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之约
半月前,五龙山。
一位满脸稚气刚刚加冠的男子在内室中照顾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三龙白吟风屠尽天光教残余势力凯旋,这位稚气男子就是五龙教的四弟子“四龙”游龙。这个昏迷即将撒手人寰的男人就是五龙教教主——白伯。
游龙对白吟风言:“三师哥,安神医说……师父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还要师哥主持大局,若是众人知道了师父中毒不醒,怕又是一场争端。”
白吟风点了点头。游龙抬了抬下巴,神情十分复杂,言:“师父怎么会中毒?与天光教争斗时,师父抬手几下就杀了他们,也并没有看见受伤啊!师父一定是在安神闭关吧!师父!师父你快醒醒啊!师父!”游龙边说边晃动白伯。
白吟风按着游龙的肩膀,言:“这毒当然不是从外面来的,是有内鬼。”
“啊?”
若说钟离朝尚武,不过是封将军、习兵法;若说陈国尚武,筛选的风林武士也保不了陈国国土;若说番州蛮族尚武,只是习武狩猎以求食能果腹,舞刀弄枪到底是蛮力征战。白国死士武艺冠绝一时,更是拥有江湖人人向往的当世奇法——《傲世宝典》。
钟离国发难灭白国乃是用了反间计,白国朝中有人反叛,《傲世宝典》不知所踪。五龙教兴起,《傲世宝典》重现江湖。五龙教教主白伯是旧白国人士,五龙中四位男弟子皆系旧白国中人,这白吟风正是受传了《傲世宝典》的白国第一死士。旧白国富贵门阀王京之子,如今正是五龙教四弟子游龙。游龙本名王洋,不满家族生活,非改了姓名称自己是逍遥游龙,入了五龙教到了北州。
月色皎洁暧昧,风也温柔迷人。白吟风的房门缓缓而开,一位习武女子身着女装却也毫不违和,迎着暗淡的烛光,女子缓缓开口道:“师兄,后日劳烦师兄送我往津门去一趟。”
白吟风从榻上一跃而起,剑从剑鞘拔出,架在了兰卉的脖子上,冷言:“不必装了,此处没有旁人。内鬼恐怕就是你吧!兰卉师妹!”
兰卉看似无辜的样子,轻轻摇头:“师兄说什么,我听不懂。”白吟风的剑刃离兰卉越来越近,贴近到兰卉侧颈缓缓有鲜血渗出。言:“兰卉师妹开门见山有话直说,否则别怪我手里的剑不认人。”
兰卉轻轻冷笑,越笑越放肆。
【当年连年战乱又逢地动,兰卉从小便知道自己不是亲生,打骂是经常,偷跑了出来,离开了或许早些自由。津州一城中结识了那个食尸的少年钟离朔,当时还是杨朔,他自认为是哥哥,经常照顾保护这个十三四岁的妹妹,有一日兰卉与少年分离,少年封千户侯更名钟离朔,兰卉再没找见他的踪影。
那之后兰卉被人贩卖入青楼,老鸨子欣喜收了这个“雏儿”,钟离朔已成侯爷之尊,妹妹兰卉常思念他却难寻他。
“什么!跑了?”
“昨日晚饭后再也没见了……”
“你们几个大男人,还追不上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废物!”
“无影无踪,一点踪迹也没留下,肯定是有人助她逃走的。”
“哈哈哈,做我的徒弟,我教授你武艺,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兰卉的眼泪掉了下来,愤恨的眼泪把她从回忆拉回现实。
白吟风言道:“师父把你从风尘之地救出,你如何恩将仇报?为了这本宝典吗?”
兰卉近似疯癫的样子,一会儿冷笑一会儿流泪:“什么破宝典我才不稀罕。救我?他若真是慈悲为怀,怎么会容许你杀了那么多人?他是衣冠禽兽!道貌岸然!师兄你醒醒吧!”
白吟风面无表情,片刻后开口道:“我知道师父收我为徒是为了解开《傲世宝典》的秘密,不过《傲世宝典》全书无字,我也不得知此法,师父还是收我为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纵不尊尚且不能忤逆。”
兰卉攥着白吟风架在她脖子上的剑,手止不住的流血,言道:“师兄,这么说你还要叫我一声“师娘”呢!你以为他扬言一生只收五个徒弟,五龙中怎么会有我这么一个女弟子?他怎么会救我出青楼?”
白吟风心下一惊,兰卉眼含泪水,全然不顾手上的血迹,继续说道:“你是白国第一死士,助他解开宝典的秘密。游龙腰缠万贯,士族留下的产业就够他活一辈子了。而我,纷飞的战火中苟延残喘的一个女子而已,他要我死是多简单的事情,我只是个满身污泥的虫而已,在你们面前,我从来都自惭形秽。”
白吟风放下剑,开口道:“你明明知道游龙对你……”不等吟风说完,兰卉便大声说:“我不需要!”
兰卉看向白吟风,娓娓而谈:“师父再也醒不过来了,大师兄和二师兄已被天光教杀害,师兄就做五龙教的新教主。师兄杀人不眨眼,难道不是因为恨这个世道的原因吗?”
白吟风看向兰卉,淡淡的说:“师妹,今天的所有话我都当你没有说过。师父……我全当是暴病而亡。”
兰卉跪下,给白吟风磕了个头,眼含泪水言道:“师兄放我走吧!师兄让我去津州寻一个人,寻到了我再不回来了。兰卉知师兄武功当世无二,出入皇宫也属平常,希望师兄能入皇宫帮我找找那人的消息,兰卉感恩不尽。”
【那年兰卉被买入万花楼,神威将军身骑白马行过万花楼的街道,兰卉一眼认出了他。
“哥!”“哥!”喊的再大声,钟离朔还是没有回头。圣上的宠臣又怎么会回眸一个青楼女子呢?谁又能想到她会是那个神威将军的妹妹呢?
当年城中的饿民当街抢食,恨不得易子而食,彼时的钟离朔、兰卉只是街上流浪的孩童,年幼的兰卉多少次险些被街上的虎狼抢走,多亏了这个天生神力的“哥哥”钟离朔。
兰卉不知道的是,钟离朔跟随钟离王征战时,一时一刻也没忘了寻找当年街上的那个妹妹。
传言万户侯钟离朔不近女色,更有言论说其有龙阳之好。万花楼从此也没了兰卉的身影,兰卉被白伯带着前往北州,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天命如此,两人寻找着彼此,兰卉只想与将军三餐四季。
天命!江湖之人谁也逃不过天命!白吟风因《傲世宝典》在五龙教存身,他只想做个逍遥的侠客,一个行走江湖的浪子,不高兴了就杀人,高兴了也杀人,鲜血淋漓的场面会令他感到无尽的快感。早在幼年他就见过血肉横飞的场面,他从不惧怕。大龙和二龙因与天光教的争斗早夭,一切都是天命,比起这一切,四龙幸福多了!
江湖之人提起五龙教“四龙”游龙,无不挑起大拇哥的称赞。天光教疯狂敛财,魔旦教卑鄙暗杀,五龙教几人如闲云野鹤、身在江湖却不理江湖之事,得意弟子三龙却杀人不眨眼。风评最好的,就是游龙,游龙虽爱赌博吃酒,却不伤人性命,还常常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提起游龙,这才是众人心中的侠士风范。年少的游龙,家中的府宅地产保证他衣食无忧,拜师五龙教。一切的邪恶、肮脏、血渍都被师哥们挡在门外,游龙是个活在象牙塔的人啊!
他崇拜三师哥,喜欢师妹。游龙把江湖之人都想象的如同自己一样,古道热肠?只是他没看见血淋淋的真相,不知道师父收三哥是为了探索宝典的秘密,不知道师父强占了自己心中的白月光师妹,不知道谋害师父的就是师妹。游龙什么也不知道,有资格天真无邪,有资格赌钱吃酒。
就是这样白吟风送兰卉去了津州,他自己还在皇宫里如此大胆放肆的戏弄宫人。
半月后回到北州,白吟风与游龙办完师父的丧葬之礼,就听闻朝廷派人来了北州当知州,灭门天光教时拿走的物品原来是皇家私物。
五龙山。
一位头领给白吟风呈上帖子,说是山下有人带兵前来。白吟风打开字帖,帖上写道“奉钟离皇帝之命,讨要皇宫辎物。神威将军钟离朔。”
白吟风挑了挑眉,喃喃道:“钟离朔。”
真是造化弄人,兰卉才去了津州,钟离朔就来了北州,两人再次擦肩而过。
白吟风遣手下让把钟离朔将军单独请进来,钟离朔独自上山,全无惧色,一身的威风凛凛。
白吟风与游龙见了钟离朔,开门见山道:“天光教杀我二位师兄,本是江湖恩怨,皇家辎物自当奉还。只是将军怕是忘了一位故人,所以还有一些信件要单独拿给将军。”
游龙拿出了一堆兰卉写给钟离朔的信件,抬头看了钟离朔一眼。
钟离朔一身的刚直正气,看见那么多封信件,都是兰卉所写。打开一封心内默读,不由得如此刚直的汉子也眼圈微红。
钟离朔谢过兰卉的两位师兄,押运着皇宫辎物,忙赶回津州。临走时留下一支精军让北州总兵王闯襄助钟离辰。
等了几年,如今他一刻也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