慕千城和陆长歌是天作之合，她哥哥和白芷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等战事一了，他们就可以成亲，各得其所，何来这些话呢？

　　白芷看墨雨眼神疑惑，摇头笑笑，心想自己竟然想从墨雨这里得到答案，属实有点为难了。说罢摸了摸墨雨的头，“早些休息吧。”

　　深夜白芷坐在门口看着天上点点繁星，也许对墨风来说，有许多事情，都比她重要。她回头望着放在桌上的圣水，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