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安国公在一个小镇上寻得许涉风,逃亡的生活令许涉风本就风烛残年的身体更加劳累不堪,已是奄奄一息,穷途末路下,秦二仍拼死护主,最后被花朝言生擒。
回程途中又是舟车劳顿,许涉风终受不住颠簸,在半路便断了气。
消息传回稷城,不禁令人唏嘘,曾经风头无俩的大国师最后被通缉,在被押解回城的路上命郧,一时间稷城内众说纷纭。而大殿内的陛下为此长长叹气,忆往昔大国师在身旁辅佐的日子,如今身死异乡,再大的气也烟消云散了,便昭告天下:念大国师许涉风曾对源国社稷诸多建树,虽最后误入歧途,但劳苦功高,理应厚葬。
军队回程,城门大开。队中一口棺材尤其醒目。许满意着孝衣,站立在观望的人群中,当队伍经过时,朝着棺材的方向双膝跪地,泪流满面。
班师回朝,花朝言英勇善战,生擒秦二,得陛下赏识,封威武将军。
国师府门口挂上了白绫,灵堂内,偶尔有和大国师有过交情的人过来拜祭。
林间来时,已是黄昏,堂内烛火点点,只有许满意一人跪在棺椁前。
烧了香,林间走到许满意身边。虽然许涉风与他纠葛甚深,但他对许满意从未有过敌意,甚至很感激她在国师府对他的爱戴,若不是她,林间在国师府只有受不尽的白眼和排挤。
“满意,若你不想呆在国师府,或者你需要帮助,随时可来找我。”
“不必了。”
麻衣盖过了许满意的脸庞,看不见表情。林间知道她此刻伤心,听不见劝慰,便也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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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水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每日喂药也看不出效果,张御医说,虽然掬水尚存一口气,但后面的日子可能都会长睡不醒。
花朝言被封为威武将军后需定时去军中整顿军队,其余时候便是守在掬水旁边。
“如今我已是威武将军,就算离开国公府,也不再需要倚仗他人平步青云,更不用去靠荒唐的联姻求半生富贵。阿爹阿娘也已答应我让我自己作主婚姻大事,掬水,只要你醒来,你就是我花朝言的正妻。”
花朝言握着掬水的手,“醒来吧,好吗?”
屋外的林间和夏云,透过窗户看到花朝言对着掬水自言自语。
“再也瞧不见风流的花朝言了。”林间打趣。
“你说掬水姐姐会醒来吗?”
“吉人自有天相。”
“没了悠然和方裘,冷清了。”夏云的脸上难掩落寞,想起他们,心中不免伤感。
“也许,他们和我们一样,去了另一个时空,快乐地生活。”
夏云看着林间清亮的眸子,这样温暖的安慰,竟让她有些湿了眼眶。
“嗯。”她笑笑。
“其实还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林间突然严肃了起来,像是很严重的样子。
“你还有事瞒着我?!”
“嗯,这件事,其实从远青山回来时,我已经在计划了。”林间故意顿了顿,看着夏云疑惑又严肃的表情,笑了出来,“那就是我们的婚礼。”
“哦……意料之中吧。”夏云故作镇定。
“宾客名单已经拟好,喜服和流程我也之前拜托了花夫人,到时候,陛下也会来,还有就是,婚宴的地点,我设在了如相街林府。”
“林府?”就是那个林氏一脉的老窝?掬水口中藏着林氏一脉所有家产的地方?
“嗯,再遇到你之前,我不想与这个世界有太多关联,自然也不会去想要继承什么家产,现在不一样,既然决定了要在这里一辈子,那就必须把生活计划起来了,是吗?”
“哦~所以你之前那么忙,不只是朝堂之事和灵液?还有婚礼的筹备?”
“是,本来准备年前办了,不过,眼下有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可能要延后。”
“灵液?”
“嗯,灵液没有找到。”
“不是那伙人拿的吗?”
“不确定。秦二说他们没有盗得灵液,其他的人更是一问三不知,许涉风的住处也没有搜到。”
“让我去见见秦二吧。”
“好。”
“另外,我能要一个现代一点的婚礼么?”
“怎么说?”
“若是掬水醒了,我想让她当我的伴娘!”
“好。”
由于许涉风是在回程中途断气,已离世有些天,故在停灵的第二天,陛下就派人到国师府为他举行出殡仪式。许满意走在队首,全程沉默不语,毫无情绪。
夏云在林间的陪同下,来到了稷城天牢。
牢房内阴暗潮湿,甚至还能闻到一股霉味。越是重要的犯人,被关在越里面,一路往里,狱卒见到林间纷纷颔首示意,这里,能见到各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犯人,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似人间地狱一般。
“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过去。”
“好,有什么事就直接叫我,这里能听得见。”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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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葬完成,入土为安。许满意对着墓碑,重重磕了三个头后,跟着出殡队伍返回,却没有回国师府,而是径直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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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木头牢门,能看到秦二披散着头发蹲坐在牢里,不知在想什么。
“秦二。”
听到自己的名字,秦二错愕地回头,看到夏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好久不见,夏云丫头。”
“没想到你竟然是大国师的人。”
“我也没想到,偶尔发发善心给了个馒头的小乞丐,竟在日后能成为死生大敌。”
“那时候你就已经在为国师办事?”
“我一直都是国师府的人。国师怕林间与安国公密谋寻灵珠材料而不告知,便派我在附近打探。那之前其实我已在安国公回来的路上探过他们的马车,可惜未能成功,呵,就差一点。”这种时候,秦二说话的腔调还是无所畏惧的样子,“那时候咱俩都对国公府有所谋求不是,我为材料,你为生活,还算志同道合吧?”
“你杀了国公府很多人,于心何忍?”
“立场不同,只有你死我亡,有何不忍。只不过计划有所偏差,才导致万劫不复。”
“说的是没有顺利找到灵液?”
“是的。”
“可是灵液确实不见了。不是你们还能有谁?”
“不知道。”
“秦二,灵珠上的裂痕已经到了不得不修复的地步,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若是灵珠毁了,整个源国都会随之覆灭,如今你们计划已经失败,我求你考虑一下源国的千万百姓好吗?”
秦二看了看夏云,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的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又何必骗你?若灵液到手,我们早就撤了,国师的命令,也是寻得灵液尽快撤离,避免暴露身份。”
“说具体。”
“那天夜探国公府,遍寻无果,最后被发现了,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杀人灭口,却没想到打草惊蛇,以至于后面连累了国师。”
“你们去国公府之前可去过夏宅?”
“我搜过林间的房间,没有灵液,才有了夜探国公府的计划。”
“没有?”那时候灵液已不在房内?!
“你一直在夏宅吗?可看见有别人去过林间房间?”那时候秦二应该还在夏宅担任夏宅的看家管事,若是有外人进入,他必知晓。
“没有外人,那天只有我和……”秦二似乎想到了什么,“郡主?”
“她进了林间的房间?”
“进了。那天我潜入的时候,看到郡主也进入了房间,看过那个书柜。”
夏云听完,立马出去与林间汇合,二人心照不宣,直奔国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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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塔下,“奉”字令牌一亮,看门的士兵收起长枪放行。许满意一步一步走上阶梯,仿佛一场隆重的仪式。
最顶层的阁楼,灵珠所在之地。
“都是因为这个吗?”手里是一个装有蓝色液体的琉璃瓶,这液体变幻莫测,与灵珠看上去如此相似。
“阿爹,既然你都走了,那我留着这个又有什么用,不如一起毁灭吧,让这个世界,都为你殉葬!”
灵液顺着琉璃瓶口缓慢流出,滴在灵珠的瞬间,火焰窜起,渐渐包裹住灵珠,灵珠随即燃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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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不在这里。”
出殡的队伍已经返回,但未见许满意。
“会不会还在路上?”
话语刚落,人群突然喧哗起来,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浓云如墨。
“怎么回事?”夏云和众人一样,看着天空慢慢被黑暗笼罩。
周围开始起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落叶石子,一时间,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乌云越积越多,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直指奉天塔!
“是灵珠!”林间抓起夏云的手腕,拉着她朝着皇宫奔去。
宽大的袖子被飓风吹得翻飞,凌乱中,甚至看不清去路,夏云跟在林间身后,只顾奋力奔跑。
天空开始落下石粒,周围的民众个个面露惧色。
国师府就在皇宫附近,林间一路赶到奉天塔时,发现守卫的士兵已不知所措,全都赶去了塔顶。
“这个世界正在崩坏。”林间紧紧牵着夏云的手。
“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二人相视一笑,踏上了奉天塔顶。
长枪相向,许满意站在阁楼外,凭栏而望,落下的沙砾越来越大,有的甚至成了石块,砸落在地。
中间的灵珠成了火球,士兵围成一圈,却无人敢上前。
“太史令,这火浇不灭,我们已无计可施!”看见林间赶来,士兵中有人站了出来。
“知道了,有匕首吗?”林间朝着灵珠而去,接过士兵递来的匕首,往掌心一划,鲜血随之涌出。
林间的血滴在灵珠上,发出呲呲的声音,仿佛火苗碰到了血滴,竟害怕起来。他用力捏紧拳头,让血流得更快。
林间的血,就是第四种红色原料。
夏云见状,也效仿林间,接过匕首,反手一刀。二人的血浇在火焰上,竟遏制住了火势。
火势有减小的趋势,周围的士兵终于看到了希望,有的甚至欢呼起来。
来查看灵珠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陛下都着急得赶了过来。许满意看着林间二人鹣鲽情深,只觉刺眼,她因私心偷偷藏下灵液,想迫林间回头,却不想连累了阿爹,还使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真是讽刺至极啊。
天空停止了落石,乌云漩涡开始消散。这世间,有人灭世,就有人救世。许满意轻蔑一笑,可笑啊,她竟成了那个灭世的人,怕是今后万万年,世人都忘不掉她了吧。
闭上眼的时候,眼角的泪水也被风吹散了。
“闹剧该结束了。”
许满意,往前一扑,从奉天塔顶跃下。
最后一刻,她想乘风而去。
“满意……”林间看到许满意一跃而下,心中不忍。
夏云心下可惜,却也无能为力,只有握了握林间的手。
天空恢复了明亮。
金色的火焰被熄灭,露出的灵珠竟完好如初,连之前的裂缝都被修复了。周围将士欢呼,陛下也深受感染,直说:太好了,太好了!
夏云因失血过多,嘴唇发白,最后晕了过去。陛下立刻召集御医看治。
醒来时,周围一切陌生,雕栏玉砌,如同宫中大殿,夏云吓得以为自己又穿越了,直到看见了林间,才倍感安心。
“我还以为我又穿越了,想是老天觉着我可怜,这次给我安置了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夏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小脑袋瓜想得真多。这里是林府,本想婚礼当天直接迎你过来,现在来了,就当提前熟悉吧。”
“哇!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终于当上富婆了?”
林间苦笑,“是是,快把药喝了,补补,看看你这身子骨,流点血都能昏过去。陛下在外面等着,喝完药,他就进来看看你。”
“陛下要看我?!啊!真是受宠若惊!”夏云嬉皮笑脸,“这是什么?”
“满意身上找到的,许涉风留给她的信。”
“我能看看么?”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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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意,阿爹似乎从未跟你讲过自己的事情。
你知道的,我是靠算命赚钱的,在家乡,给富人家看看风水,算算财运,日子尚可。我从不算死生大卦,那有违天道,于理不容,还折寿,是大忌。
但是我后来还是算过两卦。第一卦,是为你阿娘。
她怀上你时,常有见红,大夫说此胎不宜,但她不听,坚持要留住你。她不信大夫,我也不舍。于是我起了一卦。卦象大凶,我极力劝她舍了孩子,仍是不听。
你出生后不久,她就去了。
第二卦,是为你。
你周岁时,我又起了一卦,算出你日后会有一场大劫,攸关性命。
这令我很害怕,开始思考怎么才能为你避免灾祸。
我想给你个谋个有地位的身份,至少是普通人伤不到你的身份。于是我开始有预谋地让人宣扬自己的名声。
后来我成了国师,你成了郡主,那之后我的卦只为江山社稷,源国百姓而算,从未有半点私心。
但当我发现灵珠碎片能起死回生时,我又想到了给你卜的那一卦,虽你已贵为郡主,但未来难料,可如果有了灵珠碎片就不一样了,就算你的生死劫来临,你也有了起死回生的后路。
可惜,最后还是成了空想。
阿爹一世,未负世人,有的也只是想保全你的一点私心。
切记,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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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想要灵珠碎片并不是为了自己。”林间说着话,又吹了吹汤药。
“可怜天下父母心。”夏云长长叹气,喝了口药,“许涉风想法设法渡许满意过生死劫,却不曾想,许满意的生死劫竟是他一手造成。世人都道因果,可究竟,哪个是因哪个才是果。”
“因果循环,本就是一个圈。”
喝完药,陛下进屋看望,赞赏夏云蕙质兰心,巾帼英雄,应允她可许任何事情。夏云只道:“只愿天下一心,源国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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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前日,暖阳和煦,林间和夏云甩掉了周围忙得晕头转向正筹备婚宴的人们,来到了乡间的田野上,享受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乐趣。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夏云笑道。
“确实。”林间也笑了。
“明天就要成亲了,你紧张吗?”
“你呢?”
“我不紧张。”
“那我也不。”
夏云哈哈大笑,可突然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
“可是掬水还没醒。”
“世事难全。尽人事,听天命。”林间抚了抚夏云,安慰道。
冬日的田间作物稀少,有水的地方还结了冰。但午后的阳光依旧能抚慰人心。
“哦对了,”夏云转头看向林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那是林间之前装灵液的透明琉璃瓶,竟被她捡了回来,“好看么?”
瓶子里装的是细小的碎片,如同水晶般,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好看,是什么?”
“就是我们修复灵珠的那天,我看见灵珠上火焰褪尽的时候,有亮晶晶的东西溅了出来,于是大袖一挥,都将它们收入囊中!思来想去,又只有你这小瓶子才能配得上这些亮晶晶的小东西,于是后来有自己去了趟奉天塔,到了塔下我才发现自己没有令牌,后来你猜怎么着?”
林间瞧着那瓶东西,眼神和它们一样明亮。
“怎么着了?”
“那几个守塔的士兵都认识我!他们说我是救世的菩萨,不要令牌就放我进去了哈哈哈哈哈,”夏云开心地哈哈大笑,“然后我就去找到了你的小瓶子,还好没摔碎,这么漂亮的琉璃瓶,没了多可惜。”
林间露齿一笑,随后突然拉起夏云的手往回走,“走。”
“嗯?去哪儿?”
“国公府。”
林间觉得他可能说错了世事难全这个词,因为在夏云世界里,她总能逢凶化吉。
“这么快就回去了?”
“你手里拿的是灵珠碎片,你的伴娘,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