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来找夏云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忙了一天,很是疲乏,阿林这大马虎也不说清楚情况,害得夏云以为是阿林自己想找她打牌,于是打着哈欠,卷着袖管就去了。
还是那个地方,向日葵花丛旁,这是他们平时相约打牌的地方。
“林…林林大人!”惊呆。方桌边坐着的赫然是美男子林大人!花朝言站在他边上可忽略不计。
“夏云姑娘。”林间笑笑。
“夏云,这个人实在太聪明了,连斗地主都能成高手,你一定要帮我打败他!”花朝言义愤填膺。
林大人会斗地主?看来斗地主是要在源国传播开了。夏云蒙了半晌,终于神回脑海,在林间对面坐下,同时还不忘给了阿林一记眼刀,潜台词是说为什么不告诉她林大人在!早知道,她就问掬水借点胭脂水粉擦擦,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再来了!!
“来吧。”她说。
第一局,夏云赢了。阿林和花朝言一阵欢呼。
第二局,林间赢了。鸦雀无声。
第三局,林间赢了。夏云郁闷了。
“林大人的斗地主是谁教的?”
“朝言教的。”
“以前会?”
林间抬起头,水亮的眸子正对上了夏云的眼睛,“不会。”
“……”
“夏云是谁教的?”
“……没人教。”
异常冷静的对话下,是针锋相对的眼神。气氛有些冰冷,花朝言觉得此处不宜久留。
“天色已晚,我先走了。”花朝言欲走。
“少爷走了,我也走了。”阿林欲走。
“那我也走了,林大人再见。”夏云欲走,阿林和花朝言回头。
林间慵懒地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正站起来的夏云:“明天继续?”
阿林,花朝言看向夏云。
“不了,夏云技不如人,不想自取其辱。”
阿林,花朝言看向林间。
“明天等你。”
“哇哦……”阿林,花朝言发出感叹,林间这是和夏云杠上了吗?
夏云败给林间的消息瞬间在安国公府府传开,于是,这天傍晚的向日葵花丛旁,站满了等待观战的人。
林间来了,花朝言来了,阿林来了,悠然来了,大家都来了,可惜夏云没来。最后观战的大伙悻悻而归。
第二天,林间来了,花朝言来了,阿林来了,没有了观战的人,但是夏云还是没来。
第三天,只剩林间一个人等待,夏云还是没来。
第四天,夏云还是没来。
第五天,她来了。
“你来了。”林间缓缓晃着手中的折扇,夕阳的余晖在他身上染出了一层光晕。
“林大人。”夏云在林间对面坐下。
“等你好久。”
“大人,我也是要面子的,在这里,我从未败绩,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在这里混……”
“怕别人看到失了面子的话,下次就来我房里吧。”
“……?!”这这,这摆明了是挑逗她不是?!真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吗!虽然这林间长得好看,她也心生欢喜,但是她夏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爱情里,她只接受正经路线,杜绝这种暗搓搓的挑逗!
“不可,不成体统。”夏云义正言辞,她要保持自己正牌形象!
“怕在这里混不下去的话,不如跟我走吧。”
夏云的小眼睛又一次被惊讶给撑大,“……去哪儿?”
“先回国师府,你若跟着我,我就在稷城置办一套宅子,以后就是我们的家。”
这是要跟她过日子?!
“不行……我还小。”美色当前,她还能坐怀不乱,夏云当真佩服自己,实则心里早已动摇得天花乱坠的。
林间眼里有种奸计得逞的笑意,“当丫鬟还小?你不在国公府也当着吗?”
“……”是让她去当丫鬟……
“如何?”
给他当丫鬟?天天看着他?但是如果后面他有别人了,那就是天天看着他和别人……?
“不行,这儿很好,我不离开这里!”
林间合起扇子,“好。”
生气了?明明是她拒绝了他,可夏云看着林间离去的背影时,心里却十分失落。
那之后,夏云没再去向日葵花丛,但同时又忍不住偷偷让悠然去帮她看看林间有没有在等她,当然,答案肯定是没有。
后面的几天,夏云总觉得和林间之间笼罩着一种特别诡异的气氛。伺候国公府一桌人用餐时,林间像是完全忽略她似的,全程没看过她一眼。和掬水一起偶遇花朝言和林间时,林间又像是看不见她,只对掬水打招呼。
离林间回去的时间,只剩两天,马上要见不到这盛世美颜了,夏云叹气,安慰自己,实在不行,就再把方裘扶正,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天,府上又来了贵客,但悠然认为那是个不速之客。
当时,夫人正在书房誊抄一篇佛经,有掬水一人相伴足矣,夏云偷懒,去找了正在会客厅打扫的悠然闲聊。那女子便在这时候出现在了夏云的视线里。
鹅黄衣衫翻云靴,柳眉杏眼点绛唇。发簪上的珠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腰间的铃铛叮叮轻响,转身间,流光溢彩,吟吟悦耳,好一个灵动明媚的女子。
不过下一瞬,夏云对她的好印象就崩塌了,这女子一看到林间,就跟饿虎扑食似的扑了上去,粘着林间不肯放,嘴里还一直“师父师父”的叫个不停。
看得出林间是特地过来迎接她的,看得出他俩关系匪浅,看得出这女的喜欢林间。夏云内心有略微不爽。
“这女的谁?”
“大国师的女儿,陛下的干女儿,林大人的徒弟,宁远郡主许满意。”
“她就是宁远郡主?!!”
“嗯,就是传说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宁远郡主。”
“啊……”宁远郡主居然是林间的徒弟。
“我要是林大人,估计会被她烦死,你看看,真的是无时无刻不跟着林大人。而且这个郡主矫情得很,什么都要最好的,上次来就把我们忙个半死,但愿这次快点走!”
果然,夏云听到了许满意的抱怨。
“师父,你在这里住得好吗?上次来就觉得这里怪不舒服的,现在看来也没什么改进,师父,要不我们快点回去吧,我让厨子给你准备一桌子好菜好吗?师父?”
“我很好,你快回去吧。”
“不行~我是来接你回去的,你不回,我也不回~”
真尼玛矫情,夏云内心吐槽,这不明天就回去了么,着急个br /啊!
晚饭又多了一个人,许满意一边嫌弃菜色,一边不住地给林间夹菜,当其他人都是空气。由于林间今天不回去,许满意也顺理成章地住了下来。
月色撩人,夏云拉着掬水在屋外赏月,然后花朝言就来了。
“少爷,你怎么来了?”
“此等良辰美景,当然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ok,夏云知道自己该走了。
打着灯笼,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向日葵花丛,四下寂静,略闻虫鸣,夏云看着灯笼里摇曳的烛火,哀叹一声,没有人在这里等她,以后也不会有人等她了。
“等人?”
夏云回眸,是林间。
“林大人?”
该死啊,这不期而遇下的心动的感觉。
“有进步,知道提个灯笼出来了。”他似乎心情很好。
“大人不是应该陪着郡主吗?”
“正因如此,才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林间入座于之前等夏云的位置,展开折扇慢慢晃悠,“今夜月色真美。”他看向夏云。
“是啊!”夏云入座,两人相视一笑。
“此等良辰美景当然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感谢花朝言开过光的嘴!
清晨的阳光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许满意一大早就差人备好了马车,准备和林间一起回国师府。说了今天走,那就今天一大早就走!
正厅里安国公一家正为林间送别。
“再多住几天,陪陪朝言也好。”花夫人知道林间和花朝言关系好,和安国公也是朝堂上的战友,留在这里的时日,大家都开心。
“怕是不行了。”林间笑笑,毕竟许满意来了,他也不得不走了。
“那就想来了再来。”安国公对林间也颇为欣赏。
“对!安国公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花朝言过去一把勾搭上林间的肩膀。
“国师府才是林间的家!”许满意有点不爽,搞得跟在国师府受了委屈似的!
花朝言背对着许满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感谢国公府这几日的款待,但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说呗!”花朝言拍拍林间的肩膀,一副大佬姿态。
“过几天,我要出发去白岭香吉雪山,一人前往怕又诸多不便,而我身边又一直没什么人,这次来了国公府,看见夏云姑娘聪明伶俐,行事周到,想让她跟随在我身边,收为己用,不知花夫人能否割爱?”
没想到林间是要向国公府要人,在场的各位都惊讶无比。外界素有传闻,说太史令林间不喜与人亲近,身边更是没有下人奴仆!现在,所有人脑子里都在猜测这到底是怎样的故事,怎样的缘由,让太史令大人开口问国公府讨要一个奴婢?!
当事人夏云一脸懵逼,这都不带商量的吗?
“哟~~”花朝言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稀罕事儿啊!林大人想要人伺候了~”
此话一出,夏云噌得脸红到耳朵根,心里咒骂花朝言真是个妖言惑众的人渣!
许满意更是跳了起来:“什么?师父!你需要奴婢,国师府里随便挑几个,几十个都行,为什么要找外面的人!是不是国公府那个死丫头蛊惑你了?!”
林间皱了皱眉,用眼神警告许满意,许满意立刻委屈巴巴闭上嘴。
原来林大人凶起来,眼神能杀死人。
“去吧去吧夏云,好好在林大人身边伺候哦!”花朝言说话的表情尤其欠揍。
所有人都看向夏云,夏云看了看掬水,又看向花夫人。
花夫人点点头,“去吧。”
安国公附和道:“林大人想要的人,我可拦不住。”
“是。”夏云颔首。
“哼!香吉雪山,我也要去!”许满意愤愤。
“那你也去!”安国公看着花朝言。
“……”花朝言莫名,不是在讨论夏云和林间的事儿吗?
说走就走了,这个屋子,夏云只住了半个月。
“唉,也没啥可收拾的。”
“去了那里,好好照顾自己,国师府的人,怕是不会把你当自己人看。”
离别总是伤感的,掬水帮着夏云整理东西,眼神里的落寞遮掩不住。
“知道。”
“这个给你。”掬水递给夏云一裹丝帕,里面包着一根簪子。簪子是铜制的,很细,唯有顶部一朵小小珠花,末梢特别锋利,不似簪子,似武器。
“掬水姐姐……”
“这支簪子,是我小时候磨尖的,可以当做防身武器,来了国公府后,我也不需要了,你留着。”
夏云握在手里,却又觉得心酸,掬水从小长得漂亮,容易被歹人惦记,不得不想方设法保护自己,这只簪子就是最好的证明。还好,花朝言找到了她,让她脱离了担惊受怕的命运。
夏云抱住掬水,离开这里,这里的人,怕是很难见到了。
“掬水姐姐,你一定要幸福。”
泪珠从掬水的眼睛里滚落,沾湿了长长的睫毛,“我会的。”
这时候,出现了敲门声,是花夫人和花朝言。
“来跟你道别。”花朝言长得就是一副纨绔模样,说任何话都带着不羁的意味,“放心,不用舍不得我,我以后找机会去看你。”
“那你带上掬水姐姐,还有悠然、阿林、方裘。”
“那还是你回来看我们吧!”大伙都笑了。
“夏云,”花夫人开口了,“林间这孩子,过得不容易。朝堂上局势复杂,风云变化,国师府更是龙潭虎穴,举步维艰,在那里,他没有可信任的人,所以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了无牵挂,如今,你去了,便是他唯一的助力,时刻要与他并肩,知道了吗?”
“知道了,夫人,我会永远信任他,忠诚于他。”
花夫人将夏云的手握在手心里,“记住,你虽然只是个丫鬟,但也是安国公府出去的人,拿出国公府还有的气势,他们国师府奈何不了你!”
花朝言拍拍花夫人的肩膀,像是抚慰她别太激动。
“知道了,夫人。”
“我们大家都很喜欢林间,也都很喜欢你。拿出你骄傲的态度,不许在外面受委屈哦!”花朝言补充道。
花夫人和花朝言的话让夏云感觉无比温暖。
夏云的东西很少,唯一的几件衣服,也都是国公府给的,还有几吊钱,掬水送的簪子,安国公带回来的月光鳞片,还有自己绘制的一副纸牌。背上行囊,她出了门。
经过议事厅的时候,悠然扑了过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抱着夏云质问:“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呀!!”
走出大门的时候,回首看到了方裘正在远处注视着她,朝她挥了挥手。
她本就是身无分文的乞丐,是这里,给了她容身之所。
是这些可爱的人,让她更想热爱这个世界,留恋这个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