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感受过世道的不公,所以她一直努力的在和命运对抗。
带着满心疲惫回到豫园时,景脂刚进门就倒在了沙发上,靠着柔软的沙发,看着房间里东西的摆设,每一样,都是她精心布置的,都带着她满满的回忆。
景脂撑着手爬了起来,拿出抽屉里的药吃了一道,接着就进了房间,踩着凳子拉开了最上面的一层,把里面她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拉了下来。
这是她搬进来的那一天就准备好的。
她的东西不多,除了衣服和洗漱用品以外,她就只带走了放在墙边的画板,收拾好后,她便不做留恋的离开了这里。
她在这里生活了整整两年,离开的时候心里却没有一丝眷念,有的只是解放释然。
顾行朝第二天想起昨晚的事觉得荒唐追过来的时候,房子里已经没有了景脂的身影,他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恰好这是蒋特助的电话打了过来,“顾总,陆氏那边来人了。”
是早就约好的今天谈合约的事。
“知道了。”顾行朝抵了抵后槽牙,心里一阵烦躁,看了这里一眼,抬脚走了出去。
他很自信,景脂是不会轻易的离开他的,第一次发脾气嘛,难得把这些年的事都给发泄了出来,赌气离家出走是正常的。
顾行朝想,心里也没那么慌张了,这样的说法好像安慰到他了,他扯了扯领带,有些松懈的回了公司。
而此时,景脂正躺在高忆彤的家里,后者拿出了她身上的体温计,看到上面的温度:37.6,心里挺着急的,嘴里却说,“你可以嘛,再等个时间就直接可以升天了。”
高忆彤这里有专门的私人医生,给她打了针,没让她吃药,考虑到她还没有吃饭的缘故,她又让人给她熬了一碗粥。
景脂笑了笑,苍白的嘴唇有些干涩,笑起来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违和。
“谢谢你啊。”
如果不是她的话,只怕她昨天晚上就会露宿街头了。
“谢什么谢。”高忆彤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是我应该庆幸,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还能想到我。”
想到昨晚她去接她时看到她的样子,可怜的如同水里失了根的水草,无依无靠,只能随着水流的波动而顺从。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景脂那个样子,发自内心的心疼她。
她昨天哭的太狠,今天的眼睛都还是肿着的,声音也小小的,听着就可怜。
“真是的,顾行朝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高忆彤为她打抱不平,连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人都知道她的项链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怎么他这个快要五年的男朋友就不知道呢。
“没事。”景脂捧着一杯热水,慢慢地喝着,分手后再回踩对方的事情她不会做,还解释道,“他其实没做错,爱不爱的本来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就好像她,一直都活的清醒,所以他也是,清醒的不爱她而已。
“你还在给他讲话!”高忆彤听到她替他的辩解就要气死了,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大声的骂出来啊。”
景脂抬起头,无辜的眨了眨眼,她骂了呀,昨晚还当面骂的呢。
现在回想起来,她一点都不后悔的呢。
高忆彤一看到她闪亮亮的眼睛就觉得头疼,找了个理由出去透气去了,生怕自己会克制不住罪恶的爪子。
她出去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景脂一个人,她沉默的把水放到了床头柜上,拿起一边的手机给夏婉灵打了一个电话。
“嘟——”了几声后,夏婉灵那边接了起来,“喂,景脂小宝贝啊,你昨天怎么不给我回电话呢?”
夏婉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那边还有人说法语的声音,她听不懂,有些迷茫。
“啊?抱歉啊夏姐姐,我昨晚睡得太早了,好像没有接到。”她有些歉意的说道。
夏婉灵“哦”了几声,突然跟旁边的医生说了几句什么,又很快惊喜的冲着电话这头的她说道,“景脂小宝贝,等着夏姐姐这次回来给你个惊喜啊。”
“惊喜?”景脂觉得奇怪,翻了翻便签,上面记录的是夏婉灵十二月份会回来,但现在才九月份,什么样的惊喜要准备那么久啊?
“是啊是啊。”夏婉灵表现的十分的激动,差点就要破功告诉她了,但她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忍住了,只说,“你等着就好了,这个惊喜一定是你最喜欢的。”
她最喜欢的?
景脂无奈的笑了笑,她这辈子唯一希望的,就是陆彻能回到她身边,她愿意用一切去换。
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个世界上有奇迹。
但她不会驳了夏婉灵的好意,也对她笑道,“那我先谢谢姐姐了。”
“不客气不客气。”夏婉灵摆了摆手,脸都笑开了花,“你就好好的等着吧。”绝对是大大的惊喜。
“好。”景脂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她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了夏婉灵,“夏姐姐。”
“嗯?”
“我和顾行朝分手了。”她的眼神很平淡,没有不舍,也没有不甘心,只是很平静的说着事实。
“真的?”夏婉灵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惊喜了,就差扑到她面前使劲的摇晃她了,隔着屏幕景脂都能感受到她的激动,“那可太好了!”
完全没有景脂设想的那样,她的声音更加兴奋了,“早就该分了,顾行朝根本就配不上你。”
景脂觉得好笑,随口问了一句,“那你觉得谁配得上我啊?”
夏婉灵想也不想的回答,“那肯定只有陆彻咯。”
陆彻啊……
再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景脂的心里有些难受,但夏婉灵那边还没有发现,还兴致勃勃的说着,景脂也没有驳了她的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她的声音,听着她说的话,寄托着自己对他的思念。
她其实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敢主动去提起他的名字了,时间没有教会她遗忘,反而让她记得更加的深刻了,那些曾经不注意的细节,如今更加直观的摆在了她的面前,让她体会到了陆彻的真心。
“夏姐姐。”景脂轻轻地喊了她一声,打断了夏婉灵的话,“我很高兴。”
夏婉灵:“?”
她不明白她在高兴什么,莫名其妙的看了在跟医生交涉的景深,景深回头对上她的眼神,也是一脸的疑惑。
夏婉灵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得,看这眼神就不是他说的话。
“原来这世界上,除了我,还有人没有忘记他。”
夏婉灵愣住了。
景深和医生交流完后,看她一直保持着刚刚接电话的举动,就走了过去,拉了她一下,“怎么了?”
被他拉回了现实,夏婉灵还是看着手机,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我在想,我是不是不应该瞒着她这件事。”
“你说陆彻还活着的这件事?”
和夏婉灵的感性不同,景深在这件事上冷静的出奇。
“别想了,一个昏迷了快六年的人,到现在才有一点知觉,他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他后天的造化。”他往紧闭的手术室看了一眼,神情淡淡的。
“可是,”夏婉灵揪住他的衣领,有些悲伤的看着他,“这样对脂脂很不公平啊。”
她那么喜欢陆彻,如果让她知道她他还活着的话,她一定会……
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如果陆彻没有撑过来,而景脂就会遭受双重的打击。
拥有过再失去,比没有拥有过还要残忍。
景深定定的看着她,最后无奈的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别忘了,陆彻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每天都要靠着那些营养液维持他的生机,你也不是没有看到,离开了那些管子,他会彻底死去。”
他会不会醒,这本来就是一个未知数,更何况这个希望很有可能会在他们的手里破碎掉。
连他都不敢相信这个渺茫的机会,更何况是深爱着陆彻的景脂呢?
“那怎么办?”夏婉灵有些崩溃的捂住脸,回想起景脂刚刚说的话,她的心就一阵阵的痛。
陆彻和她,可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啊……
挂掉电话后,景脂把手机反压到被子里,心情有些郁闷,拉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了,走到了窗边,刚好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开进了别墅里。
她有些好奇的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入眼的是一双擦的锃亮的高定皮鞋,修长笔直的双腿,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西装,再往上看,景脂的眼睛突然瞪大,死死地盯着那张脸。
男人戴着金丝边框的眼睛,给他增添了一抹儒雅,感受到有人的目光,他往二楼看了一眼,景脂连忙蹲了下来,大脑突然一阵眩晕。
她的手指狠狠地揪着一旁的窗帘,眼里气愤得快要喷出火来,看着刚刚的那个人,她咬紧牙关,从齿缝间喊出了一个名字:
“陆靖琛!”
外人口中最为津津乐道的陆三爷。
有人说他涉猎的地域很广,也很杂,要是追溯到其他国家的话,会发现很多擦边过的产业都会有他陆三爷的身影,偏偏警察又对他无可奈何,每次找到和他有关系的地方时,他总能轻松的将自己摘个干净。
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又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
可景脂知道,他是个罪犯!
陆靖琛走进了别墅,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佣人们不敢再多看他一眼,纷纷去忙着做自己的事去了。
高忆彤刚收拾好徐姨熬好的粥,要给景脂端上去时,一出厨房门就看到了站在客厅的男人,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回来了?”
说完她就咬了咬舌尖,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是真的蠢,这里是陆靖琛的地盘,他什么时候回来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她连忙加了一句,“你多误会啊,我只是随口说了句。”
陆靖琛没说法,看了一下她碗里端着的粥,微微皱眉,“你在干嘛?”
看模样是他的洁癖症犯了。
陆靖琛最讨厌别人把食物搬上二楼,用他的话来说,二楼是他办公的地方,不允许任何奇怪的味道传上去。
高忆彤觉得他矫情,她端着东西进自己的房间吃怎么了,上哪儿去碍着这位大爷的眼了。
但她不敢明说,只敢在心里小声地BB一下,每次要想吃的话,都会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端上去,大快朵颐。
鬼知道今天他会突然回来啊。
高忆彤在心里哀嚎几声,面不改色走到桌边把粥放了下来,抬起头,做了一个乖巧的动作,“回老板的话,我是饿极了想吃饭,刚端出来就碰到老板你了。”
所以我特么的是真心倒霉啊!
她脸上是乖乖巧巧的笑容,和她张扬的五官有些不搭配。
陆靖琛看得皱眉,根本就不信她说法,“是吗?”
高忆彤连忙点头,正要表明自己真心的时候,二楼的房间突然打开了,景脂从里面走了出来。
高忆彤:完了。
景脂换上了她的衣服,是昨晚她出了一身汗后给她换的,但她的骨架比她大了点,她穿她的衣服就像是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高跟鞋一样,有些不合身。
“脂脂。”高忆彤连忙走过去扶着她,“你怎么出来了啊?”
语气带着点无奈,她本来就要编好理由了,结果这人突然走了出来,这让她怎么解释啊。
高忆彤在心里捶胸顿足,泪流满面,脸上却带着假笑,“老板,这个是……”
陆靖琛的眼神在景脂身上打量了一下后,移开视线,眼神淡淡的,“我没兴趣知道。”
说完,绕过景脂走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书房。
看到他什么都不问就走了,高忆彤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恨不得放几个鞭炮来表达自己的兴奋,但在景脂面前她还是保持着矜持,只说,“你下来了正好,快来吧,吃饭了。”
她拉着景脂到餐桌前坐了下来,像个话包子似的,一直在说话,“唉你都不知道的,我那老板不太喜欢别人到他二楼去吃东西,所以这碗粥我端不上去的。”
要是他不在的话,她还可以冒险试试,大不了他回来的时候就把碗藏厕所就行了。
景脂埋着头吃饭,听到她的话就点头,表示她在听,手也木然的舀着饭往嘴里送。
看到这个斯文败类的男人,她就想起了那个葬于深海的少年。
陆靖琛进了书房,打开了书柜里的一个盒子,包装精美的布盒里,装着打磨得光滑漂亮的珍珠项链。
整整二十一颗,寓意是:
爱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