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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心中蛰剑

  陆杞坐在河边公园的石椅上,凝望流水,正在等待。

  许久之后,他忘记自己在等待什么了。

  河水汤汤,闪映着破碎的天光,似一把迸裂的长剑。

  水光粼粼,陆杞意气耸动,不自禁握紧一根枯枝,而后却又茫然地松手。

  河桥上汽车飞驰,河对岸钓竿五六支,头顶的秋树偶尔坠下渐红的叶子。

  陆杞想起快迟到了,得去公司上班,但转念一想自己才十五岁,还在武馆学武,拳脚刀剑比上班更重要。

  天色慢慢颓暗,一絮絮灰云相叠起来垒满了青空,对岸开始收竿,雨意浓烈。

  河中的渔夫披上蓑衣,吆喝了一声,把小船停靠岸边;桥上捕快骑马疾奔,高过汽车,显眼无比;公园里的小男孩骑着四轮小单车,差点撞到了挑担的货郎。

  风愈发大了,黄叶打滚,外卖小哥的斗笠当头吹落,一个书生和洛丽塔女友在店家檐下躲起了雨。

  雨越下越大,整个城市开始枯萎暗淡,就像淹进了一片海里,天地间唯有雨水,雨声席卷着远近一切。陆杞觉得寒冷无比。

  河水开始浑浊,急淌着残枝败叶、破烂尸体——渔夫的尸体、捕快的尸体、男孩的尸体……

  天光微灭,陆杞所凝望着的那把剑不见了,他浑身湿透,抖落一身红叶。

  雨明河暗中,世界凌乱了。

  陆杞发了疯,他扑到石栏杆上,去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水中倒影灰黯,一瞬间被上流冲刷下来的落叶淹没。他大叫起来,迎着大雨跳进河里,投身向那道已逝的剑影。

  红黄烂漫的浮叶在急流中动荡,河中剑气,冷冽滚烫。

  ……

  陆杞彻底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然晌午,日头悬在天顶。

  碎石子嗒嗒响,一条野狗凑到他身边闻来闻去,尾巴打转,小心地伸出舌头舔䑛他的后颈脖子。

  陆杞翻身,坐了起来,那野狗吓得窜出三四丈,一头扎进荒草里。

  陆杞昨夜被漩涡和水流卷得骨头都快散了,灌了一肚子,半昏半醒间吐了些,现在依旧难受,他原地又吐了。

  两脚就浸在浅滩里,陆杞缓缓起身,在水边洗了洗脏脸。水花里日光荡漾,让陆杞想起昏迷中的那个梦。

  有关梦境的记忆于他清醒之后飞速消退,当他洗脸时,已经残浅如鹅卵石上的水渍。

  但有一抹清光蛰伏在他的心头,难以忘怀,挥之不去。陆杞掬起一掌清水,须臾漏尽,才恍然觉得那可能是一痕剑光。

  陆杞清洗过后,开始仔仔细细检查自己的伤势。有些淤青和小伤口,没有大伤口,四肢疲累但只有一些拉伤。

  “命真大啊。”陆杞叹息,但他忽然惊愕了一下。

  “古怪,侵入丹田的剑意没有了……”

  昨夜被震落水中,脏腑丹田中的确侵蚀进了一丝剑意,那时还以为丹田要废了。

  在煅体有成、凝出内息炉之后,习武之人对于身体内外的各种微妙变化都会更加敏锐,因此才能淬炼血肉,感应气机。

  但在炼出第一口真气前,也相当脆弱,一旦有异种真气强行入侵,就很容易导致丹田受创。

  剑意不完全属于真气一类,玄之又玄,往往是出剑者意念的外在体现,强者勾动天地,弱者惑人心魂。

  武馆里有位老师傅刀意凛人,陆杞体验过,但和昨夜那一缕剑意相比,则显得十分空泛散乱。

  那种锋锐的痛觉陆杞绝不记错,但现在他于五脏六腑里来回感应,都寻不到丝毫踪迹。

  陆杞想不通,暂时也懒得想,他在水边歇了一会儿,要养回些力气,也晾干一下衣裳。

  “昨夜袭击心渊宗的,多半是大齐那边赶过来的,那么灰衣哑仆就是朝廷埋下的卧底暗桩?”陆杞心里暗忖。

  但万事都不能说死,也可能是其他势力,杞国虽说是大齐的藩属,但毕竟国力孱弱,又和南楚接壤,少不了三教九流、妖魔鬼怪。

  不管怎么说,那些所谓的啖魂狗应该暂时不敢露头了,陆杞打算先回淳城。

  这片河滩陆杞并不熟悉,周遭环境都算得上陌生,所以他决定沿着水流继续向下游走。

  对于淳城四周,陆杞自认还是很熟悉的,而淳江紧靠淳城,支流也不多,遇人也可以问问,预计天黑之前就能回到城里。

  虽然这么折腾了一番,但陆杞煅体有成,还是能榨出不少体力。

  踏着洁白的卵石和泛黑砂粒,河水清澈见底,陆杞拾到一节风刮下的树枝,约三指粗,他拿来作杖,伴着潺潺流水声前进。

  就这么走了半个时辰,陆杞望到前方有个人影,他快走起来,发现是个赤膊的彪形大汉背对自己,坐在一捆柴上低头吃着什么,可能是个樵夫。

  陆杞又走了几步,忽然停顿下来,因为他看见那捆柴边有一滩干涸的血迹。

  他放轻脚步,后退着就要远离,他打算钻进一旁的林子,尽量绕过这个大汉。

  但就在此时,那大汉偏过脑袋,露出一副陆杞熟悉又惊悚、此生难忘的骇人画面——

  皮肤蜡黄,不见下颚,水蛭般的肥长舌头翕动着,探进一颗血淋淋人头的眼眶,䑛出白花花的脑浆。

  大汉眼睛发光,脸上红白一片,干巴巴地喊道:“过来。”

  陆杞返身狂奔,撒丫子就跑。

  然而还未跑出三四丈,一串敲魂震魄的铃响在一瞬间便扼住了陆杞的身形,让他脑袋晕胀,将要陷入一场酣梦里。

  陆杞踉踉跄跄,拄着粗枝,勉强支撑着身子,干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没死,好得很,跑什么,跟我回去。”

  大汉又恋恋不舍地嘬了一口脑浆子,才把那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丢进河里。他接近陆杞,浑身还冒着浓郁的血腥气。

  他来到陆杞面前,豺狗一样笑着:“撑着不倒,长本事了,可惜,修行不够。”

  陆杞垂着头,内心呐喊,可身上唤不起半点力气,海水一样的阴翳遮蔽了他的意念,内心的呐喊声也渐渐哑然消散。

  所有的念头都开始坍塌了,焦急、恐惧、绝望……全都坍陷,只有那么一点倔强的不甘和怒意。

  这怒意震动着,心头蛰伏的那点清光剥落了出去,如飞絮般沉进内息炉里。

  那无形有质的火炉开始颤抖,第一次迸发热气,灼然逼人!一口真气从丹田油然升起,转瞬间走遍经脉周天。

  大汉手掌拍向陆杞肩头,想要再度挟走他,可他忽然对上陆杞抬起的脸。

  陆杞闪电般地出手,撞开大汉胳膊,揪住那条滴血的舌头!

  右手树枝自下而上一刺,枝身挑着残叶,割裂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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