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叶东城和顾千珏就去林间找吃的,两人逮了只山鸡,在溪边清洗的时候,叶东城忽然想起前两天顾千珏说起的话,那时候图雅问他为什么会中凝血,他说是为了救朋友,当然,这个朋友就是容华,他说容华曾救过他,就想问他是怎么回事。“你说容华曾救过你,不会是早前在清花楼,帮你免除凌王怀疑的那次吧,这可算不得救过你吧,顶多是帮你摆脱了困境。”
顾千珏挑起眉。“你想知道?”
对于容华的事情,叶东城都想知道,自然而然点头,可顾千珏有意捉弄。“就不告诉你。”
“你!”叶东城直接拿手舀水朝他泼过去。“你说不说。”
“好了好了,怎么一点也不经逗。”顾千珏用手挡着脸。“我说还不成吗。”
“还不是因为你,你说你一个心思深沉的人,怎就变成这副不修边幅样子了。”叶东城停了下来,继续清洗山鸡。
“以前呢,我觉得这样是有违我堂堂璟王的威名。”顾千珏嘴角浮现笑意。“可跟容华在一起后,我才知道,人活一世,自在随心最重要,开开心心是一日,忧忧愁愁也是一日,既如此,为何不开心一点,像容华那样,简单快乐。”
“我不是让你来跟我炫耀你和容华的感情的。”叶东城白他一眼。“快跟我说,容华什么时候救过你。”
“别拿你眼睛瞪我,这不正说来着么。”顾千珏回瞪过去。“这要从十四年前说起了,那时候容华还是尚书千金,名容语馨,我同父皇去容府的时候,有刺客暗中对我下手,若是我死在容府,朝廷必会将矛头对准容家,可容华看见了朝我射来的飞箭并及时推开了我,飞箭从她头顶飞过,虽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但她却因此摔倒在地,撞伤了头,后来我再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记得我了。”说到后面,脸色已有淡淡沉重。“容华小时候聪明伶俐,或许正是那次撞伤了头,才会像现在这样。”
回想那段过往于他来说也有些后怕吧,可他说容华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现在这样就不好了吗?虽说现在的容华确实不太聪明,可叶东城并不赞成他说的话。“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容华现在这样很好,简单的活着,何必非要把那些伤痛的过往铭记于心,无论她聪慧与否,只要她是容华就好,你只要记得她救过你的性命,要对她好就是了。”话音刚落想到什么,又马上说道:“你对容华好,莫不是因为她曾救过你,你想报恩吧?”
顾千珏一捧水拍过去。“我喜欢上容华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就是容语馨,你脑子里别打歪主意。”
“你这人。”叶东城心里确实在想,如果他只是为了报恩,对容华就没有情,那自己就不会顾忌那么多,势必将容华抢回来,嘴上却说:“我不过是担心你并非对容华有情,时间久了怕你对容华不好么。”
“口是心非。”顾千珏笑了笑,说道:“洗好了没,洗好了就赶紧回去,我还指着早些弄给图雅吃了,给我解毒呢。”
“好了好了,这就走。”叶东城提起洗好的山鸡,顾千珏抱着一捆干柴,两人便回了山洞烤起野鸡来。
图雅还在睡觉,闻到肉香才醒,走到火堆前,凑近烤着的山鸡再闻了闻。“好香呀。”
两人看她直接就走过来了,还准确无误的到了他们身边,叶东城意识到。“你看得见了?”
“呀,我看得见了。”图雅这才发现自己眼睛好了,也很惊讶,不由看向相处了好几天的两个人,一个还是少年模样,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生得是一副好皮相,星眸皓齿,面容俊逸,而另一个年岁大了很多,却轮廓柔和,眉目五官似画笔勾描般精致,看上去很美,用一个美字来形容男人或许不太恰当,可图雅就是这样觉得。“原来你们长这个样子呀。”
顾千珏一笑。“那你觉得我们应该长什么样子?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还是纤弱娇柔的娘娘腔?”
叶东城忍俊不禁,自然图雅不知其中原因,还说:“你们会飞,肯定会武功,会武功的人,不都该长得很结实么,可我看你们两个都很瘦呀,该不会,你们只会些花拳绣腿吧?”
“好吧,你说是就是。”顾千珏也不计较,把竹筒里的水递给她。“喝点水,准备吃东西了。”
看得见就可以着手配制解药了,叶东城也把烤好的山鸡拿给她。“快吃吧,吃饱了好去山里找草药。”
“嗯。”图雅拿过山鸡,掰了一条腿下来递还回去。“你们也吃。”
吃过了早饭,叶东城直接揽过图雅的腰跃身飞起,图雅看着身下丛林掠过,惊得差点没叫出声来,叶东城这才落于地面,说道:“花拳绣腿,可不会有这么好的轻功。”
“没想到你还记仇呀。”图雅不好意思的说道:“算我胡说八道行了吧,你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
这时候顾千珏也飞落他们身边。“这点小事也值当放心上?你别多想,他开玩笑的。”
叶东城看着她一笑。“傻丫头,还愣着干什么,快找药啊。”
内行人和门外汉还真不是能比较的,叶东城和顾千珏找了两天才找到两种,而图雅一出马,在山里转了一圈就采齐了所有需要的草药,免不了奚落他们一句,以报那句傻丫头的仇。“你看你们,这药漫山遍野都是,你们竟然怎么也找不到,我该说你们是笨呢还笨呢。”
“小丫头,谁记仇呢?”眼看顾千珏的毒马上就能解了,叶东城还真不敢跟她斗嘴。“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算了算了,以后不逗你了。”
若不能随心所欲跟他们谈笑,岂不显得自己小气,图雅忙道:“你开得玩笑,就不准我开玩笑哇,我也是逗你们的。”晃了晃手里的草药。“走吧,我们赶紧去给王玉的毒解了。”
不知从哪里找来个破罐子,只不过装着水不漏罢了,把找来的草药放在罐子里煮,直煮到水都变成了幽幽碧色。
图雅作为一个公主,从来没有磕着碰着,现在,她手指对着药汁,拿着匕首怎么也下不去手。
瞅她半天不动手,顾千珏问道:“怕疼?”
“嗯。”图雅拧巴着脸。“我从没有受过伤,我想,这刀割破手指肯定会很疼很疼。”
很疼也得割,叶东城嘴上不说,忽然指向天上。“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图雅被吸引过去,下一刻指尖传出刺痛,低头一看,叶东城的手正拿着一把匕首。“这样是不是就不怕了?”
图雅下意识抬起手。“好疼。”
叶东城忙抓住她的手对准药汁。“别乱动,不然一会儿还得挨一刀。”
图雅不说话了,一旁的顾千珏也知她一个公主是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的,真心说道:“谢谢你,图雅。”
他脸上的笑容温润如玉,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这样好看的人在羌国就没见过,图雅忙说:“没关系,朋友嘛,就该互帮互助,两肋插刀,你们教我的呀。”
真是太天真了,顾千珏隐约有了一丝愧意。“是,朋友就该如此。”
眼见图雅的血滴入药汁,碧色药汁就一下就变了颜色,直变成黑色,图雅说道:“好了好了,可以喝了,喝完之后你身上的毒就能完全解了。”
把罐子拿到地上,将药汁放凉一些,顾千珏便将其喝完,眼看中午的饭还没着落,又跟叶东城去林子里找吃的去了,两人免不了又是一番私话,叶东城说:“也不知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帮你的毒解了。”
当然,顾千珏也有这样的顾虑。“要变真伪还得等些日子,只要过段时间我没有精神不济就应当不假,如若不然,就是她在骗我们了。”
叶东城眼神一冷。“要是这丫头敢骗我们,我就把她押到羌国的皇宫,逼她皇帝老哥交出解药。”
“这是最坏的打算,现在,我们得把她看好了。”顾千珏颔首。“不过图雅看着心性单纯,希望她没有骗我们吧。”
“人心难测,还是防着些好。”叶东城说:“走吧,这几条鱼,也够我们吃了,赶紧回去看着那丫头。”
两人面色无异的回山洞烤鱼吃,图雅娇生惯养惯了,哪里会这些,只能在旁边看着,和他俩东拉西扯的聊天,聊着聊着就想到他们是靖国人,解了毒怕是就要走了,一想到他们要离开,心里就很失落,于是问道:“王玉,你的毒解了,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顾千珏思忖片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我的毒解了,是不是就该回靖国了?”
不好意思直接问,自己就说得比较隐晦,没想到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图雅点头。“嗯,那你们会不会回靖国?”
“那你想我们离开还是不想我们离开?”叶东城试探问道。
图雅抿着唇,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可能太自私了,半晌后才说道:“我想你们留下来,你们走了,我就没朋友了。”
顾千珏心里有了底,笑了笑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羌国,自然要好好玩乐一番再走。”
“可不是。”叶东城也附和道:“没个十天半个月,我们才不走呢,从靖国大老远跑过来,容易么。”
“太好了。”图雅听了万分欣喜。“你们就好好在羌国玩儿,我给你们当向导。”
她开心的样子不似作假,如此,她配的解药应当也不会假了,顾千珏和叶东城对视一眼,说道:“好哇,有你做向导,我和城东定能玩得十分尽兴。”
图雅越说越兴奋。“羌国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你们一定没吃过,我带你们去吃。”
“可你的皇兄正四处抓你呢。”顾千珏可是和巴宁哲明打过好些照面,也怕被巴宁哲明认出来,那样,定然是离不开羌国了。“万一遇上你皇兄怎么办?”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现在怎么办,不能带你们去吃好吃的东西了。”图雅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垮了下来,忽而眼睛一亮。“要不,你们带我去靖国吧,我还没去过靖国呢,也想看看靖国是什么样子。”
带她去靖国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届时找个地方将她安置,那样,联姻之事就能不了了之,就算羌国想找个替嫁公主,自己也有把柄,到时候还能反将羌国一军,只是,在没有确定身上的毒到底有没有解的情况下,还是留在羌国比较保险。
思及此,顾千珏说道:“好哇,你跟我们一起回靖国,我们也带你好好领略一番靖国的风光,带你去吃靖国的美食,不过,我们难得来羌国一趟,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了,所以,我们还是想在羌国待一些时日再走。”
见他答应,图雅十分高兴。“嗯嗯,你们来一趟不容易,虽然我不能带你们去吃好吃的,但我还是可以带你们去看看羌国独有的风光。”
“一言为定。”顾千珏说完,觉得肚子有些痛,便就找地方方便去了,回来后吃过烤鱼,没多久肚子又痛起来,接连方便了三四次,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怎么突然腹泻了?”
“不会吃错东西了吧,可我们吃的东西都一样,我怎么一点没事。”叶东城想着唯一他多吃的东西就是图雅煮的解药了,不由看向图雅。“该不会是你配制的解药有问题吧?”
“腹泻就对了,这是在排毒懂么?”图雅嫌他们大惊小怪。“得好几天呢,身上的毒才排得干净。”
只拉了三四次就觉得有些虚脱无力了,接连几天不得站都站不起来?顾千珏哑然。
“哈哈。”叶东城拍手笑道:“好几天,这样岂不是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得爬着?”
图雅听了也掩嘴笑起来。
“你!找死。”顾千珏捡起地上的一粒石子就朝他砸过去,或许已经没有了力气,叶东城躲都没躲,那粒石子就在他面前以好看的弧度落下,笑着说道:“省点力气吧,想想你这几天得费不少劲儿呢。”
顾千珏真想过去抽他,然而刚刚提起气要去收拾他,肚子又痛起来,叶东城看着他急切离开的样子,继续说道:“我说,这几天我看你也够辛苦的,去山里找东西吃的时候我得多找点儿回来,给你好好补补。”
“他都听不见了你还笑话他。”图雅也被逗乐了。“真够损的。”
“朋友就不该这样,需要的时候两肋插刀,寻常的时候相互损贬么。”叶东城不以为意的说道,然后又问:“他腹泻得这样厉害当真是在排毒?不会出问题吧?”
“当然不会有问题,只是腹泻几日肯定会虚弱就是了。”图雅向他眨眨眼。“你看你,嘴上打趣他,心里还是关心他的。”
诚然她说的都是实话,可要完全信任她是不可能的,自己的人生里充满了黑暗,除了容华,偶尔出现的亮光还怕亮瞎了眼,有备无患才是生存的法则,叶东城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