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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
顾羲凰背后的伤开始慢慢落了痂,人也能安稳地睡上一夜好觉。自她重回王府,白衡英对她的态度不同,素荷也少了对她的监视。院落里的眼睛少了,戚廖凤也终于有机会可以跟顾羲凰说上几句话。
这夜,在确认了院落前后无人后,戚廖凤越窗而入,人站在顾羲凰的床前。顾羲凰原本睡得很轻,她听到动静,睁眼见到戚廖凤站在床前。有一瞬地心慌,在看清来人后才松了一口气。
“以后夜半进来,不要站在床前不动。”顾羲凰说话间已经坐起身,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戚廖凤的神情却很冷淡,不似平常与她嬉笑的样子,转过身坐在床榻边上背对着她。
见他一言不发,顾羲凰小声问道,“怎么了?”
“你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戚廖凤的声音里透着怒气,“我这几日听他们嘴碎说起,才知道你这伤竟是除夕夜为了白衡英受的!”
顾羲凰一愣,她知道这事是瞒不过去的,低声回道,“没错。”
戚廖凤握紧了拳头,用力往床榻上一捶,怒道,“姑娘,你糊涂!你可知道你救的是什么人?那是你的仇人!”
顾羲凰沉默不语,手中攥着锦被紧紧捏在手心里。她如何不知道白衡英是仇人,可在危险面前她的思想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几乎是依靠着本能。她想起白衡英在上元节那天与她说过的那些话,如今正如细小的针扎在她的心头,令她痛苦不堪。
沉默了一阵,戚廖凤才开口问道,“你喜欢他,是不是?”
她感觉心中一紧,舌尖发酸,没有回话。
见她不回话,戚廖凤转过身,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一双眼睛闪着寒光,直直地盯着她,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顾羲凰对上他的目光,依旧不言不语。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是或非她心里清清楚楚,但她不想把答案告诉戚廖凤。这么做就像是在公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违背了她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
戚廖凤扭过头去,像是赌气一般啐了一口,说道,“我知道你喜欢他,你的事从来逃不过我的眼睛。但这件事我不保证顾将军会不会知道,若他问起我来,我一定如实回答。”
“我明白。”
“姑娘,你不该喜欢他,你们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这句话穿透进顾羲凰的心底,她只觉得眼眶酸酸的,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该对白衡英动情,也知道自己肩上背负的责任。可越是保持距离,越是刻意回避,她越是不受控制地关注他。他的细小动作,他的学问见识,他说话时细微的表情都会牵动着她的情绪。
这事原本就由不得她,喜欢是情不自禁地。
她垂下头来,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回道,“我都知道。”
“你背上的伤可全好了?”像是感应到她的情绪,戚廖凤的语气柔缓了不少。
顾羲凰看着他的背影,像是在与她赌气的小弟。心里想着若戚廖凤真是她的兄弟该有多好,她也不必一人背负着担子,总还有个人能说说真心话。也不必像现在一般,什么情绪都藏匿起来,生怕被别人发现分毫。
她表现的很是轻松,笑道,“大约是全好了,已经不怎么疼了。”
“以后……”戚廖凤原本想说以后有他在身边,不会再让她受伤。但一想到自己并不能出现在人前,就将这句话咽了回去。“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还有,顾将军已经到了京城旧部那里,想着如果姑娘有机会,跟你见上一面。”
顾羲凰叹了口气,回道,“好。”
又过了两三日,顾羲凰自觉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心里也盘算着是该找个机会离开王府与顾之徽见上一面。若一直避而不见,只怕会生出更多问题。好在因为除夕夜宴的事,白衡英现在对她基本没有防备,正好可以适时地利用这一点。
这一日太医来肃王府为顾羲凰诊脉,检查过背后的疤痕后,确认已经病愈。外间的白衡英听到这个消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多谢太医这些日子的照顾了。”顾羲凰穿好衣衫后,走到外间对着太医拜了拜。
虽然她只是一个平民,但介于与肃王的关系不一般,太医并不敢承礼,只笑着回道,“原本就是下官的职责,姑娘不必多礼。如今姑娘病愈,下官也就不必继续往来于肃王府了。”
一旁的白衡英听后笑了笑,对着身边的宗辛吩咐道,“少虚,替我备份大礼好好感谢一下太医。”
太医闻言对着白衡英拜礼道,“王爷身上的伤势也基本痊愈,只需注意这些时日尽量不要太操劳。”
“多谢太医提醒。”
宗辛起身去送太医,房间内只剩下白衡英与顾羲凰两人,气氛莫名的有些暧昧。顾羲凰坐在桌前,为掩饰尴尬替白衡英斟了一杯茶,正在思索着要如何开口暂离王府。
“昭熙,我看你脸色好了不少,这几日应该甚少梦魇吧。”
顾羲凰听他提起梦魇一事,明显是记挂着她重伤昏迷时梦魇的事。她心中一暖,回道,“已经许久不曾梦魇,倒教王爷挂心了。”
听她称呼自己为王爷,白衡英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这些时日对她的关心爱护片刻不曾隐藏,她自然是能感觉得到的。偏偏总是冷淡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他摸不清楚头脑。
难道他上元节那晚的话说的还不够明显?
他看着顾羲凰,见她神色自如,对他视若无睹。他只好负气地饮下茶,重重地叩下茶杯,起身就要离开,却被顾羲凰叫住。
“王爷,你可知道京城附近哪间庙宇的香火最盛?”
白衡英回过头,问道,“我不曾礼佛上香,这事得问少虚。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羲凰不敢与他对视,害怕目光会出卖心事,只微微低着头,回道,“过完年想要去庙宇祈福,保佑远方亲族安康。还有……给过世的爹娘在京城立上两个神主牌位,也算我这个女儿尽尽孝心吧。”
白衡英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的身世,虽然也打探过她的消息,知道她自小父母双亡由舅父扶养。但听她说起这些,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丝毫变化,猜得到她这些年寄人篱下,或许都是这样深藏心事,不愿被人探究。
白衡英的心软了下来,语气也软化不少,“我会让少虚去打听一下,过两日就给你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