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休养了六七日，顾羲凰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初，身上的针刑所留下的创口也都愈合得差不多，基本不影响日常生活。拖了这么多日，也是时候该去王家拜访了。

　　当初是由宗辛派人上门投的贴，所以这次白衡英自然也叫上宗辛同往。可一路的马车上，顾羲凰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局促，白衡英与宗辛之间也几乎并不交流。就这么僵持着一行人来到王济沐的府邸门外，门口的小厮接了车夫投上的拜帖就往里去通报。

　　五月天里的日头灼人，顾羲凰下了马车就注意到王家院落两侧所贴的春联已经显出颓败，牌匾两侧挂着的红灯笼似乎也是年节里挂上的。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派人换下新的，说明这位王大人并不在意府邸外给人的印象。到不太像是寻常文官的作风。

　　她今日想着是来结亲拜见义父义母的，特意穿得格外正式。将白衡英素日里送她的衣裳都拿出来寻了一圈，才找到一件材质普通样式合规又不会失礼的衣裳。鹅黄色的衣裙衬得人面色极佳，再配上简易的金钗，十足十一副小家碧玉的打扮。

　　不多时，就见小厮出来将三人迎了进去。

　　正堂上王济沐一身寻常布衣，旁边坐着的夫人许墨洇却锦缎加身看起来富贵雍容。见到三人入内，连忙起身。王济沐虽然是清流文官，不参与党争，但在朝堂上是见过白衡英的，只一眼就认了出来。

　　“臣拜见肃王殿下，宗子爵。”王济沐与夫人一同跪拜。

　　白衡英连忙上前搀扶起他，说道，“王大人不必多礼。今日是我们上门拜访，也是有求于大人。”

　　王济沐谢了礼，说道，“殿下不必如此说，不过是收个义女而已，算不得有所求。”说完目光看向白衡英身旁的顾羲凰，顾羲凰注意到王济沐看向她，很是得体地躬身行礼。

　　“民女顾羲凰拜见王济沐大人，拜见许夫人。”

　　许墨洇见到顾羲凰拜她，连忙劝阻道，“姑娘不必拜我，我……”

　　“许夫人是王大人的正妻，理应受我一拜。更何况，今日之后，夫人就是我的义母，自然是要拜的。”

　　顾羲凰礼数周全地拜完礼，王济沐见她守礼本分，对许墨洇也无半分敷衍，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请了三人落座，上了茶。

　　“其实知道今日王爷要带顾姑娘来，我家两个儿子也在家中候着。毕竟结了亲，以后顾姑娘就是他们名正言顺的姐姐了，是该相互拜见，见上一面的。”

　　白衡英颔首道，“还是王大人考虑周全，既然两位公子都在府中，就请来相见吧。”

　　“不过我家两子都是随他外祖父经商的粗人，不知顾姑娘是否会介意？”

　　顾羲凰知道王济沐这番话是要试探她，毕竟有一个商籍出身的母亲，又有两个仍在从商的弟弟，寻常人多半是要看不起的。但于她而言，本就没有这么多的顾虑，她自己的身份也不见得要比谁高贵些。

　　“王大人，小女也不过是平民而已，并不介意。更何况以后与两位公子就是血肉至亲，哪有人会嫌弃自己的亲弟呢？”

　　王济沐吩咐了管家去请两个儿子，不多时就见两个少年走进来。长子王江漓今年十五岁，穿着一身灰布衣裳很是低调，但看人的目光却是精明老成，与年龄不符。次子王江汐十三岁，打扮的就是世家公子的尊贵模样，月白色的长衫衬得他模样俊俏。目光却是躲闪，见到正堂之中这么多人，有些怯懦地躲在兄长身后。两人一同站在王济沐的身侧，王济沐才向他们引荐众人。

　　顾羲凰一个女子，自然是好认的。王江漓一进来目光就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王江汐则是小心地瞄了她一眼，又赶紧撤回目光。

　　两人对着白衡英与宗辛行了礼，这面就算是见过了。宗辛觉得时机正好，便说道，“既然王大人与夫人还有两位公子都与昭熙君见过面了，想来应该没有异议。不知何时来结这门亲？又或者王大人在结亲时想请亲戚朋友们来相贺？”

　　王济沐瞧了身旁的许墨洇一眼，见她只是笑着摇摇头，他便回道，“其实结亲一事我并无任何异议，而且以后顾姑娘在我府中也不过是要小住几月，这份儿女缘分我并不看重。说来这次结亲不过是帮助肃王殿下完成心愿罢了，一切都以王爷的意愿为先。”

　　顾羲凰听到王济沐说话如此直接，不由抬袖掩口轻笑。白衡英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微微侧目用余光瞧了她一眼。

　　这时一直在旁的王江漓开口说道，“既然父亲与殿下还有子爵有事要商议，不如由母亲和我们带着顾姑娘去咱们府中随处瞧瞧吧，毕竟以后也是要在这里常住的。”

　　白衡英也想着有顾羲凰在场谈这些事过于琐碎，便说道，“小公子说的是，不如就由许夫人和两位公子陪同昭熙去府中逛逛吧。”

　　许墨洇一个大家闺秀见到白衡英一个王爷对顾羲凰如此上心，便起身说道，“那就由我带着顾姑娘去院中看看吧。”

　　寻常官家府邸不过就是普通院落，更何况王济沐只是个六品官，一应都是按照用度走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但只要不在正堂里闷坐着就是一件好事。四人在院中逛了一圈，就在花园的小凉亭里落座，府中小厮立刻端来些水果和茶水。

　　落座后，许墨洇看着顾羲凰问道，“不知顾姑娘今年芳龄？”

　　“回夫人，小女今年十八。如果夫人不嫌弃，以后还是唤我羲凰即可。我小字昭熙，唤我昭熙也好。”

　　许墨洇笑道，“你的名字很好听，那我就先唤你一声羲凰。十八岁……我当年十八岁时已经嫁给官人了。”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王江汐忽然小声问道，“所以羲凰姐姐是要嫁给肃王殿下么？”

　　顾羲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皱起眉头，埋怨自己说错了话。顾羲凰觉得是自己的神情吓到了他，只好面带笑容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墨洇见顾羲凰没有生气，只递给王江汐一个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因为方才羲凰姐姐笑的时候，我看到肃王殿下在看你，好像也笑了。你们两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就是天作之合。”

　　这话若是被白衡英听见定是要欢喜一阵，再想着要怎么赏赐他的。可顾羲凰听在耳中只有无尽的辛酸，这段孽缘是她斩不断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