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林花谢了春红3
水月观内,吴有和吴为正在午歇,睡得贼香,哪知外面是风是雨。
石柔也侧躺在榻上睡着,她的听力比旁人都好,听到声音后就坐起身来睁开眼茫然地看向外面,想分辨声音的方位。趴在榻下的大毛二毛随着她的动作抬起头,好奇地看向她,很快又趴下去继续睡,石柔却不能再躺下去。
她穿着鞋子快步出了门,朝着观外走去。
水月观建在山腰处,后面靠着的山。说是靠,也不可能紧挨着,不然遇上暴雨,光是山上冲下来的泥水就有可能砸坏房屋。哪怕后山草木茂盛没有泥石流的风险,也得要有所防范。
山上雨水下流,一般会通过水月观左手边坡下的一处自然冲刷而成的沟渠。
说是渠,也只有雨水连绵的日子才看得出来,平常从寺门前看下去就是一道有些泥泞的低沟。为了用水方便,水月观的后院菜田口有一处水潭就在这条沟渠的之上,水潭底下还有一个泉眼,就是沟渠里的水都干了,水潭里面的水还是满的。水潭的水满溢时,也是往沟渠流。
附近村里的人很少会往水月观后山走,许多都不曾见过建观后才挖成的水潭。
菜园地的水潭不仅满足了观里的用水,还能拦住了外来者。
后山跟相邻的山体差着斜坡,以前想要过来进入观中只要往水潭所在的那块区域跨过来就行,现在那里被挖大挖深了,外人想要入侵除非是往山顶上绕,那要多花半天时间,还容易在草木丛生的老林子里遇险。
水月观所在的这座山是观里的私产,村民挖野菜时都会避开。边上又不是没有无主的山地让他们去,何必往人家地里去。也是因为如此,水月观后山的草木少有人砍伐,比边上几座山看着茂盛,甚至瞧着有点像是无人出没的野山,山上的野兽也比边上多些。
赵大娘知道附近地形,以前还曾偷摸着到水月观的地界挖过野菜,实在是她去村里人常去的林子找不到鲜嫩的,知道吴有吴为也不是靠着野菜过日子的,才敢过来。
刚刚她虽是看到了萱草,但知道两人真要碰面却不易。她要是往上走,会被高坡拦住路,勉强爬过来也容易滑进水潭里。想要求救,她只能往下走,等快走到底下官道时再横穿林子进到水月观前的小路里。
跑了好一会儿,她才挣脱了手上的藤蔓,正好让后面捡绳头的汉子扑了个空。她听得出他们快追过来了,跑得也越发快了,看到有坡也不减速,更不管摔下去会如何。
“往这边。”
她恍然听到一个声音,余光瞟见官道通往水月观的林道上,石柔正在朝她招手。赵大娘心下一松,扭头时见追她的两个汉子面目凶恶又高又壮,脚步略一迟疑。这时她倒不记得石柔有什么神通,就想着对面是一个女子,后面是两个男人,她不能把两个男人引向石柔处连累她。
目光回转时,她正好望见官道上有人影移动,她也顾不得许多继续往官道上跑,边跑还边呼救。
“救命!”
石柔也听到了马蹄声,怕萱草这样冲出去不见得找到人帮忙还有可能命丧马蹄下,心下替她捏了一把汗。好在来人似乎听到了声响,疾驶的马蹄声慢了下来。她略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山下走。
追着赵大娘的高个汉子也注意到了她,跟同伴使了眼色后,他就朝着石柔走去,想在石柔走到官道上之前把人拦下来,至于赵大娘,随便编个理由哄过官道上的人就是了。不管是家里想逃婚的妹妹还是府里偷盗私逃的恶奴,说出来都很正当。
高个汉子眼瞧着离石柔越来越近,想要绕到她前面却失败了,似乎他跑了几步还不及她小一步行进的距离远。石柔不急不徐地在林道上走着,脚步瞧着不快,等他追着她出来时,她已经站在了官道上,正看着骑在马上的两人。
中午的阳光有些烈,石柔抬眼望去被青白的蓝天略晃了一下眼。她习惯了林子里婉转的日光,刚睡醒的眼睛有些不适应,也不适应马上那人过于昳丽的容貌。
就在她眯眼的功夫,马上的人也打量了她一眼。
她出来前本在午歇,头上的钗钿都退了,连发髻都是斜的略有一些松散,不知道的还当她是谁家不修边幅的懒婆娘。只是她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姿一看就与寻常女子不同,连那份懒散也有了多的韵味。
“贵人,这两人是我家私逃的小妾……”
高个汉子正要开口,骑在白马上的人便冷盯了他一眼,他背上一寒,目光微微一闪,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住一般,接下来要什么都给忘了。
曹尔绅也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扬起手里的马鞭甩在他脸上,随行在侧的少年田义跟着喝了一句。
“大胆,谁让你擅自在庄王面前开口的。”
庄王?高个汉子瞳孔一缩,也不敢喊疼,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其他人也跟着下跪,唯有石柔只是垂首福身。
“你是何人?”田义代为问道。
“小女子是礼部石尚书家的嫡女,如今在水月观清修。”
田义听过石柔的事,打量一眼她颈上的疤,猜测她应不是冒充的。这样一来,刚刚那大汉说她是逃妾一事就肯定是假的。
高个汉子一听石柔报了家门,就知这事不能善了,这会儿只求他们看在石柔并无损伤的份上不追究太过。
“石家……”曹尔绅默念了一声,似在回想着什么。
石柔也不敢动,甚至有些不敢抬头,刚刚在行礼前她已经看清了曹尔绅的长相,如京中盛传的那般貌若好女。京中还有传闻,说庄王曹尔绅性格阴狠毒辣,与他的长相极不相同。
她以前不曾见过,就是前世也只远远看过他的背影,听过许多关于他的传闻,其实流传最广的就是他因为一大家公子醉后胡言调戏,被他打成了废人。
这个废人不是起不了床的废人,而是没法有后代的废人。
各家小姐说起这事时,也都是一脸惊惧,可谁若是遇着了庄王,跟他说过几句话,定能吹嘘上好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