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禾与狄乔密谈休战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言秋白的耳朵,她气的砸了一地的碎片。
不出穆禾所料,言秋白决定自己动手。
“二十年了,你怎么还是放不下!”
一直在旁边看言秋白发怒的百越王,终于忍不住出声。
“放下?凌君熠害死了阿辞,我怎么可能放下!”
提到穆玖辞,她的怒意更甚,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大端皇宫,亲手了结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男人。
“你苦心设了这个局,穆禾已经变成了这样,难道你还不解气?就让他们骨肉相残,你为何非要亲自动手?”
百越王看着言秋白,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可他毫无办法。
“那怎么够!他让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将他碎尸万段怎么安抚阿辞的亡魂!”
言秋白并不在意这个男人表现出来的不舍,或者说她从来就没将这个人放到眼里过。
“你放不下的究竟是他害了穆玖辞,还是……”
百越王欲言又止,只是一双眼里满是哀切。
“阿弥,只要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你就在这等我回来。”
言秋白敷衍的安慰了他,只是她眼里快要蹦出的疯狂和怒火还是刺痛了百越王的眼。
“我会等着你的。”
即使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我,可我还是相信你有看到我的那一天。
言秋白没有回答他,只是头也不回的出了殿门,整个背影看起来高傲单薄的好像就要断掉。
穆禾回了姜川,不顾将士的猜疑挂出了免战牌,议论声难免,奇怪的是柘南星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他也没有私下找穆禾问过和谈的结局,仿佛一切就该如此。
不过此时的穆禾没有时间顾虑他的反常,她要找朝颜,要让狄乔彻底放下,唯一的希望只有朝颜。可她之前惹人生气,现在有些手足无措。
“既来了就进来,遮遮掩掩做什么!”
穆禾正在帐外踌躇,就被朝颜的声音打断了步伐。
“见过了?我猜你没有认他。”
穆禾小心的走进来,背后的手还未拿出,朝颜又开始发问。
“我以为你不想和我说话。”
穆禾将手放在身侧,拇指和食指不停摩擦。
“本来很生气,但后来就想通了。”
朝颜看向穆禾,眼神无奈释然,见此穆禾眼睛一酸。
“你一个人受了这么多委屈,除了我还可以找谁发。本身这件事就是我的错,看你一个人挣扎却一直瞒着你,你的那顿火我受了也就罢了。”
朝颜继续说,谅解宠溺的语调,穆禾只觉心酸。
她不知道在北陵受了多少委屈,却还被自己无辜迁怒,他们兄妹两个人真的配不上这样好的女子。
“我只是怨你瞒着我,那些话却都不是真心的。阿颜……抱歉。”
穆禾忍了忍眼泪,走过去拉住了朝颜的手,发自内心的忏悔。
“如果我不知道你不是真心的,早就像在北陵一般跑掉了,怎么还会坐在这等你回来。”
朝颜叹了口气,又想起了那个人,低头将穆禾的手反握住。
“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我已经和他说过了。”
“没用的。”
看穆禾坚定的眼神,朝颜苦笑着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同时也放开了她的手。
“他现在就像一个疯子,眼里只有权势和复仇,我动摇不了他,孩子也是。与其日后消磨净感情难堪的分开,不如我现在主动离开,最起码他日后记起的我还是曾经喜欢过的样子。”
朝颜的话满是苦楚,好像在她眼里可以预见的日后也全是痛苦。
穆禾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将一个那样乐观的人摧磨成如今的消极模样。
“你是这世上认识他最久的人,如果连你都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那就放手吧。不要让你肚子的孩子再变成我和他这样,人间只有一个穆禾就够了。”
穆禾没有帮狄乔说话,在她心里只见了一次面的亲人是无法与陪了她这样久的朝颜相提并论的。
“阿辞,我好累啊。”
看着穆禾的脸,朝颜笑着笑着流出了眼泪,只感觉浑身疲倦。
“小东西,不要欺负你妈妈,不然我会生气的。”
穆禾擦了朝颜脸上的眼泪,顺势将手放在了朝颜的肚子上,感受着并不存在的胎动,脸上的笑异常灿烂。
朝颜能放弃她却不行,她不会让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的,她也一定会查清当年的真相!
此时的大端,孝德皇帝突然下令兵部整顿出一批军需,至于用途,未知。
这一下就忙坏了刚担任兵部尚书的徐端,他开始忙碌、开始夜不归家。
本来对于儿子入朝为官就有诸多顾虑的徐老,见他这幅样子也不免担忧。
于是一个家,一人行踪不定,一人神思恍惚,只有商陆还是每天悠闲,甚至有些太闲。
“这几日很忙吗,怎么连饭也顾不上吃。”
这日,商陆叫住了又要赶往府外的人,清清淡淡的语气,关心却掩不住。
“啊……哦,是这样的。陛下要我准备一批军需,可原本的材料是从百越买来的,此刻原料稀缺,我正在找可以替代的矿石。”
自从见了商陆拿刀抵着徐老的画面,徐端总是有些怵他。现在他突然这样问自己,徐端下意识就将一切全说了。
“你们平日提炼铁都是用百越的原铁矿吧,如今北陵开战,这原料自然是断了。不过我知道有一种矿石也可以提炼出纯度很高的铁。”
“真的吗,我与工匠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大哥快告诉我吧!”
听到商陆的话,徐端瞬间激动,他兴奋的看着商陆,眼里满是希望。
“钟岩石。”
“虽说钟岩石可以提出铁,但他里面还夹杂着锡,也不是很好的材料啊。”
听到这个名字,徐端的眼角彻底耷拉了下来,可还是强撑着笑意。
“铸刀时有经验的工匠都会往里面加入锡石,为的就是让兵器更加坚硬。既然钟岩石本身含锡,那在最后一步不再往里面加锡便是。况且钟岩石大端盛产,取之也十分方便。”
商陆仿佛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轻易就解开了难题。
“如此到也不是可以,谢谢大哥。我这就去找工匠试试。”
只一瞬间徐端就又恢复了活力,快步往府外跑去。
“记得回来吃饭。”
商陆冲着他的背影喊到。
“知道了!”
徐端招招手,冲商陆笑了笑,快速离开。留下的商陆站在原地,神色不明。
第二日,徐端兴致冲冲的告诉商陆他的方法可行,他已上奏,这批新军需就用钟岩石炼备。听到这话,商陆也只是淡淡的笑,没有接话。
看徐端入了计,商陆的心里也像放下了一件大事。
他开始每日坐在酒馆收集消息,自从叶相辞官,他再也没有见过叶京墨。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苏叶以及锋雨门的所有人。
他去过寒烟阁,早已人去楼空。这不是一件好事,甚至让他感到不安。
“公主找你。”
一个打扮平常的人,在撞了商陆后,留给了他这句话。
这个公主,说是单纯,实是没心没肺。国事不经心,却对一个病人在意的紧。这次叶相得以翻案,也是因为她。
虽然穆禾早就交代过,不管她有什么要求,全部满足。但商陆对这个人还是没有一丝好感,也许是有她在,穆禾永远那么累吧。
接到消息没有立即就去使馆,商陆一直磨蹭到了晚上。直到不得不去见她一面,才肯动身。
“参见公主,不知公主找属下有何事?”
商陆去时,羽涅就坐在房间等他,一见他眼睛都亮了起来。
“起身吧,商陆,你终于来了。”
羽涅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示意商陆坐下。
“属下不敢和公主平起平坐,有事但凭公主吩咐。”
商陆站在原地,不卑不亢。
“穆禾说,本宫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你。作为她最信赖的人,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看商陆一脸刚正不阿,羽涅也没有继续客套。
“承蒙大人抬爱,不知公主有何事吩咐在下?”
他就知道,这个人就是一个麻烦精。
“穆禾曾许过本宫一份自由,不知你能不能做到。”
羽涅将一瓶药推了过去,顺便观察商陆的神色。
“这是……洗零散?您想做什么?”
洗零散,可以让人假死。
商陆很熟悉这药,因为曾经穆禾就给苏叶吃过这个,她给了苏叶新生的机会,但他们却没有握住。
“我要你帮我离开大端。”
羽涅在商陆震惊的目光中坚定的说出了这话。
“公主病逝是大事,就算你在大端服下这药,尸体还是会被送回百越。况两国已经结盟,若公主在大端出一点事,那结盟怎么办?”
商陆完全没有想到羽涅这么胆大,他只能尽力劝阻。
“大端皇帝陛下已经定了我和大皇子的亲事,如果我再不离开,就没有机会了!况且我已经听说了,百越和北陵在姜川暂时休战,阿辞已经过去了。她那么厉害,百越不会有事的。”
“商陆,如果阿辞在她一定会帮我的。你要违背她吗?”
这个时候羽涅倒是聪明,知道拉出穆禾来压人。
“百越姜川能休战,大人一定费了大力气。公主确定要这么做吗?为了一个叶满,抛下自己的国家和亲人,甚至一辈子都不能再见他们。”
商陆见羽涅执迷不悟,只能最后劝说。
“百越有阿辞,有我母后,还有表哥,与他们相比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可叶大哥不一样,他现在只有我了。我已经为百越抛下他一次了,这次不会了。”
羽涅眼里散发出的光芒让商陆一怔,如果那时他也一样坚定,他和苏叶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请公主给属下一些时间,容我想一想。”
羽涅理解的点了点头,让他退了出去。
如何让一国公主假死而不被发现,商陆想了一晚上,心里有了一个不成型的念头。
三日后,百越嫡公主重病的消息传遍皇城,太医均寻不得病根。孝德帝大怒,命人四处张贴告示,满朝寻找医者为公主治病。
第四日,公主的贴身丫鬟也染了病,其症状与公主如出一辙。太医皆言公主所患怕是时疫,上奏隔离公主。不多时皇帝下令将使馆众人挨个隔离,此时已有七人染病。
“我会用蛊让你的身体如同染上疫症,到时你只需要让你的仆人手下都配合你,让大家都相信你确实是患了会传人的病。”
“这样你服用洗零散后,为了防止疫症传人,身体会被烧掉,如此即使会护送回百越,也只是一捧骨灰。”
羽涅谨记着商陆的话,她提前将叶满送出了使馆,让商陆安排他先出城。
此时的院子里,除了皇帝派来照顾她的人,没有一个熟悉她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羽涅吃下了穆禾给的药,意识逐渐消散。
大端卷明历二十六年,百越公主兰絮芷,在大端染病第七日,薨谢。
商陆拿着穆禾给的假弱水召集了仍在大端皇城的暗卫,用了一招偷梁换柱,将羽涅的尸体偷了出来。
只是商陆不知,他做的这一切都被白芯看在了眼里。
羽涅是被颠醒的,她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身处一辆马车,而叶满就坐在她旁边。
“你醒啦!”
见羽涅醒过来,叶满激动的往她身边凑近,眼里全是担忧。
“那个人说你一会就能醒,可我等了好久你都不醒……”
叶满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他的担心,羽涅的眼睛却慢慢变湿了。
“真好!以后每天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羽涅往叶满的身上靠过去,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吗?”
听到羽涅的话叶满也停止喋喋不休,他轻轻的调整姿势,想让羽涅靠的更舒服一些。低头想了一会,才开口问她。
“嗯!从今以后我就是羽涅,你就是叶满,我们只是一对普通的百姓。等找到我们都喜欢的地方就住在那里,一起生活。”
羽涅用力的点头,然后窝在叶满怀里,开始想象以后,嘴角是遮不住的弧度。
“我们要成亲吗?叶府里的人说只有成亲才可以住在一起哦。”
叶满认真的看向怀里的羽涅。由于是仰着看他,羽涅现在看到的只是他略微鼓起的脸,让人很想戳一戳。
“你说呢?”
鬼使神差,羽涅的嘴唇贴上了叶满白皙光滑的脖颈,之后便停在那里。几乎是用气音说出了这句话。
“我、我、我会娶你的!我已经给阿墨去了信,叶相、噢,你说不能告诉叶相!”
因为羽涅的动作,叶满自脖颈到耳朵红了个彻底,一时之间连嘴巴都不利索了。
“嗯,我相信叶大哥!如果你想京墨了,我们就悄悄回来看他。”
看到他的反应,羽涅再次笑出了声,之后便乖乖窝在叶满的怀里。
一辆马车,颠簸的载着两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人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