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的，丁香能有这般恣意态度，是因为她是红牌姑娘，楼里的其他姑娘，倒也没她说得那般对钱财不屑一顾，毕竟她赚的钱，可比其他姑娘多多了。

　　表演完的姑娘都记下了哪些看客打赏得多，下台后逐一致谢去了，而丁香坐在后台的椅子上闭目养神，这时候芙蓉进来了，走到丁香身边就说：“我的乖女儿哪，你怎么就歇下了呢，也不去给凌王敬杯酒。”

　　还在看表演的容华和曹璐听到竟然还有王爷来这里，惊异万分，可回想先前的看客，也不知道哪个是王爷，不禁回过头看丁香怎么说。

　　懒洋洋睁开眼，丁香说道：“妈妈，那凌王是来找牡丹姐的，我去了也不能代表牡丹姐不是。”

　　“可他身份贵重，不是我们能轻慢的，他今日又打赏了你十个花篮，你好歹走走过场去谢一下。”芙蓉表情为难。“免得他见不到牡丹，心里不舒服。”

　　“牡丹姐也是，凌王有权有势，还比璟王年轻，可她偏偏就看上了璟王那个闲散王爷，也不知是凌王眼瞎了，还是她眼瞎了。”丁香坐直了身子，一副无奈模样。“罢了罢了，我就替牡丹姐去见见凌王。”

　　芙蓉马上喜笑颜开。“真是我的好女儿。”

　　听完后容华才知道，那个打赏丁香十个花篮的顾公子就是凌王，这身份可是万万高攀不起的，便对曹璐说道：“没想到，连王爷都踏足此地呀。”

　　“我也有些吃惊，王爷身份贵重，怎会来这些地方。”曹璐愕然点头。

　　容华回想自己看过的客人，说道：“也不知这王爷是谁，我们见过没有。”

　　曹璐也在想那些客人，猜不到是哪一个，便摇了摇头。“还是看她们表演吧，我们也好多学一些。”

　　两人就又透过帘子往台上看去。

　　丁香迈着轻盈的步子上了二楼，在雅间温语阁前停下，施施然朝里面行了一礼。“丁香给顾公子请安。”

　　顾千溯略微颔首，他身后的小厮，也就是他的侍卫方程忙走上前说道：“丁香姑娘里面请。”

　　丁香缓步踏进了雅间，方程把凳子放好她才坐下，素手纤纤的倒了一杯酒捧到面前。“丁香谢凌王殿下今日的打赏，丁香受宠若惊。”

　　顾千溯的身份在清花楼不是秘密，只不过在人多的时候都称他顾公子，到了雅间，就会顾忌他的身份，尊称他为殿下。

　　顾千溯执起酒杯。“丁香姑娘的歌舞在京城乃至靖国恐怕都无人能及，本王能观赏也十分有幸。”

　　“殿下谬赞了，丁香实在愧不敢当，只好先干为敬了。”丁香长袖遮面，一饮而尽。

　　“那本王只好作陪了。”顾千溯也喝光杯中酒，放下酒杯，又说道：“丁香姑娘，好些日子没见牡丹姑娘登台了，她最近在做什么？”

　　“我就知道殿下是为了牡丹姐姐来的。”丁香轻笑。“也不怕殿下笑话，牡丹姐姐已然是超脱了，整日里在闺阁里研究辞赋呢，还说要将前朝的诗词整理成书，好教后人观摩。”

　　“牡丹姑娘本就文采斐然，想来这也是她的心愿。”顾千溯说道：“尤然记得牡丹姑娘的一手好字，怕是名家也比得上了，由她整理成书的辞赋，注定是流芳百世。”

　　“谁说不是呢，姐姐不光字写得好，画的画也堪称一绝呢。”丁香有些惋惜。“若非是罪臣之女，怎会沦落到烟花之地呢。”

　　“但谁又敢小瞧了牡丹姑娘？她要是想离开这里，哪里需要别人来给她赎身？她随时随地想走就走，只是她性子执拗，非得让我那二皇兄给她赎身不可。”顾千溯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我那二皇兄虽然欣赏牡丹姑娘才情，却是不愿将牡丹姑娘纳入王府的。”

　　丁香有些好奇了。“凌王殿下，我有些大不敬的话想问问，还请殿下恕我无罪。”

　　顾千溯说道：“丁香姑娘但说无妨。”

　　听了这话丁香才大胆说道：“话说璟王殿下已经二十六岁，年长您两岁岁，可您都已经有小世子了他却还没成婚，照此说不应该呀，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呀？”

　　身后的方程忍不住笑出了声，顾千溯听了心里也蛮高兴，然后欲盖弥彰的说道：“虽没听我二皇兄提起过，不过我想，应是我二皇兄有心仪的女子也未可知。”

　　有心仪的姑娘娶回家不就成了？一个王爷，娶个喜欢的姑娘回家太容易了，他的回答简直模棱两可，令丁香认为自己猜对了，不敢再纠结于此，便说道：“哎，只是苦了我牡丹姐，虽说当璟王妃肯定不行，但做个侍妾没有任何问题，可璟王殿下偏偏连小小的侍妾身份都不肯给牡丹姐，我真是为牡丹姐感到不值。”抬眼看向他。“而凌王殿下您，可谓对牡丹姐痴心一片了，只是情之一字谁说得清呢，怪只怪牡丹姐错付了芳心。”

　　“丁香姑娘真是旁观者清哪，实乃本王知己。”顾千溯端了酒杯，身后的方程连忙为其添酒，也帮丁香的空杯续满。“本王敬姑娘一杯。”

　　“丁香不敢。”丁香举起酒杯，与之饮尽。

　　已近深夜，台上也表演完了，丁香送顾千溯下楼。“顾公子慢走，有空常来。”

　　顾千溯笑着说道：“我很期待丁香姑娘下一次的登台。”

　　后台，看着两人说话容华惊呆了，虽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可起先知道丁香是去致谢王爷，当下知道了自己先前说长得好看又有钱的公子就是王爷，手肘急碰曹璐。“你看你看，没想到他就是王爷。”

　　循声望去，曹璐也有些惊讶，这个年轻俊逸的公子竟然会是王爷，不禁嗔道：“海棠，你早先还取笑我呢，要是给王爷听去，不治你罪才怪，堂堂王爷，岂能与烟花女子有染？”

　　“我们是烟花女子，这里是烟花之地，他都踏进染缸了，还怕和一两个人有沾染？”容华不以为然。“你就别吓唬我了。”

　　“他来只能说明他风流不羁。”曹璐说道：“可他是王爷呀，身份之尊贵，若与烟花女子有染，就是辱没了皇室声誉，反正，你以后不可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好吧好吧。”容华心里也有些发怵了，到底是王爷，在靖国就是权势滔天，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惹他不高兴了，说不得真丢了小命。“我以后再不乱说了。”

　　客人渐渐散去，已到深夜时分，喧嚣的夜随之静了下来，容华和曹璐也回房休息，翌日快到中午的时候，杏儿才来叫容华，见容华早就醒了，说道：“没想姑娘这么早就起了。”

　　“早么？这都晌午了。”容华起床好半天了，只不过见外面安静没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待在屋里等着。

　　杏儿笑道：“我们这儿的姑娘差不多都要午后才起呢，只是你和虞美人姑娘需要学习歌舞，我才早些叫醒你们的。”

　　都怪容华以前太勤劳了，她拍了拍脑门儿。“我忘了这里是青楼，到晚上才营业的，晚睡晚起才是应该的。”

　　杏儿说道：“姑娘快些洗漱吧，饭我已经送到虞美人房里了，你们早些吃了也好早些去学歌舞。”

　　“我已经洗漱过了，这就过去。”曹璐的房间就在隔壁，容华出了门转个身就到了，见曹璐在等自己吃饭，忙坐下来。“你以后别那么客气等我一起吃了，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不是客气。”曹璐把碗筷递给她。“我只是觉得我俩有缘一起到了这里，就该互相关怀。”

　　容华接过碗筷。“我们一起被骗，一起被关，现在又要一起学歌舞，当真是有缘呢，以后，我们肯定还会在一起很长时间，我们在这世上也没亲人了，不如我们就做姐妹吧。”

　　“好，我痴长你一岁，以后我就是你姐姐了。”曹璐欣然答应。

　　“曹姐姐。”容华立马叫了一声，帮她碗里添菜。“我们快些吃，好早些去丁香姐那儿去学歌舞。”

　　说着，两人很快吃完，由杏儿领路，不多久到了一处后院，再进了一座宽敞的屋子，屋子里除了一套桌椅什么物件都没了，此时，丁香已坐在椅子上抱着暖炉喝茶，看到她们到来，说道：“原本唱歌跳舞该在空旷的地方练习，不过外面太冷，我怕你们受不住，所以你们就在这里练吧。”

　　“是丁香姐。”两人应下。

　　丁香又说：“只要有我的指导，而你们也肯下功夫，我保管不出三个月你们就能登台献艺。”

　　“也能像你那么厉害么？”容华欣喜问道。

　　“当然不能。”丁香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可是从小就练的，你们怎么比？”

　　两人面色都有些失望，丁香也看出来了，安慰着说道：“我小时候是学杂技的，后来我们在街头卖艺的时候，班主表演金枪锁喉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给扎死了，我们这些人便无家可归，尽都四处流浪，幸而我被妈妈收留，才不至于流离失所，所以呀，我这身功夫是打小就练出来的，就算你们要学也晚了，但只要学得些皮毛，就能在清花楼里混出些名堂，你们不要泄气。”

　　诚然和她的童子功比起来，两人起步就已经晚了，只好接受，之后的日子，每天都勤于练习，曹璐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早日离开，容华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赚很多的钱，因此两人都十分勤奋，有时候练到很晚才休息。

　　三月后，两人都略有所成，容华也在此间过了十八岁的生辰，芙蓉和一众姑娘看了两人配合的表演，都觉得还不错，可以登台了，便选了个日子，好让两人初次亮相。

　　有新姑娘登台，自然又是一个噱头，好多富家公子早早就来了，坐满了大堂，后台，曹璐抱着琵琶些微紧张，容华也有些紧张，安慰着曹璐也自我安慰着说道：“一会儿上了台，我们就当台下坐着的都是些猫呀狗呀的就不害怕了。”

　　曹璐只觉自己现在的心扑扑直跳。“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可以吗？”

　　“可以，你相信我。”容华打气的说道：“别把他们看作人就不紧张了。”

　　“嗯。”曹璐因为紧张也没想太多。

　　看得出两人紧张，初次登台在所难免，作为她们的师父，丁香走过来说道：“一会儿你们上了台一定不要紧张，尽量拿出最好的状态表演，才能艳惊四座，为你们的初次登台增添色彩，以后你们的名头便能响亮了，也可有好的出路。”

　　容华直点头。“谢谢丁香姐，一会儿我只当台下坐的都是猫猫狗狗，被一群猫猫狗狗看着有什么好紧张的。”

　　噗呲一笑，丁香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快别胡说，我们这儿的客人可都是些达官贵人，这要被传了出去，看你还怎么在清花楼里混。”

　　想起这里的客人还有王爷之尊，容华恍然。“不说了，不说了，我只是有些紧张口不择言。”

　　“初次登台都是这样的，只是不管怎样，第一次亮相都要让人能记住你们，否则你们很难混出头来。”丁香好心提醒道：“所以，若是因为紧张而表演失败，你们可是得不偿失呀。”

　　其实，她越是这样说两人越是紧张，毕竟这次亮相关乎未来，她们比谁都想要表演得出彩，如此，她们才有希望完成各自的心愿。

　　台上，缓缓响起奏乐，丁香看着两人，鼓励道：“去罢，好好唱，好好跳。”

　　深吸口气，曹璐怀着对未来能早日离开的憧憬，抱着琵琶稳定好自己的心绪，缓步迈出后台，而容华则是怀着对未来有花不完的钱的憧憬，也踏向了那个能实现自己目标的舞台。

　　周遭灯光渐次暗下，只余舞台上的明亮，曹璐一袭水色长裙，将她高挑有致的身形包裹得若隐若现，她步履轻盈的走到了舞台中央，她旁边，是一身浅绿衣裙的容华，今日化着精致妆容，看上去倒不像小姑娘了，却因个子不高，显得娇小可人。

　　曹璐需要边弹琵琶边跳舞，当然，要一边弹琵琶一边跳舞难度很大，是以大多时候还是得依靠伴奏，她弹琵琶，也不过是为了证明她多才多艺，容华呢，只需要跟着调子唱歌就行。

　　然到了台上，两人才知道，要把这么多人当成猫猫狗狗根本就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