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秦鹿鸣早早地便收拾了东西,出门坐着马车到了南靖王府。
“你倒是来得早,往日都是我去找你,今日未曾想到竟是你先到。”马车刚好在南靖王府停了下来,秦鹿鸣正在下车便听见了乔荷的声音。
她微微一笑,说道:“早去早回,总归是好事。”
乔荷点头,自是应声。
随后便让车夫将秦鹿鸣自己的马车驾了回去,转头上了乔荷的马车。
到底是王府的车马,一般大的平民百姓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秦鹿鸣即便再大富大贵也比不上乔荷王妃的身份。
皇室贵族是可以在马车上镶金线琉璃的。
马车一路向北,经过一处楼阁时,林别来突然说了一句:“那不是南靖王府的马车吗?怎么宴春姑娘也在上面。”
他只是单纯好奇,但身边的人倒是被他这话吸引了过去。
林亭壁起身来到窗边,眯了眯眼,此刻他也只能看见马车的车尾,至于里面还有前面究竟坐了哪些人他看不见。
不过……
既然宴春在南靖王府的马车上,那秦鹿鸣自然也在着。
还真是缘分。
马车车夫轻车熟路地驾着车离开了邺城城中,一直到城外,逐渐安静了下来秦鹿鸣才有些叫苦连天。
这车夫的驾车技术似乎不大好。
出了城门,这马车便一路沿着去红山的道路飞驰而去,身后是扬起的一片尘土。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马车才缓缓放慢速度,最终等到停稳秦鹿鸣才在宴春的搀扶下出来。
随后秦鹿鸣便被眼前的景致震惊到了。
红山不愧是红山。
错将铁皂作猩红.小枫一夜偷天酒。
红山并不高,也不算巍峨,很是幽静。层林尽染,一片片都是猩红的枫叶。大抵红山也是因此得名的吧。
许是因为红山乃是皇陵,大凛朝自建朝以来几代皇帝皇后都是葬身于此,因而一到了此处,秦鹿鸣的心情也受了不少影响。总归来说是没有一点欢愉的,甚至有几分悲伤。
按理来说,漫山遍野的红林应该是热烈的,可秦鹿鸣却觉得有几分寒冬的冷艳。风一吹落,难免显得有几分凄凉。
“走吧。”乔荷见她似乎受了影响,神色也变得跟之前不大一样,伸手搭在了她的腕间,轻声说道。
皇后不过下葬几日,皇陵周围还有着守陵的陵兵以及宫女。这其中也包括了梅姑姑,当然皇帝的本意是想将梅姑姑拨给太子的,可梅姑姑只道自己的主子没了,心也就不在了。
最终皇帝也只能遂了她的愿,让她来了皇后的坟陵前守着。
“什么人?”
见她二人款款而来,便立刻有陵兵上前呵斥制止。
乔荷身边的嬷嬷脸色唰的便冷了下来,上前便从手中拿出腰牌:“大胆!这可是南靖王妃!”
那陵兵一听,连连跪地:“末将不识王妃,还请王妃赎罪。”
乔荷看了眼他,轻言说道:“起来吧,我只是来此祭拜端静皇后,只一会儿,不会太久。”
说明了来意,那陵兵便立刻起身领着他们进去。
梅姑姑隔着大老远便看见她二人过来,起身拍了拍自己膝上的尘土,便朝着她二人过来。
“王妃,秦姑娘。”梅姑姑至今没能从皇后去世这件事中走出来,她备受打击,此刻已经憔悴了不少。
秦鹿鸣点了点头:“姑姑,我想来此看看皇后娘娘。我一介平民,无法入宫,没能送娘娘一程。”
梅姑姑点了点头,刚才她就看到了,秦鹿鸣手中捧着的那几枝拒霜花,微有褪色,已经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粉嫩。
纯白无暇,素净得很,但却在这漫山遍野的红色之中十分出彩,多了几分别具一格的美。
梅姑姑点了点头。
秦鹿鸣便随着乔荷到了陵前,上香烧纸,跪拜完成了这一系列的礼仪规矩后她才从宴春的手中取过那几枝拒霜花。
“此处风景极好,只是可惜了没能栽种几株拒霜。娘娘就在此好好歇歇,这花儿我为您带来了。”
是啊,此处风景极好,是个风水宝地,安静怡人。皇后她操劳半生,总归可以在此好好歇歇了。
只是可惜,她青瓷如水,是个冰壶玉尺之人,宛如一泓清水,这枫叶的红终究是配不上她。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端静二字是对她这一生最好的赞誉。
“姑姑,种些拒霜花吧,娘娘她喜欢。”
秦鹿鸣离开皇陵后便随着乔荷坐着马车回去了。大抵是乔荷发现了她有些晕乎,便出声叫了车夫慢些走着。
一路摇摇晃晃到了邺城之中秦鹿鸣已经睡醒一觉了。最终她只是让乔荷将马车停在了秦宅,两人道了别。
秦鹿鸣甫一回到秦宅,便遇上了从宫中而来的周公公。
秦鹿鸣大惑不解,还未上前便听到周公公传话道:“秦姑娘,上前接旨吧。”
她满腹疑惑,但不敢不从,生怕以为宫中又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她,毕竟这几次下来她可是一点也不想再去宫中蹚浑水了。
周公公并没不知秦鹿鸣的猜想,这圣旨无非就是夸赞秦鹿鸣的,大抵是皇帝见她这些次在宫中陪伴着皇后有功,再加上临终前皇后也曾跟皇帝提起过秦鹿鸣一事,因而这次下旨无非就是论功行赏罢了。
“秦姑娘接旨吧。”秦鹿鸣还沉浸在周公公那句赐宅邸一座的话中,身边的宴春便伸手戳了戳自己。
秦鹿鸣愣愣,终是回了神接过圣旨。
“宅邸是选址在城东,姑娘若是得了空便去瞧瞧吧。此处风景宜人,乃是陛下亲选的,只是还未打理,待日后修缮完毕,便可入住。”
秦鹿鸣浅笑,恭送着周公公离去。
“姑娘,陛下赏赐的屋宅,日后咱们真要搬去?”宴春不确定地问道。
秦鹿鸣目送着周公公的离去,直到眼前早已看不见了周公公的身影,脸色骤变,丝毫看不出刚才还一脸的笑意。秦鹿鸣伸手瞥了眼手中明黄色的圣旨,神色冷然嘲讽。
“皇帝赐的东西你也敢住?”秦鹿鸣回头看了一眼宴春,嘲笑她的突然愚钝,将手中的圣旨交给了她,“供着吧。咱们还是住在这里,日后知意成婚了,咱们将邺城的产业给了她,便回去吧。”
回去?
回哪儿去?
广陵还是锦城?
宴春点了点头,终是将手中的圣旨紧紧握住。
两日以后,秦鹿鸣派了宴春去林宅送礼,说是来答谢长河山君的。然而收到礼物的长河山君只是看了眼宴春手中的锦盒,并未收下。
她喝了一口酒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是你过来,秦姑娘呢?”
宴春一脸尴尬,伸出的手收回来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手的冷汗。
“我家姑娘事务繁忙,不能抽空前来,特意命我过来的。”宴春耐着性子解释。
长河山君伸手一道掌风轻拂,那锦盒的盖子便缓缓揭开,她探着头看了一眼,索然无味,宴春跟随在秦鹿鸣身边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在学的不是一星半点的熟悉,甚至比起秦鹿鸣更胜一筹。
她知道,长河山君不喜欢她准备的礼物。
“钟黎,拿着吧。”漫不经心,甚至不再看宴春一眼。
“多谢姐姐,礼物我就收下了。”钟黎探了探手便从宴春的手中接过了盒子。
宴春略有尴尬地朝着他点了点头:“若是没什么事情,宴春便先行告退了。”
然则,还未等她转身,长河山君便开口拦下了她:“你家姑娘到底在忙些什么,我看着你们秦家的瓷器不是都在你手下管着吗?林亭壁同样是林家的家主,怎么没有你家姑娘这般繁忙?”
宴春浅笑,尽显规矩与本分:“林公子刚刚接手林家,家中还有林二公子帮忙,自然要轻松许多,宴春虽然帮着姑娘管理家中事务,但到底也只是个下人,帮不了什么忙。”
对于她的客套说辞,长河山君无动于衷,抬眼瞥了她一眼:“那日我听说你家姑娘……”
“哟,这不是宴春姑娘吗,你家姑娘呢?”正说着屋外便踏进了一个人。
宽肩窄腰,一身青衣,迈着一双长腿十分自然丝毫没有避嫌的念头,就往里面踏来。
林亭壁自宴春入府便停听了消息,扔下手中的动作,从书房中赶来,也不顾身边的长河山君还在问话,便一脚进来出声打断,目光还不忘四处找寻什么。
“别看了,秦姑娘没有来。”长河山君知道他在做什么,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眼,便又叫了钟黎给自己斟酒。
果真林亭壁的眸光黯淡下去,闻着一屋子的酒味,林亭壁眉头一皱便回头说道:“宴春,你家姑娘最近都不出门吗?她可有托你带什么话给我?”
林亭壁不死心,继续问道。
宴春心惊,但兴许是已经和林亭壁熟悉了不少,因而此刻那种紧迫感便消失不少。
“未曾,姑娘没有交代什么话,只是说了让宴春过来给长河山君道谢。”
林亭壁皱眉,心中有些不舒服:“一句也没有?”
宴春仍旧是一副淡笑的神情:“没有。”
林亭壁死心了,看来这路还长着啊,不禁秦鹿鸣对自己无语,就连秦鹿鸣身边的心腹宴春也如此对自己,还是宋碧华好。
不过他知道对秦鹿鸣这种油盐不进之人,不要脸才是最好的手段。林亭壁又道:“宴春,此前我可是救了你家姑娘,甚至为了她闯了王宫,跟我的妹妹宜妃娘娘闹上了,为了你家姑娘我可是连当今陛下的宠妃都得罪了,你家姑娘没有任何表示,委实伤透我心。”
他闷闷不乐,作势就要低声啜泣。
宴春不语,只觉得这林亭壁性子实在古怪极了,只一个词能够形容:捉摸不透。一会儿杀伐果断,一会儿死乞白赖。现如今她隐隐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了几分委屈。
一定是她中邪了,林亭壁怎么会这样。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林公子说笑了,姑娘自然是将此事记在心上,此次前来还让宴春给您道谢一声,奈何宴春一时之间竟然将此事忘了,实在罪过,还望林公子勿要怪罪。”
林亭壁扬眉一笑:“好说。”
宴春仍旧笑着:“既然如此,若是没什么大事,宴春便先回去了。”
林亭壁震惊,当下便有些站不住了:“等等,就这样没了?”
这样有什么不对吗?她不是已经道过谢了吗?宴春不解其意,一双眼睛充满大大的疑惑,就这样看着他。
林亭壁一脸铁青,只觉得自己面子有几分挂不住,很好,秦鹿鸣就想这样糊弄过去,都不曾想过来见他一面。
“我知道了,你就跟你家姑娘说,本公子近来难得有空,改日必当登门拜访,算是向鹿鸣姑娘讨教一下,如何经商,如何做好家主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