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国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靖国损兵折将,羌国本就山多道险,粮草运输困难,在边境耗了几个月,消耗巨甚。
羌国虽很想夺回燕州,好收回巫稷山继续供奉他们的巫神,奈何实力有限,堪堪不能在边境与靖国久峙,于是,皇帝巴宁哲昊一纸诏书将主将巴宁哲明召回,并把边境重兵迁回各地驻防,只留其原来驻防边境的人马,另外派使者与靖国交涉退兵一事,愿两国将永结有好邦邻。
然而两国打了这许久,想要和平,得有信任才行,可两国哪里能彼此信任?惟有和亲一途才能缓解两国局势,这便是羌国使臣向顾千珏表达出的诚意。
羌国皇都邺城,皇宫里,巴宁哲明满是不服气的说道:“皇兄,假以时日臣弟定能收回燕州,我羌国又不是打不过靖国,您为何要召臣弟回来,竟还要把图雅嫁去靖国和亲?”
“我羌国土地不丰,不及靖国肥沃,哪能长久支撑战事,你总说能夺回燕州,可过去这些年,燕州仍牢牢握在靖国,二弟,羌国耗不起了。”巴宁哲昊面色无奈。“况且现在局势未明,情势未定,姑姑那边也不知能不能成功,太过心急的话,反倒会使我羌国国力衰弱,往后姑姑若成功自然最好,如若不成,我们也能保有余力再与靖国对抗,不如再等等,让图雅和亲靖国,也好缓解两国矛盾,让我羌国有喘息之机,保存国力。”
这些道理巴宁哲明都懂,只是一想到要把妹妹嫁去和亲心里就窝火。“皇兄,臣弟都明白,但您把图雅嫁给靖国那娘娘腔,臣弟为图雅不值。”
话音刚落,宫殿里就响起一女子俏丽的声音。“什么娘娘腔?”巴宁图雅一直躲在外面偷听,直听到娘娘腔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跑了出来。“皇兄,您把我嫁去靖国和亲,为了羌国,我甘心情愿,可您没有说要让我嫁给一个娘娘腔呀!”
“皇妹,你怎么来?。”巴宁哲昊眉头一皱,瞪了巴宁哲明一眼,怪他多嘴。
巴宁图雅没有回话,只拉着巴宁哲明的手问道:“二哥,你说,究竟怎么回事?”
“这......”一想到顾千珏那张阴柔俊美的脸,巴宁哲明就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妹妹,也不管巴宁哲昊的眼神暗示,就说道:“靖国太子有太子妃,凌王有王妃,只有璟王未曾纳妃,你一堂堂羌国公主,怎可能去靖国做侧妃,只有同璟王联姻了。”
“你是说,璟王是个娘娘腔?”巴宁图雅只觉脑中轰鸣,活了十七年,自己向来最敬佩的就是气概非凡的男子汉,如果让自己嫁给一个娘里娘气的男人,让自己怎么活。“可我听说此次与你交战的就是璟王,你还屡次败在他手上,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娘娘腔呢?”
“皇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巴宁哲明为自己不敌顾千珏找着借口。“那璟王瘦弱不堪,还一副娇柔模样,如何比得过你二哥我的英勇,若非他耍阴招,我怎会不敌?”
身形瘦弱,定然没有阳刚之气,巴宁图雅如遇雷击,人怔当场,巴宁哲昊咳了一声,说道:“图雅,你别听他胡说,传闻这靖国璟王温文尔雅,相貌俊美,相信你见过之后一定会喜欢的。”
用美来形容一个男人,更加确定了二哥所言非虚,巴宁图雅脑中甚至勾画出一个男人穿戴女子服饰的娇柔姿态,心下作呕却强忍了下来,暗道万不能与这样的人了此一生,可联姻之事已定,自己想反悔也不行,只有一条路还可以走,那就是逃婚,先服软再说,免得到时候被关押起来直接送去了靖国。
于是巴宁图雅强自镇定,说道:“当真如皇兄所说,靖国璟王相貌俊美?”
“皇兄怎会骗你。”巴宁哲昊伸手抚在她的头上。“你可是皇兄唯一的妹妹。”
“那好吧。”巴宁图雅心中已有了逃婚的决定,嘴上却说道:“我嫁就是,但如果那璟王不是皇兄说得那样,我可不依。”
只要她愿意和亲,巴宁哲昊就能缓解这一阵子的局势,欣慰道:“不愧为我的好皇妹。”
一旁,巴宁哲明轻摇着头,还是觉得顾千珏配不上自己的妹妹,可妹妹愿意,他还有何话可言。
翌日,巴宁图雅以采办嫁妆为由出宫,进了一家布庄后,说是试衣服让同行的宫女候着,可宫女等了半天也不见出来,只得进去找,却哪里还找得到人,这才知道公主逃跑了,慌忙回宫禀报,巴宁哲昊下令公主出逃一事不得声张,暗中派人四下寻找,还将巴宁图雅的宫殿搜索一番,搜出了一封信件。
信上说,她巴宁图雅宁死不嫁娘娘腔的男人,她愿抛却公主之尊,只想嫁给世上最英勇的男子,对于皇兄的多年疼爱,她深感愧疚,还说,靖国人不知她巴宁图雅长什么样子,随便找个人替嫁靖国也是不会知晓的,保管万无一失。
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妹都是自己惯的,连退路都想好了,巴宁哲昊抚额,将信纸捏作一团扔在巴宁哲明身上。“都是你多嘴惹的事情。”
巴宁哲明把信展开一看,旋即展开笑容。“图雅还真是聪明,靖国人确实不知她长什么样,找个女子替她嫁去靖国谁会知道?”
“你还说!”巴宁哲昊斥道:“就算找人替嫁,你也不怕图雅一个人在外遇到危险!”
巴宁哲明恍然。“我,我这就去找图雅。”
“等等,此事万不能声张。”巴宁哲昊不放心自己这个弟弟大大咧咧的性子,叮嘱道:“万一找不回图雅,公主出逃的事情又被散播出去,靖国就会知道我们找人替嫁了。”
“是,臣弟明白。”巴宁哲明说完,马不停蹄去寻找这个逃嫁的妹妹。
晌午时分,巴宁图雅出现在皇都城门,她一身简朴服饰,脸上故意抹了些灰,看上去脏兮兮的,手上还挎着一个空篮子,就像个寻常百姓的姑娘家,她知道,现在皇都肯定有人在找她,所以必须要尽快离开皇都才行。
盘查的守卫拦下她,问她出城做什么,她低着头,小声回道:“官爷,我今早从山上采了些蘑菇来卖,现在卖完了,该回家去了。”
守卫看她手上的空篮子,不疑有他,加上巴宁哲昊下令寻找她的事情也是暗中进行,守卫哪里会想得到她是公主。
待巴宁图雅出了城门,手上篮子一扔,欢快的蹦跳起来,口中哼哼。“想把我嫁给一个娘娘腔,没门儿。”
燕州大营,陈安送走使臣后回来,面色难看。“殿下,如今羌国有意把图雅公主嫁给您以缓解两国对峙局面,您打算怎么办?”
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说若娶羌国公主,容华要怎么办,顾千珏沉吟片刻,说道:“只要未盖棺定论的事情,都有改变的可能,此事本王会好生斡旋。”
言语之下明显有意放弃联姻,陈安有些不相信。“您真的愿意放弃娶羌国公主的机会?”
“娶羌国公主可借一国之力,这样的事情对本王来说固然是百利而无一害,换作以前,本王会毫不犹豫。”顾千珏嘴角有微微笑意。“可是现在,本王有了容华,纵有再多的利益摆在本王眼前,也不能入本王的眼了。”
“殿下对容华之心,末将感激。”能放弃这天大的诱惑,陈安真心为容华感到欣慰,虽然容华和自己已不可能,但只要她幸福,自己便能心安。
“本王不用你感激,本王身边只会有容华一个女人,这是本王给自己的,也是个容华的承诺。”顾千珏不以为然的说道:“对了,本王还有一事要吩咐你。”
“请殿下示下。”陈安抱拳说道。
顾千珏说道:“余下还有通州和象州的驻军没有迁回,你安排几个将领,将这两个地方的将士迁回原驻地。”
陈安回道:“副将邓川和唐正做事稳妥,可交由他们执行。”
“这件事交给你办就好,本王要回京了。”顾千珏笑了笑。“还有几日就是容华十九岁生辰,本王要赶回去为她庆生。”
一晃都三年没见过容华了,陈安默然,许久后才说道:“殿下,可以替我跟容华问声好么?”
顾千珏看向他。“容华可不知你参军了,还当上了燕州节度使。”
“总有一天会知道的。”陈安是因为从军才与容华悔婚,若是让容华知道这个原因,她会不会怪自己?可是,哪怕她会怪自己,自己也想和她有所联系。
“好,本王如你所愿。”顾千珏应下,把事情安排妥当后连夜启程,想尽快赶在容华生辰之前回京,同时,他回京的消息也有人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京城。
顾千珏大败羌国,逼得羌国要把图雅公主嫁给他,同靖国联姻才能缓解两国局势,这番下来,顾千珏的势力如何抑制得住?其地位稳固还如何动摇?唯一可以制衡他的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他没有机会得到这一切。
对付一个顾千恒都已十分棘手,再来一个顾千珏,自己怎还招架得住?顾千溯捏碎手中杯盏。“不能再等了。”
昭德宫,此时只有张楚恬和顾千溯母子两人,张楚恬笑着对儿子说道:“我的儿,你终于想通了。”
“眼下不是你我母子斗嘴的时候,母妃说这些话讽刺儿臣有何意义?”顾千溯是迫不得已才与母亲站在同一战线上,其内心很是排斥母亲羌国皇室的身份。“璟王不日就要回京,该想办法让他在朝堂站不稳脚才是最重要的,不然的话,儿臣要对付的可是两个人了。”
“早就跟你说过璟王留不得,你现在总算明白母妃的苦心了。”张楚恬如是说道:“只是璟王这个人伪装得太好,除非暗杀,否则实难找到下手的机会,可现在母妃与手下的杀手断了联系,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或者,你有没有他的什么把柄,可供利用?”
“把柄?”顾千溯想了想。“把柄没有,不过儿臣倒是知道他的软肋是什么。”
张楚恬有些惊讶。“他这样的人也有软肋?”
从眼线那里得来的消息还不足以让自己肯定,但顾千珏娶了施焉后,施焉所受的冷落与哭诉,自己便想得明白了。
施焉倾国倾城,众所周知,谁都会认为娶这样的女人回家会爱不释手,换作自己也会这样想,可偏偏顾千珏眼瞎并不喜欢绝色的施焉,竟是喜欢那普普通通的容夫人,所以,他娶施焉回去,不过是为了转移自己的视线而已,让自己不会察觉出他真正关心的是容夫人,而母妃安排的那次刺杀,让他完全暴露出来。
思及此,顾千溯说道:“他有一个极其宠爱的妾室,名容华。”
“一个女人?”张楚恬有些不相信。“若真如你所说他极其宠爱那个妾室,为何不将她请旨册立为王妃?”
“容夫人出身青楼,身份卑贱,是不可能册立为王妃的。”顾千溯说:“但我安插在璟王府里的眼线说,他对这个容夫人是喜爱非常,而我几番试探下来,也觉出他对这容夫人的确喜欢得紧。”
“情之一事最是害人,倘或真如你所说,那母妃倒有一法子可试。”张楚恬轻轻点了点下颚。
“什么法子?”顾千溯眼中一亮。
张楚恬问道:“你可记得十四年前,顾千珏和他的母妃云樱中过毒,若非你父皇有一颗百毒丹,顾千珏现在早就在地下陪他的母妃了,哪还会有现在的璟王。”
那时年纪虽小,顾千溯却也记得,听说此毒乃凝血,为羌国独有,中毒之人要很久才会发觉,这也是多年来查不到凶手的原因,待发现中毒已经是很久以后,哪里还能追查到中毒的线索,她此番一说,当下明白过来。“那毒是你下的?”
“不错。”张楚恬没打算隐瞒,毕竟自己的身份他已经知晓。“你父皇夺得皇位后,本宫就想除掉顾千恒和顾千珏,奈何皇后早丧,你父皇念及顾千恒孤苦将其养在身边,本宫实难下手,便只能给顾千珏下毒了,谁想你父皇用一颗百毒丹救下了顾千珏性命,后来,你父皇带顾千珏去容尚书府上,本宫又安排刺客刺杀他,可他似乎命不该绝,又被容尚书的女儿救下,仿佛就是为了要活到现在,给本宫添堵。”
原来她这么早就开始铲除障碍了,顾千溯明白,若她当年能杀死顾千恒和顾千珏,那父皇只有自己一个儿子,皇位就必定会落在自己头上。“母妃说这些,跟对付他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本宫只是恼,为何怎么弄都弄不死他。”张楚恬的确一直在想除去顾千珏的法子,只是每每都能让顾千珏避过,这怎么不叫她窝火。“现在听你说他有个极其喜爱的女人,本宫倒是有了些把握。”
出了皇宫,马车上,顾千溯看着手心里的药粉,这是母妃给自己的毒药凝血,她告诉自己,顾千珏曾中过凝血的毒,所以他的血液能兼容凝血之毒,可用于解凝血之毒,那时候自己还不明白,明明他的血可以解凝血之毒母妃却为何还要把凝血的毒药给自己,但后来就完全理解了这毒的真正用处。
此毒非是下给顾千珏,而是要下给容夫人!
这毒不易发觉,往往在发觉后就已经晚了,就算赶往羌国求解药也来不及,然顾千珏的血能兼容此毒,也就是说,他的血可以吸附此毒,他若要救容夫人,就必须把容夫人身上的毒吸附到自己的身体里,届时,他会再次中这凝血之毒。
母妃还告诉自己,这凝血之毒在羌国很多人都会配制,可这解药只有皇室中人才知配方,母妃断然是不会把解药给顾千珏的,羌国那边也只消母妃暗中知会一声,想必羌国也很想看到这个打败羌国的璟王死吧,因此,顾千珏只有死路一条。
即使顾千珏惜命,不会把毒引到自己身上,能杀了他心爱的女人,也可让他备受打击,伤心欲绝,一个心死如灰的人,还怎么跟自己争权夺势?
等把这毒下给容夫人后,只需要悄悄把解毒的方法透露给顾千珏就行了。
顾千溯将凝血收好,微微一笑。“二哥,我很想知道,你是会救心爱的女人,还是保全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