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易清溪已经入睡,突然房间窗棱传来异响,惊动了外间两个丫头,急忙点了灯。
她还道是谁,原来是堂堂镇国大将军跑祯王府来做贼了。
让他从窗户进来,吩咐两个丫头去外面守着。
“将军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我听说晏秋申白日为难了你。”
易清溪接着道:“所以很担心,深更半夜溜进祯王府来看我?”
游不至牵起她的手放在手心摩挲,“嗯,没事吧?”
她发现,游不至非常喜欢把玩她的手。不是握在手心揉来揉去,就是亲来亲去。
易清溪摇头,“今日他告诉我一件事。”
她把祯王书房密室的消息告诉他,“将军进去过吗?”
“有进去过,但没发现密室。”
她道:“我觉得他说的是真,那密室里大概真的藏着什么东西,只是密室入口难找。”
游不至对密室没有表现得很感兴趣,只是道:“他怎么连这种机密都告诉你?”
“或许,他把我当朋友。”
希望她能了结他一直以来所承受的苦痛。
“有这么对你的朋友?”
易清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晏秋申这个人非常复杂。见易清溪陷入沉思,游不至亲了几下她的手背,“别想他了。”
“你……你怎么总喜欢亲我的手?”羞恼的她语音含含糊糊。
他道:“别的地方我倒是想亲,只是……”
只是还没成亲,不好冒犯。
“你果然又说这种话,快走吧。”
平时再正经不过,一聊到这种事情就……
眼神缠绵似蜜糖,好像要把她裹进去。
“那我去探探祯王的书房。”
“要不改日做好准备再来?”易清溪有些担忧。
游不至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会见机行事。”
他照样从窗户出去,融进夜色。易清溪把丫头喊进来,熄了灯火躺在床上等。
不知过了多久,王府内闹起来,游不至过来报了声平安就离开了王府。
当夜,祯王府灯火通明直到太阳升起。
早上,晏秋申喊她过去陪吃早饭,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随后,他便说他的伤已经好很多,不再需要她,今日就让她回府。
祯王对此没什么意见,还派了人送她回去。行驶至热闹街市,易清溪叫停了马车。“我想出去走走,你们不用送我到易府。”
侍卫道:“姑娘,外面有人跟踪,还是我们送你回府为好。”
跟踪?
一听跟踪下意识就想到不好的方面,她就没有下马车。
但她不知道,跟踪她的人才是真正想要保护她的人。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思维误区,便直接改变了她今后的人生。
马车刚拐过街角,突然冲出五匹疯马,一下撞翻了马车,幸好两个丫头及时护住了她。
疯马横冲直撞带倒不少小摊,百姓们十分慌张,拥挤着乱跑。这样下去,百姓难免被踩踏受伤。
她赶忙对护送的侍卫道:“你们快去把马控制住,实在不行就杀了,快去!”
四个侍卫只是站成一个圈护住易清溪,闻言并没有动作。
易清溪看着眼前的狼藉和混乱,心中焦急,吩咐两个丫头去。
两个丫头早想上去帮忙,听到吩咐,立即向疯马飞身而去。
五匹疯马有的早已跑远,有的撞进铺子,有的在原地乱转,难以驯服,丫头们只好出手击晕。
待全部解决后,东城兵马司的人才姗姗来迟。
这里可是东城,住着多少王公贵族?出现疯马于闹市奔跑这种事,他头上的乌纱帽还保得住吗?
热闹的街市如狂风过境,小摊支离破碎,东倒西歪,中间一辆马车横躺,原本干净整洁的街道没有了落脚之处。
百姓们都躲进了街道两旁的商铺或酒楼里,三三两两探出头来。
单单是疯马当街狂奔造成的混乱对于东城兵马司的人而言已是十分严重。
然而更惨的是,镇国大将军游不至的未婚妻,三皇子妃的堂妹,易家四房嫡女易清溪在这场混乱中失踪了。
两个丫头心焦慌乱懊悔,如无头苍蝇一般只顾揪着在场的百姓喝问。
凶巴巴的,却又满脸泪水,本来很生气的百姓原谅了二人的粗鲁,做出了他们的回答:不知道。
当时只顾逃命,躲起来之后注意力又都在疯马上,倒没人去看易清溪。导致两个人问了一圈,都没问出有效信息。
兵马司的人知道她们找的人是易清溪,立马意识到大事不妙,让人仔仔细细又去问了一遍。
在这个过程中,游不至和易初深的到来更让他们心里发沉。
游不至和易初深拽住两个仿若失去灵魂的丫头,心里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神情都很凝重,“发生了什么事,小姐呢?”
他们得到易清溪出府的消息,立即出发去接人,没想到……
听完两个丫鬟的讲述,气氛顿时陷入冷凝。几人的指尖却都是冰冷的。
东城兵马司的人还试图安慰,说不定她只是突然有事来不及打招呼,不一定真的失踪了。
他们何曾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只是他们了解易清溪的性子,发生了这种事她一定会留下等待事情解决。就算再有什么急事,也会打个招呼再走。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去,他压力山大,咽了咽口水,“我已让人沿街去查了。”
游不至道:“我去祯王府。”
易初深则道:“我去官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当人们还在猜测晏秋申和易清溪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易清溪为何突然住进祯王府时,当事人却已经失去了踪影。
这天并不平静,大雨以倾盆之势下了一整夜。雨声是如此的嘈杂,惊雷是如此的恼人,雨夜竟是如此的漫长。
几家灯火整夜未歇,多少人彻夜未眠,又有多少人在雨夜中奔波,酣眠的百姓不知道,易清溪同样不知道。
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总会感叹造化弄人,易清溪有些绝望地想,为什么老天总偏着她一个人捉弄。
时间回到白天,她正关切地注视两个丫头处理疯马,突然后颈一痛,失去知觉。
醒来就已身在不知是何处的荒郊野岭,一柄匕首插在她心口,每一次呼吸都无比疼痛。
她自己都纳闷,为何没有直接死去,竟然会醒来,是上天想让她看着自己慢慢死去吗?
不行,她还不能死。
要是她死了,父母兄长得多伤心。游不至是个大将军,看着沉稳,但是,总觉得他会哭的。
小池她们,不得日日以泪洗面?还有小影,说好要一起过生辰。
还有一些算不上好朋友的朋友,他们都会伤心吧。
有太多太多的牵挂,她舍不得。
动了动冰凉的手指,身下的石头真硌人,林中的草木一点也不繁盛,疏疏落落还有乌鸦在枝头,真不吉利。
她要起来,她不能死,不能死在这种荒郊野岭。
可惜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又软倒下去。
她又一次感叹,这石头,真硌人啊。
努力半晌才挪动一小步的距离,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手脚彻底罢工,不听她的使唤,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当她重新恢复意识时,倾盆的大雨把她当成了土地,尽情泼砸,不知该庆幸还是绝望。
庆幸的是,她竟然还没死。
绝望的是,她真的要在这乌沉沉的夜里,浸着雨水,死在这荒郊野岭。或许她死后,野狼会叼走她的尸身当食物。
当终于有人找到她时,也仅仅只有一些残肢断臂,又或是几根骨头,她不敢想象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身体在逐渐变冷,心脏的跳动在减弱,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
朦朦胧胧间,有个黑影正在逐渐靠近。随后她身子一轻,被人抱起。
“小姐,冒犯了。”
眼下还未到最后的时机,我不能看着你死。就算要死,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死在荒郊野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