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静竹浑身一僵,那古井无波的面容,倏地大变,猛然睁开眼睛,眼中已经是如波涛汹涌的海浪一般不平静。
背对着他的龙念娇自然不知道后者此时的心境已经汹涌澎湃,只是见他迟迟不回头,心想怕是还在静修,遂便止了声响,静静的等待着。
这个声音,有多久没听到过了,静竹缓缓闭上眼睛,努力将心绪调整过来。然而越是想要平复,那心就像要跟他作对似的,越是捣鼓的慌。
他是佛门子弟,更是敬天寺方丈,名下徒儿都不止一两辈,他是人们眼中的得道高僧,是远近闻名最年轻的住持,这样的他,本该四大皆空六根清净,而眼下这般心境本来不该出现,却是因身后之人而出现了。
长长的吁一口气,静竹面色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是内心却是控制不住,身后之人还在静静等待,他想了想,终于还是一跃而起。
龙念娇见他起来了,忙笑着上前:“好久不见,敬天寺的香火是越来越盛了,你这方丈的名头也越来越响,都成名人了。”
说话间完全不见生疏,好似两人本就是要好知己,这也难怪,龙念娇在墨尘面前会紧张无语,在离笑歌面前会苦恼内疚,可是在静竹面前,却是浑身放松没有半点不自在。凑近了一吸,还是那股熟悉的檀香味,清淡而好闻,让人瞬间清爽。
她的无意之举,在静竹看来却如洪水猛兽一般,眼中慌乱一闪而过,脚步也猛地倒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见他闪躲,龙念娇愣了愣,旋即有些尴尬,她是不是太随意了些,这里怎么说也是古代,且静竹还是个和尚,恐怕将她当成不规矩的女人了吧。
正想着要怎么缓和气氛,却见静竹又稍稍靠近了些,他脸上依旧带着平淡的笑意,不深不浅不咸不淡,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会让人倍感亲切。
“贫僧见过施主。”语气中带着些疏离,却也不让人觉得突兀难堪。
龙念娇勉强笑了笑,她还想两人许久不见,这次要好好聚聚,不过就眼下情况来看,恐怕多半没戏。
不过想归想,她还是开口道:“我这次出宫时间短,估计明后两天又得回宫,大家都是认识的朋友,许久不见了,我也很想你们,我在雪莱山下设了宴,明儿个辰时,这次来看你,也是想我们老朋友都聚聚,我也知道你与我哥他们都认识,若是有空的话,我希望明天你能来。当然了,斋饭我会特意为你准备的。”
静竹默默的听了,虽然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可那藏于袖袍中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他激动而惶恐,期待而慌乱,他想去却又不想去,这矛盾的心里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龙念娇见他迟疑,心道怕是又为难人家了,你说人家一和尚,没事儿跑去你宴会上干什么,看你们喝酒吃肉聊天么?佛门子弟都是斩断红尘,这样一想,更觉得这次要白跑一趟了。
就在她心里胡乱思考时,静竹却是眼中忽而坚定,笑道:“多谢施主,贫僧明日定当准时前去。”
“大师,这院中的花,明明四面无风,却为何无风而动?”静竹来到敬天寺的藏经阁,对门口扫地的老态龙钟的老人恭敬问道。
老人睁了睁虚眯的眼,淡淡的忘了他一眼,又低头认真扫地。
“风没动------花也没动-------心动了。”半响,老人断断续续的说道。
静竹皱着眉,略作思索,便躬身行礼道:“多谢大师解疑。”
有些时候,不能避免的,逃避反而会没有出路,还不如迎面而上,或许答案就在不远处。
雪莱山是汴京城最高的一座山,站在山间上能将整个汴京城都收入眼底,视野很是开阔,山顶上有一凉亭,本是为了供人上山之人休憩用的,后来不知怎地,逐渐演变成城内富家公子哥姐儿聚会的地方。
芳草彩霞一早就驾着马车,将一车的吃喝玩乐的东西连带着龙念娇,给运到山下。后来又请了些当地居民帮忙将东西全部搬到了山顶的雪莱亭。
尔后,芳草彩霞忙着布置,龙念娇忙着打盹儿,这没多久,太阳就升到了半空,而辰时也将至。
今日请来的,除了司徒家三兄妹,还有就是童子军,静竹,离笑歌。
说起离笑歌,龙念娇就有些头疼,那日离笑歌擅自闯宫,说了些不明不白的话,弄得二人分外尴尬,而这一次出宫,她也是到念歌去过,可没想到她这个股东老板,却是吃了闭门羹,请离笑歌也是差人送的话,也不知今日到底会不会来。
龙念娇无聊的坐着等人,没多久,司徒家三兄妹就来了,再次见到司徒远,龙念娇已经平淡如水了,当初的‘龙念娇’何其喜欢这个第一公子,只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了。对于司徒远最后的情意,她也只能说句抱歉,失去的,便没有再拥有的机会了。
司徒远看着那面色平淡的女子,满心的苦涩却是无处可诉,想到不久前听闻后者在宫中的遭遇,张口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是眼里的关心显露无疑,他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司徒静璇,眼神中带着恳求。
司徒静璇叹口气,无奈摇头,看向龙念娇问道:“念娇姐,前些日子听说你被人下了毒,现在身体没大碍了吧。”
龙念娇笑着点点头:“一点儿小事而已,我命大着,那毒奈何不了我。”
“哦----”司徒静璇用眼神瞟了司徒远一眼,见后者似乎松了口气,便没再继续追问。
司徒轩沉默片刻,他本就不是多话之人,从认识到现在,似乎与龙念娇说的话都不多,更何况主动开口,然而现在,他却是自怀中掏出一小瓷瓶,淡淡道:“这是一瓶百毒散,能解百毒,或许日后你能用上。”
龙念娇一怔,旋即脸上一喜,接过道:“多谢了,这东西正好,宫里那些背地里下阴招的人多了去了,若是有这样一个护身符,恐怕我也要多活几天了。”
“想不到一瓶百毒散就将你给收买了,早知道我就给你弄个百来十瓶,那你不得感激我的以身相许了。”就在这时,桀骜的声音在亭外突兀响起,众人回头一看,不是离笑歌是谁,后面尾随而来的,还有童子军与龙泽宇。
童子军亦是打趣道:“这丫头厉害着,你百来十瓶怕是不够,少说也得准备个仓库。”
龙念娇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们两人什么时候也学会穿连裆裤了。”
童子军大笑一声,玩笑道:“你不在的日子,我们的感情迅猛发展,已经到了你不可想象的地步了。”
还不待龙念娇吐槽,离笑歌就插进来,疑惑道:“连裆裤?那是什么裤子,是你们飞雪庄新产品吗?”
“没有没有,你听听也就罢了,别当真。”童子军笑着找了个位置坐下。说着,三人都是找了位置坐下。
龙泽宇看着满桌子的好酒好菜,不禁无奈摇头:“我说跟娇儿一块儿来,她非得说自己请客,非不让我插手,我还想这么多东西怎么拿上来,也亏得她能耐。”
众人又是嬉笑一番,虽然许久不见了,但感情还是半点没变。
这时,六人已经到了五人。然而还有一人,却是迟迟没有现身。
“我记得娇儿你说静竹也要来吧,为何现在还不见他身影?”龙泽宇问道。
龙念娇耸耸肩,正想说我怎么知道,却听“抱歉诸位,我来迟了。”
“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等你呢。”龙泽宇笑着站起身,将后者迎到桌子前,左右看了看,也就龙念娇身边还有个空地儿,便道:“做娇儿旁边吧。”
静竹顿了顿,旋即点点头坐下。
而坐在龙念娇另一旁的离笑歌却是不爽的瘪瘪嘴,一杯酒猛地下肚,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人都到齐了,本来这次龙念娇还计划了龙雪,不过在自己的丫头被拒绝于门外时,她就彻底打消了想要和好的念头。
龙府院内,丫头翠儿初来乍到,自然想要好好表现,她见主子不太高兴,不禁关切道:“二小姐今日该去聚会的,奴婢听说大小姐准备了宴会,司徒家的公子小姐都去了,您何不也去凑凑热闹呢,也开怀开怀。”
龙雪一听,本就不好看的面色,越发的难看,她恨恨的盯着翠儿,咬牙切齿道:“你个死婢子,长一张嘴就是让你来说这些没用的话的?本小姐撕烂你这张嘴,看你还敢不敢说话。”说着,就准备动起手来。
翠儿本是好心,哪想竟然惹怒了这位主子,当即吓得是小脸煞白眼泪花花,咚的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认错。
眼看着龙雪就要一脚踢过去,却听一怒吼声响起:“住手。”
威严的声音正是来自龙正豪,他愤怒的望着龙雪,厉声制止了后者的动作。
龙雪心头猛地一沉,僵硬的收回脚,叫了声‘爹’。
“你还敢叫我爹,你是不是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了,龙雪,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这龙府上上下下,现在哪个敢伺候你,跟在你身边的丫鬟仆从,哪一个没有被你打伤,我龙家素来以德服人,你这样传出去,谁还敢来我们龙家做事。”
龙正豪一阵怒吼,他实在是气急,龙雪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仆从,而又有多少仆从找他诉苦,那些都是无辜的人,却要被无辜受罚,他如何看得下去,本以为教训两句后者也该知道收敛,却不知竟然变本加厉了。
“从今天开始,你们这院子,不能使用一个仆从。”不容拒绝的命令,让龙雪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后者,这还是她爹吗?为了几个卑贱的人,竟然要这般对她。她不甘,不甘心。
“爹---为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奴才做错事儿就该罚,女儿哪儿错了。不公平,爹你不公平。”龙雪带着哭腔道。
“公不公平自然由我说了算,你与你娘都一个德行,这些年我对你娘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们好自为之。”
这些年来,龙正豪对于柳曼的做法也不是没有看在眼里,秦韶华本就性情温和不争,所以两人中也多事吃亏的份儿,以前他还会顾念一些夫妻情谊,因为龙雪确实很优秀,而现在他却是一点也见不得她娘俩,若不是龙雪后面性情大变,他也不会这般绝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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