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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一曲献艺完毕,陈瑾已经回到了房间,苍羽也一同坐着。
不多时就听着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薛妈妈叩了叩门,得到应允后将门一推开,脸上立刻堆满笑容。
“公子,秋娘我已经带来了。”
秋娘抱着琵琶低着头,没有去看陈瑾,她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处境,这样的生活对她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陈瑾感到愤怒,可这愤怒无处宣泄,只能冷着脸看着薛妈妈说道,“那就请妈妈先退下吧,我想跟秋娘单独聊两句。”
薛妈妈欲言又止,目光瞟向房中的红木箱子。苍羽当然知道她惦记着那箱珠宝,可现在就让她带走很容易暴露下面的珠宝都是假的。于是他从袖中又摸出一个金元宝,递到薛妈妈手中,笑道,“妈妈着急什么?我家公子若是和秋娘聊得投契,以后这样的东西还会少么?”
薛妈妈接了金元宝,觉得苍羽所言非虚,连连拜道,“那就让秋娘好好服侍公子吧,我等下再来接她。”说完将金元宝塞进口袋,大摇大摆地走了。苍羽便带着两个随从一起走出房间,守在门口,房中只剩陈瑾与秋娘两人。
“姑娘请坐吧。”
房门一关,周围终于安静下来,陈瑾也恢复了他平日里的儒雅。秋娘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抬头去看发现是陈瑾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又恢复平静。
“原来是故人。”
陈瑾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话中透着三分讥讽。她坐在陈瑾对面,薄纱的衣衫从正面看去更是暴露,陈瑾微微扭过脸去。
秋娘将琵琶抱正,问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与人说话自然应该目不斜视,陈瑾只好尽量盯着秋娘的眼睛,不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与外面的人一样毫无遮拦。
“我今日来不是来听曲的,而是受人之托向姑娘确认一件事。”
“散尽金银只为了确认一件事?”秋娘打量着红木箱子中令人眼花缭乱的珠宝,“公子的这位朋友倒是出手阔绰。”
“秋娘你是不是前兵部尚书宋延的嫡长女宋濂秋?”
其实不用回答,陈瑾已经能自己判断。因为秋娘在听到这句话时,身体几乎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眼神不停躲闪。她两只手紧紧叩着琵琶,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他。在经历过漫长的自我挣扎后,一字一顿地问道,“是什么人让你来的?”
陈瑾并不准备隐瞒,回道,“是当今肃王的侧妃。”
宋濂秋脸上略显出失望,“肃王侧妃?我与她应当并不相识。我还以为会是旁人,但细想来他应该不知道我已沦落至此吧……”
“我不知道你心中惦念的那个人是谁,但现在我希望你能仔细听完我说的每一句话。三日之后,我们会带你离开这里。”陈瑾的语气十分坚定。
“离开这里?这不可能。我是被罚没为官妓的,没有户籍,就算离开这里也没有办法重新生活。更何况这里可是京城,云来坊若是丢了我定会报官满城搜捕的,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时间离开。”
“靠我一人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我身后还有肃王府。刚才出去的那三个随从,虽然看着普通,可他们都是身负武功的江湖人士,有他们来救你出去,再制造一些小混乱,云来坊的人是不会发现的。到时,你只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陈瑾说这番话时仿佛已经操纵了全局,可他还是柔缓下来神情,对着宋濂秋说道,“只是这几天还需要你忍耐一下,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宋濂秋点点头,眼神却有些闪躲,不知是不是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对一切失望,她其实从心底里并不太相信陈瑾的话。但尚有一丝希望,总比每日醒来过着毫无盼头的日子要好过的多。
“我与公子萍水相逢,却还不知道你的名讳,该如何称呼?”
陈瑾有些尴尬,随即笑了起来。想起上次与宋濂秋在外面闹市的匆匆一见,的确没有时间介绍过自己。
“我名陈瑾。瑾瑜美玉的瑾,字淑闵。”
夏夜繁星,清风从荷塘那边吹过,带来清新的气息,隐约闻得到一点荷花的清甜香气。长廊之下的矮桌上置放着棋盘,旁边负责看护烛火的胡涟清有些昏昏欲睡,却偶尔抬头看一眼棋局的走向。
白衡英拿着白子许久不落,目光微微偏移,打量着漆黑的夜空。
“在想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顾羲凰神色有些黯然,见他也是满腹心事的样子,不由问道。
白衡英转过头,笑看着她,将白子往手心一抓紧握成拳,抵在下巴上回道,“在想你送出去的那些珠宝,可是我王府中多年的珍藏啊。如今被夫人搜刮而去,倒做了陈瑾先生的嫖资了。”
“你……”顾羲凰听到嫖资两个字,实在是为陈瑾打抱不平,“陈瑾先生若不是为了宋濂秋的事,又怎么可能硬着头皮踏进那种地方。你话中这样调笑他,对他可是不敬。”
“玩笑话而已,夫人莫气。”白衡英连连赔笑,“我自然知道陈瑾先生是位满腹诗书的儒雅之士,若非受夫人所托,又怎么会愿意去那种地方。也怪我们身份特殊,随便派人去查怕是也要引起旁人的猜测,好在陈瑾先生远居潇州,在京中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关系。这个时辰,差不多也该有结果了吧。”
“如果真是宋濂秋,你打算告诉少虚君么?”
“我……我不知道。但是如果能将她救出来,我想还是先让她在王府中小住几日再去潇州吧。毕竟她的户籍和新的身份我还在托人去办,如果有机会,应该让她跟少虚见上一面的。”
顾羲凰轻轻一叹,若她是宋濂秋,她怕是没有勇气与过去相识的人见上一面的。毕竟她这些年经历过的是他们无法想象的生活,到底有没有改变,又改变了多少,谁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