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皇城卫将陈迦收押,一旁的亲卫已经将陈迦行囊中与白衡东的书信整理出来送到邹华手上。余下的皇城卫正在封锁慧灵寺内外,肃王府的侍卫也在一同协作,开始缉拿慧灵寺地下的一干人等。
寺中的和尚们跪了一地,每个都被五花大绑后丢在一旁。地下通道里又抓出来十余个身形强健的打手,还有二十几个正值妙龄的女子。那些女子常年住在地下,脸上都没有什么血色,只是用脂粉盖着更显苍白,在阳光下格外可怖。
看到那些女子虚弱的身体,白衡英与邹华都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还未来得及发作,只听一个随从来报,“回禀将军,王爷,地下所有人都已清出,一应文书与账册也都查抄清楚。”
白衡英看了邹华一眼,说道,“姐夫,我想下去看看。”
邹华连忙劝阻道,“那样腌臜的地方有什么可看的?地下并不通风,又藏了这么多人在里面,里面的味道定是难闻得很。紫微,你此行已经帮了她们,不必再亲自下去了。”
白衡英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从一旁的皇城卫手中拿过一个火把,自己一个人走了下去。
黑暗无边的压抑,每走一步白衡英都听得到阶梯发出的咯吱声,没走过两步,已经没有任何的光亮,只能依靠火把来照亮。
这地下修的有模有样,下了阶梯就是一个宽敞的厅堂,两侧摆着木柜,粗略地看上一眼,都是些杯碗茶盏。再往前走就是一间间独立的房间,每间房倒也宽敞,能放得下一张床榻还有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只是里面光线昏暗,只在两侧的墙上各放着一盏油灯。
正如邹华所言,地下的空气并不流通。慧灵寺又是一座寺庙,那些被迫卖身的女子不见天日,一应吃喝拉撒都在地下。虽然已经刻意焚了香,还有脂粉的味道悬浮在空气里,还是会引人作呕。他恨不得一把火将这里彻底烧掉,一了百了。但一想到周边还有民居会受牵连,就按下了这个想法。
白衡英压抑住胸中的恶心,将内外转了一圈后,这才走上地面。邹华见到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没事吧?”他看着白衡英苍白的脸色,这句话有些明知故问了。
白衡英只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火把递还给皇城卫,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邹华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说道,“若是觉得不舒服,这里交由我善后就好。”
“我没事,劳姐夫挂心了。”白衡英勉强控制好脸上的神色,又道,“不过我这里的确有一件事需要姐夫帮忙。”
邹华见他无事,只爽快道,“紫微但说无妨。”
“这些女子被人掳来做这种营生,如今大约是有家回不得。就请姐夫着人去问问她们的意思,愿意留在京城寻亲的,就由官府为她们张榜寻亲,绝口不提慧灵寺暗娼一事与她们有关。不愿留下的就在潇州或者涟州为她们备好户籍,让她们在那里有个干干净净的身份吧。”
邹华很是赞同地点头道,“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只是陈迦还有这些证据,你是打算送去刑部,还是直接送到父皇面前?”
“你我今日都亲自站在这里了,又何必劳烦他人呢?”
黄昏日落。
白衡苏快马疾驰而来,刚停在东宫门外,人已经跳下马背。他面色焦灼,待东宫护卫替他传话引他入厅时,白衡修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伯同怎么来了?”白衡修起身迎上来,见他目光闪烁,又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白衡苏将厅堂内外打量了一遍,见到只有贾戎行与徐湛二人,问道,“大哥这里说话可还方便?”
白衡修立刻意会,颔首道,“兴容与梓墨都是自己人,有事就说吧。”
“白衡东替换死囚的事被发现了,不止如此,就连慧灵寺的暗娼一事也悉数被捅了出来,跟暗娼牵扯的官员名单现在就放在御书房的桌案上。父皇大发雷霆,已经派人围了襄王府,还把牵扯其中的官员一并下了狱。”
白衡修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问道,“怎么会这样?是谁做的?舅父不是已经说过不会插手这件事么?”
“不是舅父。”白衡苏摇着头,看向白衡修的眼神欲言又止,“是邹华,还有……四哥。”
白衡修愣了一瞬,邹华是白瑞琼的驸马,他与白瑞琼不合,被邹华算计,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但是白衡英……白衡修想着几日前自己还在与柳轻璇商量要让白衡英来东宫做客,曾经兄弟几人在庭院中热络畅聊的景象还在脑中回荡,就像有一把锋利的剑刃毫无防备地斩破了所有美好。
白衡修向后退了半步,感觉喉咙干涩,哑声问道,“消息可真?”
“我今日在父皇身边报备边关事宜,准备不日离京。申时刚过,四哥与邹华就一并来到御书房,甚至还把陈迦一并送入了宫中。为防我走漏消息,父皇将我一直留在御书房内,桩桩件件都是我亲耳所听,自然是真的。”白衡苏说完向白衡修投去质询的目光,“大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咱们手底下的官员多半都与此事牵扯,若父皇此次深究下来……”
“父皇必然是要深究的!”白衡修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两三个度,“原以为放白衡东一马,慢慢再从这件事里抽身。现在倒好,紫微他……”白衡修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我想不明白四哥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他手下的官员也在其中,他就不怕因此事累及自身么?这样破釜沉舟的举动,实在不像他的做派。”
白衡修却道,“我想,他只是不想再继续伪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