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在众人的目光下,牡丹写完了今日到场的人数,每写一个数字,就由丫鬟丢进木箱里,全程在所有人的眼睛下,看似公允。
写完后,丫鬟拿着木箱让众人抽取,行至顾千珏和顾千溯面前时,丫鬟说道:“两位殿下,请。”
顾千溯和顾千珏伸手从木箱里各抽出一张,顾千溯看了看自己的数字,问道:“我的是三十五,二哥你呢?”
顾千珏展开一看。“十七。”
丫鬟这才朝两人欠身行礼。“祝两位殿下好运。”
待签抽完之后,丫鬟回到牡丹身边,用木箱遮蔽,悄悄在牡丹手心写下十七,然后牡丹说道:“现在诸位都有了一个数字,那我现在就要开始抽签了,是谁能得吴烙先生的仕女图呢?”慢慢将另一份数字丢进木箱里,丢完后,丫鬟还拿着木箱摇了摇,牡丹才往木箱里探手,须臾,她两指捏着一张纸签出来。“不知是谁有这幸运呢。”
堂中,所有人都盯着她手中的纸签,她缓缓展开,说道:“是哪位贵人抽中了十七?”
顿时,一片叹惋之声,顾千珏看着手中的数字略有所思,旁边,顾千溯说道:“二哥,没想竟是你抽中了。”
离两人座次近的人听见是顾千珏抽中,当下道:“哟,原来璟王殿下是这有缘人哪。”
顾千珏便举了纸签。“是本王。”
牡丹看着他笑了笑,说道:“既然璟王殿下抽中了,那吴烙先生的仕女图便归璟王殿下所有,还请璟王殿下于后堂交接。”
两名丫鬟收好画卷,随牡丹离开,众人扼腕之余,也只得散去,顾千溯看着牡丹背影,眉头皱起。“二哥,看来牡丹姑娘今日这一局是专门为你所设。”
顾千珏何尝不知,眸光微动,说道:“美人心意不可辜负。”眼光落在他的脸上。“只是......”
“罢了,她意不在我。”顾千溯道:“二哥还是快去吧,莫要让美人久等。”
“三弟可是真话?”顾千珏看向他。
“不是真话又能如何,她的心思从来都没有为我所动。”顾千溯捏紧了手中折扇。
“其实,以牡丹姑娘之容貌才学,岂有男子可抗。”顾千珏把手中的纸签递给他。“这些年我知你心意,所以,从未对牡丹动过心思。”
像牡丹这样的女人谁人不爱?是个男人都会为其所动,所以才会费尽心思去虏获她的芳心,然而她却未有所动,只一心扑在顾千珏身上,而今顾千珏说这样的话,就是在告诉自己,他亦对牡丹有心,想他虽只纳了容华一个侍妾,但在驿馆的时候,和别的女子也是一副搂搂抱抱,亲密的样子,哪里就云淡风轻了,以前他见了牡丹总是神游在外的模样,还说什么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的话,原来他只是在让着自己罢了。
“这么说,二哥以前都是在顾忌兄弟情义了?”顾千溯用折扇推开他的手,心中却是被激起了男人的傲气,自己得不到的女人,也不屑他来怜悯承让。“其实大可不必,我的确爱慕牡丹,可她的心思向来都在你的身上,今日更是为你布下此局,我即便再是强求也得不到她的真心,与其让她对我心生怨怼,不如成全了她,以后各自见面,还可坦然相对。”
话虽说得意气,可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子就要放弃,心中难免吃味,顾千溯起身。“二哥,我就先走了,此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究竟是谁放在心上?
只是今日之局,自己也得利用利用,随即,顾千珏转入后堂。
诚然,两个丫鬟早已被支走,只剩下牡丹一人于后堂之中,见到顾千珏进来,牡丹的心仿佛就要跳出来。
自己深知要见顾千珏一面不容易,只得将深藏多年的吴烙画作拿出来,然若只邀他前来未免刻意,是以用拍卖的方式引他而来,然后再将此画的归属落到他的手中,便可单独同他相见。
眼中是情丝万缕,声音是激动忐忑。“殿下......”
顾千珏轻笑。“以吴烙先生的画作为饵,牡丹姑娘可是真是舍得。”
“您都知道了......”牡丹也不回避,望向他。“可牡丹没有办法,不然,何以能见您一面?”
“牡丹姑娘的心思本王一直都明白。”顾千珏也看着她。“只是,你的痴心,本王怕是回应不起。”
他背过身去,牡丹心里一颤,自己好不容易布下此局见他一面,不想再像以前一样,为了什么女子的矜持而失去机会,便把心一横,从背后抱住他。“殿下,牡丹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牡丹只想伴你左右。”
她身上有清新淡雅引人遐想的香味,不同于容华身上什么香气都没有,有的只是偶尔的汗味,可顾千珏却是一点也不沉浸于这香味,甚至是有些排斥,下意识掰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两步。“牡丹姑娘何必委屈自己呢,以你之姿,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没有,在本王这里,恐怕不能全你心意。”
言下之意,就算自己嫁给他,或许也不会得到他的喜爱,然牡丹已意已决,眸光炙热。“牡丹不求您能像牡丹对您一样对牡丹,只求能侍奉在您身边,时常能见到殿下,牡丹便已心满意足。”
有她这样的绝色入府,便能引开他人对容华的注意了罢,自己跟她说这么多,亦是让她明白,她得不到自己的心,往后也不要生出怨恨,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既甘愿,顾千珏也不再多言。“准备准备,三日后本王会派人前来迎娶。”
说完,未有任何留念,大步离开,而牡丹站在那里仿佛无法从这喜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半晌后,才双手掩面,笑出声来。
腊月十二,是一个吉利的日子,一顶花轿抬入了璟王府侧门,没有热闹的锣鼓,没有送亲的队伍,可妾室的身份就是如此,不仅不能光明正大从正门进入,甚至不能大张旗鼓,而牡丹也明白自己的出身,不可能成为顾千珏的王妃,能以侍妾入府,已经很满足了。
傍晚时分,轿子抬入了香兰苑,没有宴请宾客,可牡丹依然对今夜充满期待,她坐在喜床上面不时整理妆发,生怕等顾千珏到的时候会仪容不整,眼中尽是难掩的欢喜之色。
杏儿疾步跑进云烟阁,容华见她样子慌张,问道:“杏儿,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跑这么急?”眼睛一亮,朝外面望了望。“难道是殿下来了?”
“来什么来!”杏儿喘着粗气,语气不悦。“刚才我看见一顶花轿抬进了府,往香兰苑去了。”
“什么?”容华如遇雷击。“你是说殿下纳新人了?”
“可不是。”杏儿神色愤然。“才这么几天,殿下就纳了房新夫人回来!看来他以前对夫人的好都是假的。”
容华心里一沉。“这么快么......”
看她失落神情,杏儿也很难受。“夫人,您也不要太难过了,总归他一个王爷,迟早会有三妻四妾的。”
“我知道呀。”容华叹了口气。“可是,他还没服下那先生给的符纸,以后我在府里的地位怕是保不住了。”
“夫人,您还相信那江湖骗子的话呀?”杏儿诧异。“他就是骗您钱的,说什么能化解,您看,你当初担心那羌国公主入府,现在那羌国公主影儿都没见着,殿下就纳了新的夫人,说明他根本就是个骗子。”
容华认真说道:“人家是给我画了符的,是我自己没能给殿下服下,这不正应了人家说的府里会进新人么?倘或我给殿下服下了这符纸,或许就不会有新人入府了,你还说人家算得不准,我看你才是瞎说。”
“管他准不准的。”杏儿担心的道:“现在府里来了新人,这下殿下就更不会来咱们这儿了,夫人,您该想想要如何挽回殿下的心才是。”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心里也不好受啊,就像掏空了一样,都不知道怎么填满它了。”容华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我哪晓得如何才能挽回他。”
杏儿皱起眉来,怨叹道:“这男人要是喜欢你,把你捧在手心都行,这要是变了心,就跟不认识你似的,夫人,往后您可怎么过呀。”
容华本就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听了她的话更是泄气。“杏儿,好在我提前做了准备,把值钱的首饰都藏在了外面,往后我们俩就算被赶出了府,也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您是璟王的夫人,这里就是您的家,您怎么老想着被赶出王府呀。”杏儿说道:“那新纳进来的夫人说到底晚您进门,光这一点,您的身份就高过她些许,您还没同新夫人打过照面,怎么就能先打退堂鼓了呢,您应该想的是,如何在王府里有一个夫人该有的地位。”
容华听得连连点头。“是了,那算命的先生说只要把这符纸给殿下服下,我就能保住地位,杏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给殿下服下?”
“夫人!”杏儿着急道:“您怎么还在说符纸的事儿,这根本就不是问题的所在好不好,现在新夫人入府,您就该去立威,让她知道您先入门,您的身份高过于她,妻妾之间自然以妻为尊,但殿下没有王妃,那您先嫁给王爷,您就为长,您要让新来的夫人明白先来后到的长卑次序,让她知道您的厉害,往后才不至于被她压过一头。”
容华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是,我这就去看看。”
当容华和杏儿走到香兰苑的时候,看着香兰苑门口的大红花轿,以及整个香兰苑都挂着喜庆的绸缎,回想自己当初跟顾千珏回王府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容华心里就瓦凉瓦凉的,而今这新夫人入府,便是该有的都有了,想来顾千珏是真的喜欢她罢,想到自己只是顾千珏用来消除凌王疑心的工具,所以一旦没了用处,顾千珏便迫不及待的纳了妾,那自己有什么立场和资本去在他喜欢的女人面前立威呢?
再没有勇气走进去,容华耷拉了肩。“杏儿,我们回去罢。”
杏儿不解。“夫人,来都来了,您怎么......”
容华打断她。“杏儿,我说了,我们回去。”
“哎。”杏儿叹口气。“夫人,您这一步退缩,往后怕是会步步退缩了。”
“我们回去。”容华觉得再留下自己也做不了什么,万一碰见顾千珏,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怕一会儿他见我在这里,恐怕还要惹他不高兴了。”
若是撞见殿下,或许真会触怒了他,思及此,杏儿便同容华回了烟云阁,容华呆呆的坐在窗边,懊悔自己做错了选择,若前些日子跟东城走了,现在就不必让自己这般难受了,原因只是自己放不下顾千珏呀,可已经给出的心,如何能够收回?
忆云居,杨吉捧着吉服,说道:“殿下,该换吉服了。”
走出这一步,也是无奈之举,只为将盯在容华身上的视线转到牡丹身上去而已,如此才能让人渐渐忽略容华的存在,可当要面对牡丹时,顾千珏心里却是对容华的愧疚,他什么话也没说,沉吟片刻后才起身。“更衣。”
顾千珏张着手臂,望着外面挂着的红色宫灯,淡淡说道:“说来,我还没给容华一个正式的婚仪就把她带进了王府,她心里是不是很委屈?”
杨吉一边把吉服往他身上套一边说:“殿下,您当时不过权宜之计,也不会想到会喜欢容夫人不是么?”
想到自己和容华初初见面的利用,再后来日日同眠的做戏,到现在的喜欢,在意,顾千珏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浮。“无论发生什么,她的心事都只会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她没有什么优点,却是那么干净的一个人,干净得让我心动,让我觉得她那样干净的一个女子,跟我在一起就是深陷泥潭。”
“总有破开乌云见月明的时候,殿下,待以后大势已定,您再好好补偿容夫人就是。”杨吉为他穿好衣服,立在他身后。“时候差不多了,该过去香兰苑了,否则要惹人生疑了。”
顾千珏原本带着浅浅笑意的脸淡漠下来。“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