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来的,便是匆匆而来,也不知道选些什么药好又忧心不足的沈敏翡,后面还跟着一群捧着药盒子的侍婢。
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关系近的,关系不大亲的人,邹家也在这其列。
林和荣刚来到,便轻车熟路般,走到沈柚默身边,牵起手说道,“可真是不小心,听闻丢五个月大了,怎么的还是没保住,沈娘子平日里还是要多加养护着自己才是,别因这一大家子人给累着自己了。”
沈柚默看着林和荣一副关心爱切的模样,也只是娴雅地笑着,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听她胜似妯娌情深般的絮叨。
不过林和荣这种自顾自的絮叨也没讲多久,也或许是没有回应,又或是觉得这般自言自语过于尴尬,最后只是讪笑一下,往别的地方看了看,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过也只是安静了片刻,林和荣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又笑意盈盈地往沈柚默这边靠了靠,道:“最近郊外的静和观香火倒是极旺,不如待沈娘子身子缓和了些后,寻个时机去那儿拜一拜,求一求保佑也是不错的。”
沈柚默微垂了一下眼眸,佯作思索状,不着痕迹地敛下了自己眸中那一闪而过的轻蔑。
片刻后,沈柚默才面色为难道:“这只怕这般不太妥当吧?”
林和荣哎呀一声,摆了摆手,“有何不妥当,也不过只是去拜拜真人,以求保佑……”
话还没说完,林和荣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且笑道:“虽说拜真人神明这等事呢,却也不一定真,多则是让自己心安而已。不过也有道说是心诚则灵,若是真心虔求,又岂止这个中没有些什么在庇佑么?”
林和荣说着倒是也有些感慨起来,“回想我怀着我那对双胞时,也是极为艰难的,不过也是趁着行走还能自在时去观里拜了拜,也还在院里设了坛,时常供奉供拜。没成想,最后便也是有惊无险,安然挺了过去,至今我那双胞日日都活蹦乱跳的,真真是和美幸福呢。”
林和荣在说到她所出的龙凤胎时,脸上是作为娘亲的美满,随之还伴随着些许的得意,话语间便带上了些夸耀之意。
沈柚默只是淡淡一笑,将心中的黯然之情压下后,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嫂嫂这般,可着实让旁人羡煞得紧呐。”
随着沈柚默的话,其余一些与林和荣来往较好的人也跟着应和了几句,而沈敏翡则是往别处翻了个白眼,心里直嘀咕:“神神叨叨之言,有何可信!”
不过在场的各家夫人也不算少,你一言我一语的,便也是闹腾极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敏翡身为公主,也是不能显得过于放肆无礼的,怎么也是要端庄得体,不能给皇族人下脸。
一时间,沈柚默也竟然没能与沈敏翡聊上那么一会儿。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由,沈柚默总觉得林和荣是故意想让她去郊外参拜进香,无论说什么都是明里暗里让她去,便是连一些人也给说动,跟着一起劝着。
被一群人围着各种分说,别的人又无法插话打断,沈柚默也只好是无奈应下了,但也只道是养好了身子有空闲再去。
不过让沈柚默没想到的是,虽然她明面上是答应了会去静和观参拜,但出于怀疑,林和荣经常派人来询问,最后问得她不得不认真寻个时日再去。
而一旦许诺了了,便很难再更改。
虽然不似此前那般恨不得时时来问,但沈柚默还是感觉到有人在时刻留意着她是否会如期前去。
在风和日丽的一日,沈柚默安排了一支队伍,略显的声势浩荡地往郊外的静和观去。
在队伍离开了将近半个时辰后,侯府便收到了一封林和荣的拜帖,且没有刻意遮掩地让她来拜访。
只是这一回,林和荣不像之前来往那般言笑晏晏,反而还有些兴师问罪的架势,恰好撞见的一些侍婢见了也纷纷靠在一块低声窃语了几句。
“嫂嫂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前些日子不是方说今日也会去静和观敬香祈愿吗,难不成是临时改道了?”看着神色不大好的林和荣,沈柚默在春寒的搀扶下,一步一步从床榻走到软椅上半坐躺着,同时还嘴角噙着笑意随意问了一句。
林和荣看着无比惬意随心,又如此闲散无事的沈柚默,登时心中的恼怨更重了,像是随时准备爆发一般,但因为大家闺秀风范就如同刻进骨子里一般,倒也忍住了没怎么失仪,不过语气神情还是不好的。
左右瞧了几眼,林和荣也不等着别人招呼,自顾自便坐在了另一张软椅上,拿着帕子的左手手肘直接压在了旁边的桌上,身子微微斜靠着,随之便冷不零丁地开口道:“沈大娘子可真是……呵,我这个做嫂嫂的,倒也是第一回见沈娘子这番作为。”
沈柚默不甚解地偏了偏头,眸中满是疑惑,“嫂嫂这话,我可是不太懂了,我这是做了什么?”
见沈柚默要装傻,林和荣也不拐弯抹角了,说话也直白了起来:“沈娘子此前不是决定了今日去静和观祈福么,可你今日怎么却在府上?你这般寻人开心之做法,未免也太过于离谱了些!”
沈柚默轻笑问道:“嫂嫂今日前来,竟然只是因为我不曾去?”
随之,便是极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道:“原本也不知怎的,我这身子莫名留了病根,有孕后身体本就虚,乃至又落了胎,此番虽然养了些日子,可毕竟还是不宜劳累,加之近日来我阿娘也时刻挂念我,听闻了此事,便替我走一遭,为我祈福,我那两名常随身的侍婢也跟着去了,这番便是我没亲去,也够了意思。”
一听到沈柚默如此说,林和荣一开始气急冲冲的神情当即便敛了下去,随之是一副亲和的笑容,语气也软了些,“原来是这般啊……不过你亲去祈求的效果想来也是比别人替你去求的好些,这般才显得更为真诚。”
沈柚默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和荣,嘴角的笑意虽然未减半分,但眼神却有了轻微的变化,只是坐在对面的人没能及时发现。
“嫂嫂这话说的,倒是想让我真去一趟的样子……也不知嫂嫂为何一定要我前去一趟?”沈柚默停顿了一下,眼神多了半分审视之意,又接着说道,“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林和荣这时也听明白了沈柚默话里的疑惑,便打起了哈哈,眼睛也随着看向了别的地方,一副有些心虚的模样,“这个嘛……倒也没什么,只是单纯觉着沈娘子亲自去静和观祈福会更灵验些而已,你可千万别误会了我。”
沈柚默这时有些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我一时间倒是没能明白嫂嫂的意思……”
说着,沈柚默便有些惋惜,“无奈此次我身子着实不太好,这些日子都没能全然好过来……待日后能更好些,我便去还愿吧。”
林和荣也笑笑,但笑容里明显多了份勉强,很是敷衍。
林和荣又逗留了片刻,想着降低一些可疑度,之后才带着自己的侍婢离开了。
沈柚默在屋内无事般地绣了点东西,午时过一刻侯府的众人才回了,而众人的神情也都是极为自然的,中间没有任何意外与奇怪之处。
沈柚默不放心地又问了盼安和雪霜,确认真的没什么事发生后,她才松了口气。可最后又觉着奇怪,只觉得这般费心思想让她去一趟,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过也算是意料之内吧,只因为今日林和荣的出现,沈柚默断定这侯府内,有人时刻留意她的举动,就连侯府的各种情况也都有所注意,并且随时外传给别人。
可究竟这人是谁,沈柚默心中没底,可又依稀觉着可能会是某个人,偏偏她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个猜想。
还未做他想,春寒就已经端了一碗刚刚熬好的汤药走进屋内,看着正在出神的沈柚默,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把东西轻轻搁置在桌上后就退到了门外。
在春寒刚放下东西转身准备出去时,沈柚默便已经因为光线的轻微变化而回了神,只是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喝药才没有动,直到人出去后走到侧边才缓缓转动了一下视线。
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那晚汤药,沈柚默眼神不禁暗了暗,随后轻叹一声——她确实不想喝啊!
又过了半刻,听着屋内什么动静,春寒有些不放心的有往屋内看去,想看看药有没有被喝。结果这一看,春寒到有些傻眼了。
只见桌上的那碗汤药压根没被动过,而方才她端药进去时,还在发呆的人此刻却又很是悠闲地绣起了东西来,却也是没有半分想要去喝药的意图。
虽然方才春寒端过来时还是很烫的,烫到不容下口,可过了近一刻钟,想来也是放凉到能入口的温度了,若是再等下去,怕是要凉,这药凉了可便是又有不宜了。
想了片刻,春寒当即便想要走进去催促几声。
可春寒才刚一转身,余光却瞥见有一个眼熟的身影恰好经过,且她还发觉此人的视线像是在留意着屋内,她当即便警醒地看了过去。
叶锦没想到春寒会忽然间顿住脚步,还顺势转了个身看向她,眼神凌厉的像正盯着什么犯人一般,叫她心中不免紧张了半拍。
瞬发间,叶锦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得僵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是开口好,还是直接拿着自己的物具按着原路线离开的好。
不过也不等叶锦反应,春寒便率先开口问道:“叶锦,你来此处作何?此前不是已经安排你在花落轩外当值,且不用多管院内之事,没事也不必来么,怎么才没几日,便就忘了?”
叶锦往旁边看去,抿唇眨了眨眼,随后才转回头,很是恭敬道:“我不过是忙好了院外事儿,想着此前花落轩里我种下的几株花草,也不知被照顾的如何,这才冒冒失失、未经禀告地走了进来……”
就像是担心自己会被误会了一般,叶锦当即五指并拢举起指尖指天,“婢子真只是来瞧瞧那些花草的,绝无想惊扰夫人歇息的心,若是春寒姐姐看不惯我,我现在就走。”
春寒听完当即皱起眉头,发觉叶锦话中还有别的意思,有些恼了,“你这事何意,难不成你还想胡乱说夫人对下不恩不忍么?”
叶锦很是无辜,“春寒姐姐可真是误会了,婢子怎敢有如此想法,也从未说过,可莫要误会污蔑了婢子才是。”
春寒一时气憋,不知该回怼叶锦什么话才好。
而沈柚默早早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随之便放下手里的刺绣,就算有些虚弱但仍然款款走向门口。
“夫人……”叶锦看着脸上只有轻微血气的沈柚默,下意识般地喊了一声并行了一礼。
而背对着门的春寒一听这一声呼叫,当下便回身一看,同时还想行礼。
不过沈柚默伸手拦下了春寒的举动,转而借力搀扶着她,也恰好让她无法行礼,就只得是搀扶着人不敢乱动。
沈柚默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还是半屈膝的叶锦,也没当即就让她起来,而是让他继续这么端着举着,直至月末过了半刻,才让人起身。
而对于此时情况,叶锦心里是一阵忧疑,她不太明白这一举动究竟是出于什么情况。不过现下看来,左右她叶锦都是没有嫌疑的,也只是突然进院的行为比较奇怪而已,旁人又没什么证据。
瞧着叶锦一副正经、丝毫没有动摇或紧张的神情,沈柚默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小心提醒了几句,便让人离开了。
又站了一会儿,沈柚默才将撑着春寒的手的力气收回,自己安然没有任何事的站着,随之脚步稳妥地转身进了屋。
春寒霎时便觉得奇怪,不过也没说些什么。
不过春寒刚一回身,便见到沈柚默将盛药的碗给掀了,汤药洒的漫了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