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木青灵听丁香说,因叶东城是容夫人的义弟,璟王便让叶东城住进了璟王府,可木青灵却很明白,璟王顾千珏会让叶东城住进璟王府决计不会是这样简单的一个理由。
几日后回了京城,两人到了璟王府,容华听是丁香来了,连忙让杏儿去接,自己则跑去叶东城住的绯竹轩等着。
“你是说丁香来了?”叶东城有些奇怪,丁香不是赎身离开了吗,明显是不想和自己再有关系,为何又会突然出现?
“丁香姐肯定是来找你的。”容华点点头。“只是都两个月了,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你?”
若非酒醉,自己又怎会和丁香莫名其妙同寝?只有她才是自己心中的阳光,叶东城有些回避的说道:“怎么一口一个找我,怎么就不能是来找你的?”
“这还不简单,丁香姐喜欢你呀。”容华一点也不知道害臊。“我想你也喜欢丁香姐,不然,你们怎么会抱在一起亲热。”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什么话都敢说。”那一晚被她所见,一直是叶东城心里的一根刺,听她这么说浑身不自在,心里隐隐有些怨丁香,明明已经离开,为何还要回来?可稍后的事情才让他更加无所适从。
不等容华说什么,杏儿就领着丁香和木青灵进了屋,看到木青灵,叶东城眼瞳微收。“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容华第一次见木青灵,还不知道是谁就听见叶东城这样问,当下明白过来。“原来都是来找你的呀东城。”
她相貌虽称得上清秀,然太过娇小瘦弱,不知道叶东城怎会为她魂牵梦绕?木青灵微微欠身见礼。“见过容夫人,我与东城是挚友。”
丁香望了叶东城许久,才挽住容华的胳膊介绍。“容华,这是木青灵姑娘,我在外遇上了歹徒,是青灵姑娘救了我。”
“是木姑娘呀。”容华笑着说道,转头问叶东城。“东城,既然木姑娘是你的挚友,为什么不早些介绍给我认识,还让木姑娘跑来找你,多见外。”
叶东城只是笑了笑,然后淡淡说道:“既然来了,坐吧。”
几人围着矮几坐下,容华特意把叶东城右手边的位子让给了丁香,吩咐杏儿。“杏儿,你去拿些茶点来。”又对叶东城说道:“愣着做什么,煮茶呀。”
叶东城对她一笑,果真动手煮起茶来。
就这一会儿时间,几人说的话也不多,可叶东城唯独对容华有着温柔笑意,木青灵看了眼丁香,不知她可有看出叶东城对容华的特别。
从进屋开始,丁香就一直盯着叶东城,眼里的爱意掩藏不住,当叶东城把一盏茶推到她面前时,她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说道:“叶公子,我有话想跟你说。”
抽回手继续煮茶,叶东城不想让容华看见自己与她有太过亲密的举动。“丁香姑娘有什么话请直说。”
丁香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敢爱敢恨,她咬了咬唇,真就当着众人的面说道:“我有了你的孩子。”
话一出口,叶东城手上的动作就顿了下来,眼中有一闪即过的错愕,杨吉直接望向了叶东城,而容华更是一口茶喷了出来。“丁香姐,你,你说你有了东城的孩子?”
丁香低下头,脸泛红晕,轻轻颔首。
“啊!”容华一声尖叫,然后抱着叶东城的手直晃。“东城,你要当爹了!我就要当姑姑了!”
手上还端着滚水,叶东城生怕水漾出来烫了她。“小心些,一会儿烫着了!”
“是是是。”容华连忙松开手,又转头望向丁香,一脸笑意。“丁香姐怀了东城的孩子实在令我太高兴了。”
丁香只红着脸不说话,可谁注意到,叶东城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丝笑容也没有?只有木青灵明白他的心思,开口说道:“东城,你就要做父亲了,是不是应该给丁香姑娘一个名分?”
叶东城睇了她一眼,立刻转首看向容华,只见容华一脸兴奋。“对对对,东城,你马上和丁香姐成亲吧,以后丁香姐就是我的弟媳了,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有个小侄子,嗯,小侄女也很好,我都喜欢。”
叶东城眼神讳莫如深的望着她,近乎忘记了身边还有其他人。“容华,你真的想我娶她?”
丁香有些赧然的低着头没有看见他深情的目光,而杨吉和木青灵都不由望向他,或许所有人都能看出叶东城对容华的感情,只有容华全然不明他眼中情感。“你是我弟弟,我想看着你娶妻生子,儿孙满堂,想来叶叔叔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弟弟?她从来只把自己当弟弟,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改变,哪怕自己天天陪着她,守着她,她心里依然只挂记着顾千珏,明明是自己同她自小相识相交,相互取暖,她却未曾看出自己对她的情意,喜欢上了相识不过年许的顾千珏,仿佛自己和她始终欠缺男女之情的缘分,但她的要求,自己怎会拒绝。
叶东城苦笑。“好,如你所愿。”
音落,丁香欣喜抬头,轻唤。“叶公子......”
“还叫叶公子?”容华朝她努努嘴。“该叫夫君才是。”
不多时,杏儿拿了茶点回来。“夫人,你们在说什么,叫谁夫君?”
“杏儿快坐下。”容华指了指丁香。“丁香姐有了东城的孩子,可不得成婚么,我很快就要有小侄子了,杏儿,你说高不高兴?”
杏儿一脸讶色。“那,那我先恭喜叶公子和丁香姑娘了。”
待人散去,木青灵才问叶东城为何会住在璟王府,叶东城便将原委说给了她听,只隐去了自己前朝遗孤的身份。
木青灵这才知道,原来璟王已知晓他就是刺客,不过看在他是容华义弟的原因放过了他,让他住进王府,是因为相信他能好好保护容华,很难想象,一个容貌平平的容华,会让璟王这般出身高贵且俊逸不凡的人也为之倾心,然事实如此,璟王之所以会相信叶东城会保护好容华,怕也是看出叶东城对容华的心意罢,容华,不仅占据了叶东城的心,连璟王也一心惦念,甚至,能让两个有着恩怨的人联合在了一起。
说来,丁香本名就是丁香,后来流落清花楼,要以花的名字起花名,索性就用了本名,可不管怎样,她都出身青楼不宜大办酒席,又因怀有身孕,日子不能拖得太久,四月十六这天日子不错,适合婚嫁,因容华的关系,连酒席都置办在了王府。
叶东城乃前朝皇室遗孤,父母早亡,而养父也已故去,养母亦是不知所踪,是以没行什么婚仪大礼,只把容华,杨吉等几个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就算是婚宴了。
席间,容华实在太过开心,原本酒量极差的她,愣是要喝酒。“今日是东城和丁香姐的大喜之日,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能嫁给喜欢的人,丁香很开心。“容华,你酒量不好,以茶代酒就行了。”
“那可不行,今日是你和东城的大喜日子,我定要不醉不归的。”容华说着就一饮而尽。
可知自己这一生,唯一想共白头的人只有她,但只要不是同她白首,自己娶谁又有什么所谓?叶东城默然的喝下杯中酒,不置一言。
放下酒杯,容华就跑到丁香身旁蹲下。“丁香姐,快让我听听我侄子是不是在踢你。”
丁香有些不好意思,娇嗔道:“孩子还那样小,哪里就会踢我了。”
“我要听。”容华把耳朵贴到她肚子上听了半天,果真什么动静也没有,抬起脸来笑道:“呵呵,看我心急的。”
叶东城说不上的滋味,只眼睛随着她移动,然还有一双眼睛也如他一般,静静的看着他。
木青灵心里比他更不是滋味,爱了他这些年,却亲手将另一个女人送到他身边,只为能在世间留下他的骨肉,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痛苦,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担忧,对于她来说,生命正在远逝,没有未来的人生是多么惶恐和无奈,是以,哪怕明明深爱着他,也想他能有血脉存续,为此甘之如饴。
叶东城会娶丁香其实杨吉有些意外,不过,他娶丁香怎么说都是好事,至少不会有人跟殿下争容夫人了,所以,杨吉永远也不打算让他知道,那夜,是他喝了施焉下过媚药的酒,才会与丁香情不自禁,端起酒杯,说道:“叶公子,我祝你和丁香姑娘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诚如叶东城的聪明,如果在清醒的情况下,不会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媚药的原因才和丁香有过那一晚,错就错在他醉了,醉得不省人事,根本想不起那晚的异常,只好归结为自己是酒后乱性,木然起杯,笑得也像是有人在强迫一样,丁香如愿以偿,开心不已,并未发现他的勉强,只高兴的端起茶杯。“谢杨侍卫吉言。”
杏儿也站起来敬贺。“我也祝叶公子,丁香姑娘早生贵子。”
“到底是向着我。”容华朝杏儿点点头。“知道我想早日抱小侄子。”
“那还用说,杏儿就是夫人肚子里的蛔虫,夫人想什么杏儿都知道。”杏儿笑得很是开心。
这时候木青灵也站起来,举起杯。“东城,我只愿你......”说到这时看了一眼丁香。“和丁香姑娘一生长安。”
其实这话只是对自己说的,希望自己能好好活着,叶东城微一颔首,木青灵就知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转而真心露出笑容。
席间,几个人推杯换盏,容华不过两三杯酒就晃悠起来,叶东城担心道:“别喝了!”
“不行。”容华眼神迷离,一手抚在他脸上。“东城,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今日成婚,我真的太高兴了,我要你永远快乐幸福的活下去,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答应我东城,你一定要幸福快乐。”
她手上的温度烫人,烫得叶东城整颗心都熔化,原来她的心愿竟是为了自己,原来自己在她心里如此重要。
‘但你可知,你在我的心里,远比我自己还重要,我的幸福和快乐也全部源自于你。’叶东城在心中说道,却是不想让她失望,抬手握住她的手。“容华,我会幸福快乐。”
“真乖。”容华抽回手,叶东城忽觉失落,这短暂的相触,竟是心底最深的欲望,只见她又倒了一杯酒。“东城,来,咱们干了这杯酒,来世再做好姐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不再让你吃苦。”
谁还要和你再做姐弟?可叶东城非常清楚她在想什么,她这是在内疚,内疚以前的生活太辛苦,她没能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只是即便再苦,那也是无可替代的美好岁月。
而自己只想堂堂正正在你身边,陪伴相守,只恨自己年纪比你小,所以你从来就觉得你该照顾自己,把自己当做弟弟,这是今生无法改变的事实,可若有来世。“来世,换我来照顾你。”
丁香还以为两人姐弟情深,说道:“你看你们两个,大好的日子,说什么今生来世的。”
那是你不明白,来世是一个不敢保证还能否继续活下去的人心中最大的期盼,木青灵亦有着来世与叶东城再遇的期盼。
“看我,都高兴坏了,尽胡说八道。”容华眼中闪光,一滴泪不经意间滑过她的眼角。
她向来不喜欢哭,而今却为自己落泪,这一刻,叶东城深刻明白了她对自己的感情,是姐姐对弟弟的爱护,疼惜,看到自己有了归宿,是高兴的泪水。
两人喝干了酒,容华就醉倒在地,吓得叶东城连忙唤道:“容华,容华你怎么了?”
几人凑了过来,杏儿见他这般担忧,忙道:“叶公子,夫人酒量很差,几杯酒就能人事不省。”
丁香也是知道容华酒量极差的,当时还因酒量差,芙蓉妈妈不让她登台见客呢,便也说道:“东城,容华一贯不善酒力,你别担心。”
虽然常听他们说容华酒量差,却也没想过差到这等地步,叶东城抱起容华。“失陪一下,我先带容华回房休息。”
把容华带回房间躺下,叶东城望着那张睡颜,或许今日之后,便再难有这样清清静静相处的机会了,他抚上她的脸颊。“容华,你这般为我,却从不了解我的心意,你可知道,只要不是与你携手一生,谁人伴我左右,于我来说都无关紧要。”自嘲的笑了笑。“若今生无缘,我只望来世能再遇见你,与你相守到老。”
默默的望了她许久,心底眼底都是她的模样,让素来感官敏锐的叶东城都没发现木青灵已到了房里,直到木青灵忍不住说道:“东城,你我是没有明天的人,而今你有了孩子,就在仅有的生命里好好陪陪你的骨肉吧,不要再追忆你和她的过往了。”
“我不会死。”叶东城听到声音却头也不回。“我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容华的脸稍稍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嘴中醉言呓语。“殿下,东城,东城有孩子了,我看到他成婚了,往后,东城就有人照顾,会幸福快乐。”
“你只怕你死了她就没了依靠?”木青灵不嫉妒和他有了孩子的丁香,却是嫉妒容华,因为容华占据着他整颗的心。“东城,你醒醒吧,璟王才是她的依靠,你也听见了,你对她是很重要,可她只是希望有人能给你幸福,却不是她自己,她惦念的只有璟王。”
回眼冷睇,其实叶东城心里也很明白,只是不愿承认,声音满是寒意。“不论她身边的人是谁,我都会是她最坚固的依靠。”
“好。”木青灵知他已经动怒,不愿同他争辩。“你把她当作你的责任,但你即将为人父,即便你对丁香没有任何感情,可孩子是无辜的,你该承担起当父亲的责任才行。”
孩子是无辜的,这一句话让叶东城清醒,若孩子生下来得不到好的照顾,或许会像自己小时候一般凄苦,自己曾有容华相伴,可孩子会不会有自己的幸运,有另一个容华陪伴?如果没有,那将是不可想象的痛苦。
叶东城迟疑半晌,才缓缓说道:“青灵,谢谢你。”
他极少如此温和的跟自己说话,木青灵一瞬错愕,霎时欣喜若狂。“不,不用,你我之间无须客气。”
这便够了,他总算看到了自己的为他之心,纵然现在死去,亦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