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年的真相竟是如此。
“所以,秦家上下确实是被澹台家所灭,但也算是无辜波及。”林亭壁一面注视着秦鹿鸣的反应,一面说着当年的事情。
得知此事后的秦鹿鸣一直沉默不语。她坐在椅子上,侧着脑袋望着窗外。
原来,原来当年竟是这样的缘由。若是那日她没有和阿爹阿娘置气,只怕她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秦家上下,一向和睦安然。邻里相处融洽,她的祖父秦如风在当时也是极受尊重的人,虽然他们秦家远离庙堂,远离邺城,在四大世家当中也只能占个末尾,但他们秦家却从来没有招惹过谁。
可笑的是,她的祖父明明是救了人,明明是帮助了关一剑却没想到仅仅一个善举却招来杀身之祸。
还真是讽刺,这世间果真不能做好人。
秦鹿鸣闭了闭眼,声音颤动:“所以他究竟要做些什么?”
林亭壁微微一愣,他知道秦鹿鸣心中不好受,当年遭遇灭族之痛,如今又在再次掀开伤疤来告诉她当年的一切都是被波及牵连的。
他看着秦鹿鸣一脸苦楚却强做冷静的模样,心中心疼。他知道只怕秦鹿鸣的心口早就在滴血了。
如今她还能如此镇定的坐在自己的跟前问着澹台黎接下来的目的不得不说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
毕竟在他知晓林父被意外连累致死时也是心如刀割,若非最后的一丝理智在提醒着他,只怕他早就提着刀冲到澹台家手刃澹台义了。
“据我所知澹台黎多次对你出手恐怕是想要借你之力铲除澹台家。毕竟澹台家势力庞大,澹台黎想要彻底摧毁澹台家仅凭他的力量只怕还不到火候。既然他知道了你是秦家人,自然会想方设法把你也拉上这条路。”
秦鹿鸣冷笑,眼中光芒冷如寒极,她嗤笑一声:“痴人说梦,他关家人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当年我祖父救了他们一家可他们害得我们全家灭亡,这份仇恨我不找他算账他还想拉着我共同对付澹台家?”
林亭壁知道这是迁怒,虽然当年的事情是因关家而起,但总的来说罪魁祸首还是澹台家。他看着秦鹿鸣冷着一张脸,神色狠厉,轻声说道:“秦鹿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秦鹿鸣若是听不懂,只怕便是傻子了。
她抬头神色凌厉地望着林亭壁,说不上什么滋味,只是心不在焉地说道:“我知道,关家人在这场事件中也是受害者。”
可她不能原谅,即便她知晓若是再来一次只怕祖父秦如风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收留关家人,但她还是不会原谅,更做不到和澹台黎联手。
更何况即便澹台黎有意借她之手铲除澹台家她也无法认同。毕竟澹台黎在秦家这件事情上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且一次次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这种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必然不择手段,恕她无法接受。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秦鹿鸣的手段也不光彩,可她还是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面对澹台黎。
秦鹿鸣闭了闭眼,两行清流顺着脸颊落下,她睁眼便看见林亭壁朝着自己递过来一只手帕,稍稍怔愣,她便道了一声谢伸手接过手帕擦拭了眼泪。
此刻已是金乌西坠,她在林家不知不觉已经待了半日,也是时候回去了。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至于后面的事情我想先回去整理一下再告诉你。”秦鹿鸣起身,看了眼屋外树荫下候着的宴春。
林亭壁点头,他知道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消息只怕秦鹿鸣根本吃不消,眼下还是得容她回去好好消化,整理思绪。
他起身,即便很想留下秦鹿鸣用膳,但此刻看着秦鹿鸣苍白的脸色实在于心不忍。
“我送送你。”
秦鹿鸣没有拒绝,朝着他点了点头,刚踏出一步又立刻停下。
见她如此行迹,林亭壁微怔,不解其意,出声询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秦鹿鸣沉着眉头,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将自己的一部分计划告知林亭壁:“我……”
她支支吾吾,一副扭捏不安的样子,着实不像平日里的秦鹿鸣,林亭壁好奇:“可还有什么要事未说?”
秦鹿鸣点了点头,抬头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样子,突然之间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林蓼蓝也是林亭壁的妹妹,将心比心,若是有人要利用陆知意来对付仇敌,只怕她早就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终是开口说道:“我,想要和宜妃见一面。”
一听到这话,秦鹿鸣发现林亭壁的脸色瞬时变得十分难看,阴沉至极,看起来很是可怖。
她有些担心,担心林亭壁并不愿意,身子一下子卸了下来,说道:“算了。此事从长计议吧。”
“好,我替你安排。”
出乎她的意料,林亭壁只是犹豫片刻便开口同意了,秦鹿鸣惊喜,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替我安排,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要做些什么?”
林亭壁收回了十分阴郁的脸色,笑得一脸明媚,甚至带着一丝宠溺:“我相信你,只是你都这样说了,我再不问岂不是显得我很不在乎,说说吧,你要做什么?”
他不是反对秦鹿鸣和林蓼蓝见面,他只是担心再一次发生上次的事情,他担心秦鹿鸣会在林蓼蓝的手下吃亏罢了。
“太后是澹台家的人,即便不问世事多年,但若咱们真的对澹台家出手,只怕太后还是会站出来阻挡。到时候就是真的难上加难了,毕竟同出一脉太后总不会任由自己的娘家被毁吧。”
“所以,你要……”他有了些猜测,但仍旧不确定。
秦鹿鸣抬眼,一脸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坚定:“所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想借宜妃之手打压太后,即便不能够拿太后怎么样,也要让太后在澹台家这件事上面插不了手。”
林亭壁看了看她明媚的目光,突然心中一软,开口说道:“好,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出去。明日我便让母亲进宫,届时自会让母亲将此事告知林蓼蓝。”
秦鹿鸣不解,一边跟着他往屋外走着,一边说道:“你不让我亲自去见宜妃吗,若是她不肯帮忙怎么办?”
她提出疑问,没想到这个问题没将林亭壁难住,反倒是将秦鹿鸣自己问到了,是啊,若是她去面见林蓼蓝,林蓼蓝没有谈妥她又能拿出什么理由来说服她。
见她突然愣住,林亭壁淡笑一声,直言道:“你且放心,母亲的话她多少会听一些,你别忘了即便她只是从外家抱来的孩子,但总归是林家的人。澹台家于我们有杀父之仇。”
“可……”她回头看了一眼林亭壁,心中隐隐担心。林亭壁的母亲澹台婧也是澹台家的人,再怎么说也是血脉同宗,他的母亲真的会同意他这么做吗?
像是知道了她在担心些什么,林亭壁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放心。母亲虽为澹台家,可却也与澹台义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秦鹿鸣了然。是啊,澹台婧的丈夫便是被澹台义所杀。他们本就不是真正的兄妹,澹台义不过二房所生。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澹台婧跟澹台义之间苦大仇深。若非澹台义当年狼子野心,只怕如今的澹台家他根本占不了什么势力。
尽管林亭壁和秦鹿鸣再三保证,但其实他心中也没有底气。他根本不确定林蓼蓝是否会出手。
毕竟这是他的家仇,和林蓼蓝没有关系,她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地拒绝。毕竟他们林家从未支持过林蓼蓝嫁入宫中,也没有在背后给过她任何支撑。
更何况宫中局势变化莫测,在这种时候得罪太后不是什么好事。
按理来说澹台婧须得等到每月初一十五才能入宫觐见,但无奈她乃是诰命夫人,且宜妃怀有身孕,近来正得宠,此时正需要娘家人的关怀。尤其是澹台婧还打着问脉安胎的名号。
澹台婧在宫中用过了午膳才回来的,回来后当下便找来了林亭壁。
“成了。蓼蓝说她会出手的。只是……这代价……”澹台婧握着茶水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怎么了,母亲?”
她长叹一口气,终是将手中的茶水放下,摇着头说道:“没什么,这孩子让我跟你道声歉,说上次别来的婚宴上没能当面跟你道歉很是自责,还让我代她跟鹿鸣致歉。”
对于那日在雍兰殿中林蓼蓝和澹台婧之间的谈话没有人知道。
三日以后宫中突发消息,说是宜妃林蓼蓝前去太后宫中请安,不知为何惹怒了太后被太后责罚,回去时还被太后身边的嬷嬷绊倒,摔了一跤。
林亭壁得知此事时他的母亲澹台婧已经入宫,他心中震撼,久久不能释怀。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日他母亲神色古怪,却是没想到以这种代价。他心中难受,他虽然手上也沾了很多鲜血,但他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死去。
这件事他心怀愧疚不敢告知秦鹿鸣,但秦鹿鸣这般聪明又岂能猜不出。光是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她就足以了解事情了。
和林亭壁一样,她虽然不择手段可也没想到要让林蓼蓝以这种方式,在刚得知此事后便立刻带着宴春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林家。
幸得那时候澹台婧已经从宫中回来,告诉他们胎儿保住了,除了有些出血外便没什么大碍了。
“林亭壁你就是这样做事的?这样做和澹台黎有什么区别?”秦鹿鸣虽然此前多林亭壁有诸多误解,但却从来没有这般生气过,甚至质疑他的人品。
“我……”
林亭壁还没有说话,便被自己的母亲打断了。澹台婧知道秦鹿鸣必然是误会了。
“秦姑娘,这件事儿跟亭壁没有关系,我作为亭壁的母亲绝无包庇之意,毕竟蓼蓝也是我的孩子,我马上就可以做外祖母了,又怎么看她受丧子之痛。我们衡量多番,最终决定这个方法是最简便有效的。你且放心,事前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决无大碍。”
澹台婧怕秦鹿鸣误会,更怕秦鹿鸣从此和林亭壁离了心,虽然他们并没有合心过。但是她还是喜欢这个秦鹿鸣的,不希望秦鹿鸣因为这个原因误会林亭壁,也不希望她误会自己是个恶毒的人。
见秦鹿鸣还未说话,澹台婧没辙了,当下便如实招来:“哎呀,好吧。告诉你们也无妨。蓼蓝没摔跤,没流血,身子好着呢。”
林亭壁秦鹿鸣二人双双疑惑,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将目光停在澹台婧身上,只见她突然上前将屋门关上,说道:“那日蓼蓝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可我思虑多番还是觉得不妥,不能让她涉险。于是便给她用了梅子糕,她一向不能吃梅子糕,一吃便会起红疹,不过两天脸上便长满了红疹,此后出门都是带着面纱的。那日在太后宫中摔倒的不是她,是她身边的宫女,那血也是我们安排的。总之你们放心,蓼蓝没事。”
澹台婧本不想将这件事说出来,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和秦鹿鸣,只是难免隔墙有耳,还是当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