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板,近来可好,怎么不过两月未见,秦老板就与本宫这般生分了?”林蓼蓝在宫女的搀扶下坐到了凉亭中,神色慵懒。
反观秦鹿鸣虽然故作镇定,但林蓼蓝毕竟是在深宫中待了好些年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也越发炉火纯青了,秦鹿鸣此刻内心的紧张她多少能够看出一些。
“鹿鸣岂敢。”声音依旧是不咸不淡,听不出热络也听不出什么冷淡。
林蓼蓝见她这样,轻笑一声,伸手看了眼自己的纤纤十指。这双手生的很好看,她虽然从前养在林家旁系,但家中也还算富裕,衣食无忧,后来又被林家抱走,林家可是医药世家,林夫人澹台婧会调制养颜的膏药来用,她那时候年幼,用不上,但澹台婧还是常常给她这双手敷上。
这些年过去了,她虽然不再与林家有什么联系,但倒是养出了一双好手,看起来十分漂亮纤细,就连皇帝也对她这双手赞不绝口,还常常说这双手就应该好生供着养着,看着实在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秦老板哪有不敢的,秦老板的胆子可大着呢。”秦鹿鸣心中一怔,担心她已经知道那时候用皇帝诓她的事情,但仍旧波澜不惊,什么话也不说。
宜妃见她这样也不恼,风轻云淡地开口:“算了,我看着秦老板近来也很忙,总不能这时候让秦老板帮忙吧。”
秦鹿鸣到底是有了些反应,不过情绪起伏并不算大,只瞥了她一眼:“宜妃娘娘乃是陛下的妃子,自然凡是应该先想着陛下才是,宫中都知道宜妃娘娘同皇后娘娘情同姐妹,如今皇后娘娘身子不爽,娘娘还是多去陪陪皇后娘娘才是,别想些有的没的。”
秦鹿鸣不喜欢林蓼蓝那种阴阳怪气地说话。再加上她对这宫中本就没什么好感,每个人说话都是藏着掖着,让你去揣度心思。
可人心复杂,又哪里经得起揣度,稍有不慎,便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还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来的实在。
林蓼蓝到底没想过秦鹿鸣会当面这样说自己,当下便拉下一张脸来,起身,伸出她那双被皇帝赞誉过的手,挑起秦鹿鸣的下巴:“秦老板,不过两月未见,这张嘴巴倒是越发灵活了。”
秦鹿鸣抬眼对上林蓼蓝挑衅的眼神,依然不甘示弱。
“娘娘谬赞了,鹿鸣素来如此,娘娘只是对鹿鸣不够了解罢了。”
“倒是伶牙俐齿。”林蓼蓝松手,瞧着她那张已经被自己掐红了的脸,略有讽刺地说道:“我本来只是想看看秦老板,想着毕竟是故人入宫,好生招呼一下,可秦老板似乎不大愿意。说话还咄咄逼人,实在让本宫瞧着伤心。”
秦鹿鸣心情莫名有几分烦躁,只觉林蓼蓝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直也说不到重点上去,其后便也不想在和她绕弯子了。
“娘娘,时间宝贵,若是没什么事,小女便告退了。”说完她不等林蓼蓝回话便径直转身离去。
谁知身后的几个宫女竟然伸手将她拦了下来。
林蓼蓝哂笑,只觉得秦鹿鸣几分天真:“我让你走了吗?”
随即林蓼蓝来到秦鹿鸣面前,脸上堆起的笑容顷刻消失,随即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甚至有几分恶毒的神色:“这天色也有些晚了,秦老板好不容易来一次宫中,我还未好好招待秦老板呢。”
话音刚落秦鹿鸣的身上便突然多了两双手,伸手的两个宫女一把将她按住了,让她动弹不得。
秦鹿鸣虽然武艺不精,但好在还是学过一些三脚猫功夫,可眼下被钳制住她却纹丝不动,根本逃脱不了。
她心中一沉,看着眼前已经淡下去的日光,还有映在林蓼蓝半边脸上的日落残影,怒不可遏。
这两个宫女是练家子,习过武的。
随后她便被这两个宫女拉倒凉亭中人石桌前,立刻便有人打了一盆水进来,放在桌上,秦鹿鸣看着那满满的一盆水,顿时觉得大事不好。
冷着声音问道:“你要做什么?”
林蓼蓝没有回头看她,她身前是一道即将消散下去的残阳,她声音动听,似乎带着魔咒一般:“做什么?自然是天气炎热,请秦老板凉快凉快。动手吧。”
秦鹿鸣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
呵,凉快?去她娘的凉快,眼下已经快要到季秋时节,晚间已经有了凉意,凉快?林蓼蓝脑子有毛病吧。
不,不是林蓼蓝脑子有毛病,是这宫中所有人都有毛病,疯的疯,死的死。一个个都他娘的不正常。
“噗。”秦鹿鸣还在思索着,随后脑袋一沉,便被人重重的按进了水盆中。
不过片刻她便感受到了这水的异样,这哪里是水,分明就是酒。
见她似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那身后押着她的姑姑又一把将她抓了出来,秦鹿鸣猛然一阵咳嗽,只觉得心口一处十分难受。
“咳咳。”还未容她喘口气她又被那两个人宫女狠狠地按了下去。
秦鹿鸣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她想要睁开眼睛,可在酒水里睁眼十分刺痛,她一直在拼命呼吸,可呼进来的都是酒水,喉咙里是一阵刺痛呛人的感受,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喘不过气来。
此后,那宫女又将她捞了起来,秦鹿鸣一张脸蛋通红,她已经吸了很多酒水进去,此刻不仅有窒息的感受,还有微醺,甚至身上已经开始发烫。
她用不了什么酒水,一旦用了便会浑身起疹子。只是,这些宫女并不知晓罢了。
随后他们又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项动作十余次,眼看着已经天黑,秦鹿鸣似乎没了动静,那宫女才停了手,声音有些发颤:“娘娘……好像没动静了?”
林蓼蓝心中“咯噔”一声,她虽然手上沾了不少鲜血,可没想过要少秦鹿鸣,毕竟皇后那边需要秦鹿鸣这件事情她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她只是对两个月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想要报复秦鹿鸣罢了。
她觉得当时皇帝的突然出现绝非巧合,一定跟秦鹿鸣有着什么关系。
林蓼蓝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她有些不耐烦地问道:“看看还有气没有?”
“是。”随后那宫女便伸了指头朝着秦鹿鸣的鼻尖一探,发现她还有着呼吸时才松了一口气,回道:“娘娘,还有气儿,就是这秦姑娘浑身上下烫的厉害。”
林蓼蓝有些心烦意乱,道了一声:“知道了,把她送出宫吧,就说秦姑娘不胜酒了,喝多了才变成这样的。”
“是。”
林蓼蓝找好了借口,随后又吩咐了宫女将此处收拾干净便转身离去,殊不知她的这番说辞她自觉没有什么大碍,但宴春和林亭壁听了却是一点也不信。
他们知道秦鹿鸣根本不能过度饮酒,两三杯下肚便会浑身难受,再多两杯便会起疹子。
秦鹿鸣又不傻,怎么会喝这么多酒水。
秦鹿鸣是被两个宫女扶着出宫的,这两个宫女出来时还不忘给秦鹿鸣清洗了脸颊,好让她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
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宫门口除了秦鹿鸣的丫鬟宴春在等候意外,还有林蓼蓝的兄长林亭壁。
她们其实并不认识林亭壁,一开始只是以为是秦鹿鸣府中的人。
只是,夜色昏暗,邺城已经开始亮起了灯火,林亭壁一眼便看见秦鹿鸣被扶着出来,连连上前接过了她,打横抱起,即刻便嗅到了一阵浓郁的酒味。
林亭壁微微失神,随即脸上青筋泛起,他冷声叫了一句:“站住。”
随后只见他铁青着一张脸,声音冰冷,一字一顿地说道:“她怎么了?”
那两个宫女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仰着头,一脸淡定的说道:“秦姑娘不胜酒了,喝多了,已经昏睡过去了。”
“呵。”林亭壁冷笑,那两个宫女只觉得这声音极度阴冷,就好似修罗一般,她二人只觉得周身一阵寒凉,虽然此刻已经是季秋时节了,可到底没到冬日,又怎么这般冷了。
林亭壁只觉得自己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浑身发烫的已经不省人事的秦鹿鸣,随后冰冷的声音犹如一把寒刀一般悬在两个宫女的身上。
“不胜酒力?”他轻嘲一声,只觉得这谎话编的太不过脑子了,又道,“敢问她是在哪个娘娘的宫中醉成这样?”
那两个人宫女吞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林亭壁这般有几分让人害怕,她们微微顿了一会儿,便在林亭壁冷漠愤怒的眼神中道出了宜妃娘娘四个字。
“宜妃?”林亭壁的眼中嗜血,他斜睨了那两个宫女一眼,声音犹如冬日里的寒冰一般,“回去告诉林蓼蓝,她惹到我了。”
随后,转身便要上马车。
那宫女虽然心中害怕,只觉得林亭壁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般,可她到底是宜妃的人,又怎能不清不楚如此回话,忍着心中的害怕,颤抖着声音问道:“你究竟是谁?”
林亭壁停下脚步,冷哼一声:“林亭壁。”
林亭壁?
两个宫女大惊失色,脸色惨白。
林亭壁,那不是宜妃的哥哥吗?
“姑娘,姑娘。”对于刚才的一幕宴春看在眼里,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从她一出宫门便看见林亭壁焦急地候在宫门开始,到现在如此愤怒冷血的模样。她觉得林亭壁似乎喜欢她家姑娘。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这下麻烦了。”关于林亭壁跟秦鹿鸣的事情宴春来不及多想,只觉得心烦意外,焦躁得很。
林亭壁伸手将她的袖子轻车熟路地掀起,车内灯火昏暗,但他还是一眼看清了秦鹿鸣手臂上的红色疹子。
林亭壁的眼睛血红,十分心疼地将她的袖子理了下来,声音中也带着些不忍:“去林家吧,卓临医术了得。”
宴春只犹豫了片刻便点了点头。林亭壁说得对,林家的大夫一个个都是医术了得,除了林亭壁,再不济也还有长河山君在着。
虽然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刚才一出来他便看清了秦鹿鸣今日的装束与往日不同。
她平日里本就很好看,但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穿的过于素净了一些,今日这般妆容,少了些盛气凌人,多了一丝女儿家的温和。
他瞧着,甚是好看。
马车飞快地驶过,最终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林家。秦鹿鸣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被人抱了起来。
随后她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卓临!”
她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很是柔软温柔,耳边传来的是一阵心跳声。秦鹿鸣睁了睁眼,似乎是被人放在了床榻上,眼前也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她看清楚了,是林亭壁。
“林亭壁。”秦鹿鸣叫了一声,屋子中突然变得安静,随后宴春便看见床尾的林亭壁直直地走向床前,蹲了下来,神色激动:“我在。”
“这是哪儿?那澹台黎我觉得有问题。”她迷迷糊糊之间,随口说了这么一句,但又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林亭壁看了一眼林别来,他知道秦鹿鸣一定是把这次醉酒当成了那日在桐邱了,他有些心疼地问道:“秦鹿鸣,澹台黎的事情咱们先放放,你告诉我,这次在宫中,是谁给你灌的酒?”
宫中?她的脸上一片红霞,即便身体再无力她也还是不忘伸手挠了挠自己的手臂。对啊,宫中,她怎么忘了她正要从宫中回来便被宜妃带走了。
一想到这里,秦鹿鸣只觉得脑袋疼。
“灌酒?什么灌酒,宜妃可真是厉害,拉着我往酒水中按。这些招数是你们林家教的吗?”
林亭壁:“……”
果真是林蓼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