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青楼叫清花楼，所以姑娘们都得以花为名，好像也挺合理的，管它什么花，只要不叫桂花，容华就觉得没什么了。

　　只听芙蓉又说道：“从此后，你们两个就是我这儿的姑娘了，只要你俩乖乖听话，我保证你们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拿眼瞟着容华。“就算你姿容一般，但只要有我的调教，我一样让你飞上枝头变凤凰。”

　　一听到荣华富贵，容华心里就满是向往，那是自己从小就追求的目标。

　　芙蓉回了座，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说说吧，你们都会些什么才艺？”

　　才艺？自己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哪有时间学什么才艺，容华闭口不言，身旁的曹璐羞怯的说道：“我，我会弹琵琶。”

　　“会音律是风雅之事，不错。”芙蓉满意的点点头，见容华不言，再问道：“你呢，会什么？”

　　容华摇头，芙蓉觉得虽然她一看就是乡野丫头，但总不至于什么都不会吧，于是又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唱歌跳舞，你一样都不会吗？”

　　琴棋书画肯定是不会的，诗词歌赋自己定然也是作不出来的，但自己还是识得一些字的，算是跟诗词歌赋沾了一点儿边，就说道：“识字算吗？”

　　原以为一个乡野丫头必不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有些出生乡野的女子生来就有一副好歌喉，芙蓉是觉得她该会唱歌才是，没想到看着就贫寒的她竟识得字，便说：“倒也不错，识得字总归能附庸风雅。”

　　曹璐会琵琶就是风雅，自己偏偏成了附庸风雅，容华也是无言以对，就听芙蓉说道：“可仅仅会弹琵琶会识字是不够的，你们还得多才多艺方可得那些达官贵人的青睐，但音律这种东西得从小学起，你们年岁也不小了，现在学恐怕是浪费时间，倒是唱歌跳舞只要有天分就行，用不了多久就可登台。”又拿眼上下打量两人。“这样吧，虞美人会弹琵琶，刚好可以一边弹琵琶一边跳舞，海棠呢就唱歌吧，你俩就可以配合演出了。”

　　这样的安排两人没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目前来看她们都还算听话，芙蓉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对杏儿说道：“杏儿，去把丁香叫来。”

　　杏儿应下就走了，不多时，一个身穿淡紫色长裙，肩上披着白色裘皮，面若桃花，二十不到，走路如迎风弱柳的女子走了进来，还有那裙摆，随着她的步子简直是流光溢彩，容华发誓，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了，没有之一。

　　叫丁香的姑娘进门后，脸上还有些慵懒之色，稍稍打了一个哈欠，却让人觉得媚眼如丝，她坐到芙蓉身旁。“妈妈，这大早的把我叫起来做什么呀。”

　　“我的乖女儿。”一看到她，芙蓉就满面喜色。“这不又来了两个姑娘吗，你唱歌跳舞是我这里最出挑的，自然是想让你帮妈妈调教调教她们。”

　　丁香听后看向两人，说道：“这姑娘身形匀称婀娜，比较适合跳舞。”看到容华时，略微蹙了蹙眉。“这姑娘年纪太小，个儿有些矮，跳舞也不好看，还是唱歌的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芙蓉瞥向容华。“不过这丫头年纪不小了，快十八了呢。”

　　轻掩了嘴，丁香难掩惊讶，遂说道：“这位妹妹，不好意思啊，我看你个子不高，还以为你年纪小没长开呢，我说话口无遮拦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其实容华何尝不想自己长高一些，可自己从小吃得就不好，营养不济如何长个儿？只好干干的笑了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来就这般模样，我怎会因为丁香姐姐的实话而往心里去呢。”

　　丁香也是一笑。“个子小也有个子小的妙处，至少能让人觉得小鸟依人不是，妹妹又长得这般可爱，就更是一个妙人了。”

　　听到美人夸奖，原本有些受了打击的容华也觉得自己还不错了。“姐姐说话真是好听。”

　　又对她一笑，丁香侧目问芙蓉。“两位新来的姑娘都起名儿了吗？”

　　芙蓉分别指向两人。“这个叫虞美人，这个叫海棠。”

　　“嗯，都是好名字。”丁香颔首，再次看向两人说道：“这样吧，晚上时候你们在后台侧边先看一看我们是怎么表演的，你们心里也好有个数，此后就会知道该怎么学了，明日午后，我再跟你们细讲。”

　　曹璐还有些不适应，微欠了欠身，容华则说道：“想来姐姐说的都是好的，我只管照做就行了。”

　　“海棠妹妹倒是乖巧。”丁香朝芙蓉说道，说实话，海棠虽姿容欠佳，却实在是听话识趣，芙蓉打心底有些喜欢她了。“这样才是我的好女儿。”

　　丁香听了幽怨的看着她。“妈妈，有了新姐妹，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好女儿了么？”

　　“哎哟。”芙蓉忙道：“丁香，你是我的心肝儿宝贝。”

　　丁香笑而不语，芙蓉这才说道：“杏儿，你带虞美人和海棠先去休息，晚些再叫醒她们。”

　　杏儿走到容华和曹璐面前。“两位姑娘请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房间。”

　　途中，杏儿走在前面说道：“海棠姑娘，方才丁香姑娘身上穿的就是云锦。”

　　“难怪那么好看。”容华回想起丁香身上的那件衣服和她美丽的面容，霎时感叹道：“那这位丁香姑娘，一定是这里最红的姑娘了。”

　　杏儿说道：“丁香姑娘是红牌不错，但我们这里最红的姑娘却不是她，而是牡丹姑娘。”

　　尤然记得芙蓉妈妈说牡丹花生来高贵，可丁香已然是自己见过最美的女子了，容华实在想不到牡丹可以美成何样。“丁香姑娘都这样美了，还不是最红的姑娘？”

　　回过头，杏儿看了她吃惊的表情，然后说道：“那是因为你没见过牡丹姑娘，牡丹姑娘是我们这里的花魁，乃至整个京城的魁首，有多少公子官家想给她赎身，甚至有富商想娶她为正妻，但牡丹姑娘却都不肯，在她心里，她只要找一个心爱之人，哪怕无钱无势她也愿意，可想牡丹姑娘心性孤高。”

　　听到这里，就连不愿说话的曹璐都惊讶了。“有人赎身可以离开这里，为何还要留下作践自己？”

　　杏儿停了下来，认真说道：“虞美人姑娘，我先前跟你说妈妈人不坏并没有哄你，她之所以骗你们签下卖身契，是担心你们遇到真正的坏人，就好比芳春苑，如果你们被骗到那种地方，才是一生无望了。”

　　“此话怎讲？”曹璐奇怪道。

　　“清花楼虽是青楼，但这里的姑娘都是淸倌儿。”杏儿如是说道：“只要有人愿意出钱替姑娘赎身，姑娘也觉得遇上了良人，妈妈就会放人，可若是姑娘想留下来，那也是姑娘没遇到愿意委身的人罢了。”

　　听完后曹璐沉吟，反是容华问道：“妈妈既然这么好，那她为何还要打她呢？”

　　“那不是为了虞美人姑娘能看清世道险恶吗？”杏儿说道：“以后就算离开这里，万一所托非人，经过这一遭苦难，也就不会那么容易上当了。”

　　曹璐若有所思。“难怪，你之前会说希望我们早日遇到贵人，好离开这里。”

　　“正是呢。”杏儿一笑。“从清花楼走出去的姑娘，大多都过得很不错。”

　　杏儿继续引路，曹璐和容华对视一眼，曹璐想，若真如杏儿说，那这里岂非不是腌臜之地，而是自己改变命运的地方？容华想得就更简单了，看来，这里就是自己的翻身之地。

　　少顷，两人跟着杏儿到了二楼偏角处的两个屋子，杏儿推开房门后说道：“两位姑娘，你们看看，你们各自住哪屋？”

　　两个屋子大小都差不多，一应家具妆台齐全，还点着香，萦绕的青烟散发出清幽香气，房间里还有暖炉，可谓温暖如春。

　　以后自己就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了？容华心里欢喜不已。“哪间都好，哪间都好。”又转过头问曹璐。“你先选。”

　　曹璐还在想杏儿说的话，随口道：“我哪间都行。”

　　看她站左边，自己站右边，容华就说道：“那行，你住面前这间吧，我住角落那间。”

　　曹璐点头，各自进了屋，杏儿说晚些来叫醒她们吃晚饭，等入夜后，就可以观看姑娘们的表演了。

　　床榻上，曹璐辗转反侧，想着如果杏儿所言为真，那自己不但能离开这里，还能找一个人托付终身，岂非好事？若是这样，自己得好好学习跳舞了，争取尽早摆脱这里。

　　容华呢，一倒在柔软的被褥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刚到酉时，杏儿就端着餐盘来敲门了，先叫醒了近一些的曹璐。“虞美人姑娘，这是晚饭，你先吃着，我去叫海棠姑娘。”

　　“有劳了。”曹璐把餐盘端到桌上放好，出于礼节，等着容华过来一起吃。

　　须臾，容华就跟着杏儿来了曹璐的房间，看到桌上四样菜食，觉得这样的生活真是太好了，忙坐下来就准备吃饭。“虞美人，你快吃，中午你都没吃多少呢。”

　　曹璐拿起碗筷，看了眼杏儿。“杏儿，你也一起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虞美人姑娘，海棠姑娘你们吃，吃完了准备准备，好去后台看姑娘们的表演呢。”杏儿回道。

　　曹璐不多说什么，同容华吃了起来，这些日子因为身陷青楼而感到无望，确实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了，此刻这些饭食，还真是觉得可口。

　　见她们吃完，杏儿又拿水过来两人漱口，收拾好东西后说道：“两位姑娘稍等，我一会儿过来引你们去后台。”

　　此时天已尽黑了，没多久杏儿回来，说：“两位姑娘，我带你们去后台。”

　　出了门，容华看到整个清花楼都点上了灯，明亮如白昼，与周遭悬挂的灯饰和彩绸，交相辉映闪着五彩的光芒，煞是好看。

　　下了楼，杏儿领着她们到了幕台后面，里面坐着十数个打扮或艳丽或清秀的女子，但无一不是美丽佳人，绝代芳华。

　　在同安县的时候，容华觉得自己长得够漂亮了，说是住的那条街上最漂亮的姑娘也不为过，可到了这里，才知道什么叫美人。

　　两个人的出现，令正在梳妆的姑娘们都停了下来，围到她们身边。

　　玉兰说道：“哟，新来了两位姐妹。”

　　杜鹃看着曹璐说道：“这位妹妹长得好看，将来必是红牌姑娘。”

　　茉莉看着容华说道：“这位妹妹是不是年纪太小了，还没长开？”

　　水仙还没走过来先搭了话。“说什么呢，妈妈怎会让小孩子接客呢。”待走近了容华，惊道：“还真是个小丫头呢，你叫什么名字？”

　　看她们个个貌美如花，身材窈窕又曲线玲珑，容华很是懊恼，也怪不得她们会说自己年纪小，看看自己胸前干瘪，实在没法可比，挤出笑容说道：“各位姐姐好，我叫海棠。”

　　“海棠？”杜鹃掩嘴笑道：“一树梨花压海棠，你这么小，倒是哪个公子跟你在一起，都能称得上此句了。”

　　话音刚落，一众姑娘都笑了起来，连曹璐都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只有容华不明所以。

　　水仙走出来拍着容华的肩。“海棠妹妹，你别听她们嘴碎，这些个女人呀，就喜欢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容华虽识得些字，但稍微深奥点的词句她就不明白意思了，向来好奇心重的她自取其辱。“方才那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都要笑呢？”

　　水仙又笑了起来，这时候，丁香走了进来，说道：“我说你们呀，看着海棠小就取笑她。”手指戳到水仙额头。“我可告诉你，她比你还大一岁呢。”

　　水仙揉着额头，惊讶道：“海棠有十七了？”

　　容华点头。“嗯，再有两月，就该十八了。”

　　全场姑娘都一副吃惊的表情，丁香拍了拍手。“好了好了，看你们还敢不敢看着人家小就取笑人家。”

　　一众姑娘都说不敢了，丁香这才说道：“那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海棠，这位是虞美人，你们也都相互认识一下吧。”

　　姑娘们都凑过来说道：“我叫杜鹃。”

　　“我叫茉莉。”

　　“我叫水仙。”

　　“我叫玉兰......”

　　看介绍得差不多了，丁香说道：“好了，都去忙吧，一会儿该上场了。”

　　姑娘们这才回去继续梳妆，丁香把两人带到幕后的帘子，掀开帘子正好看到清花楼的舞台。“一会儿你们就站在这里看，不要到处乱走，省得被客人看见了，以后你们登台就不够惊艳了。”

　　两人点头应是，丁香就先去忙了，容华还在想她们先前为何要笑自己，索性问起旁边的曹璐。“那句一树梨花压海棠究竟什么意思，她们为什么要笑呀？”

　　曹璐瞪大眼。“你还在想啊？”

　　“那我不知道我肯定要想啊。”容华摇着她的手臂。“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曹璐只好说道：“你想，梨花是白色，所以，用来形容年纪大的男子，通常是那种白发苍苍的老人，海棠花娇嫩鲜艳，自然就好比年轻的姑娘了，而你看上去年纪这么小......”

　　后面的话曹璐不好意思再说，容华却也明白了，她们的意思是说自己就像个小孩，但凡是个男人跟自己在一起，都是老牛吃嫩草！

　　自己怎么就长不高呢！容华抬眼气恼，只见眼白不见眼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