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兮主办的作文比赛成功地落下帷幕,参与市里举办的春季文学大赛的名单心底大抵已经确定下来,相对于文学社的成立来说又前进了一步。现在的问题是名单上的人能去几人,倘若无人能去之前所做的一切便会前功尽弃。影响最终结局的无非三大因素:本人、家长、校方。
从这些孩子角度看,想去的应该可以占到百分之七八十,无论目的是参加比赛还是单纯去玩,他们愿意去的可能性非常大,范文兮希望有一半就足矣。所以本人意见不太可能成为问题,问题在另外两方势力,春季文学大赛恰好在上课期间,让学生放弃学习时间去参加破比赛,他们会不假思索地强烈拒绝。
对付家长的办法范文兮已有了对策:伪造大赛宣传单,宣传单只需将“文学大赛”改为“作文比赛”,奖励加上“凡在大赛中成绩突出者可以获得中考加分”的奖励。对于这样的诱惑,家长没有理由拒绝,实施这套解决方案的难点在于如何避开家长咨询校方。关于其中奖励部分也不一定是假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这项奖励目前还不确定,这还要等相关部门审批。
据他那位朋友说,中考可以给其他特长加分,文学创作也是特长,为什么不能加分。于是有人将这个想法反应到有关部门,得到的回应是可以考虑这个建议。不过也只是先搞一个实验点,如果效果不错再全面推广,具体的实施方案需要经过深入研究之后再做决定。因此审批通过只是时间问题,不过校方应该不会得到相关通知。毕竟只是试点,试点的意思就是不能张扬搞得沸沸扬扬所有人没心思做旁的事儿,那么组委会只能依赖自己的杂志宣传。还有就是口口相传,就比如范文兮。不管哪一种都看起来无非是主办方的噱头,如此可见决策层的老奸巨猾,失败后置身事外,成功后名利双收。
范文兮留有后手,他将自己委任为大赛宣传负责人,让学生告诉家长有任何疑问可咨询他。组委会铁定不会计较甚至为之高兴,有人愿意免费为他们提供选手为他们宣传自然大快人心,多几个范文兮这样的代言人就不愁无人参赛。当然,家长这方面工作的开展得等审批文件下发后着手,审核通过可以省去大量不必要的麻烦。主办方发行刊物正儿八百的宣传远比一张虚假海报可靠得多,免不了有好事之徒通过自己的关系脉络去证实消息的可靠度,即便校方不承认事情也会真假难辨。局面总会朝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方向发展,所以得等。
校方的反对是一大难题,可以说无解,有时候这种问题的解决办法就是无视它——最直接也最有效。范文兮也只能这么办,等待他的结果无非就是离开,无所谓的事情。来时无,去时无,迟早的事情,范文兮是看开了。不过,当他下这个决定的时候还是有些艰难,毕竟他在这里投入了许多甚至已经爱上了这个行当,忽然之间要离开还是会难舍难分。人的感情就是如此,当你朝着一个方向不断地努力不断地付出,终有一天你会发现哪怕最初不喜欢也会舍不得放弃。范文兮喜欢创作到了有些疯魔的程度,被逼无奈地当了老师,现在已经变得不想离开。
情不知从何起,一往而深。
不过他还是得这样选择。他认为学习应该是快乐的而不是死气沉沉的,造成这股死气的力量强大,以至于他无法凭一己之力化解。这是他厌恶老师这个行当的原因,既然已经踏进来了,总该做点他认为该做的事。虽然他知道改变不了什么,但总得试试能做点什么,而且还得加快脚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转头离开。既然要走,不留些什么怎么证明自己为此奋斗过,就像孙悟空留下“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尽管只是留在佛主手指之上。
而作文大赛之所以有出游奖励,是范文兮故意为之:一是对各方面因素的初步试探,二是希望这些孩子们能写出真实感受而非杜撰从别人美文中的天地。初生牛犊不畏虎,何况他本就不属于这个牛圈,只不过是临时演员罢了,一旦有何过错首先就是他这种人顶上去。做了选择也就没了退路,范文兮得到名单的之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通知一应人等及出游的事宜。万万没想到在范文兮风风火火地为文学社做筹备工作,不幸却悄悄降临。
刘余木接完电话便将事情告知了父亲,父亲立马变了脸色,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范文兮就是一个不学无术不入流的写手,他自己不求上进也就罢了,不认真教书育人还带着学生胡闹,真是误人子弟!学生就该好好学习,一天净想着带着学生出去玩!……”余木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态,戴着有色眼镜说出的话果然有失水准,心中很是不快。他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打断了父亲的歇斯底里:“出去旅游怎么就成了不好好学习了?写好文章怎么就是胡闹了?难道每天用别人的句子拼凑成自己完全没见过的事物就算求上进了?我看就是一个在庙里待了几十年的和尚撞钟撞不过半路出家的和尚,心生嫉妒!”刘余木没想这样,只是觉得很气愤,不就是去五华山旅游而已,一天的时间,为什么偏偏要上升到人身攻击?他想不明白!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刘余木耳里嗡嗡作响,“明年这个不学无术的假老师就会从这里滚蛋,你也别想着去什么五华山!他要干什么,大家都知道无非就是想搞什么破文学社,他能搞出什么名堂?”刘余木耳边除了轰鸣声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模模糊糊地听见“滚蛋”,于是站起身来夺门而出。
刘父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反应,并非范文兮教语文强过自己,只因为刘余木与之走得太近,近到已经超出了可控范围。大多数父母总有很强的控制欲,孩子不按着自己规划的路线前进就会抓狂,刘父并不是例外。
范文兮能让刘父产生恐慌,大概是因为他放荡不羁的行事风格,离经叛道的教学方式。他写的诗歌不受欢迎,准确地说是不受编辑欢迎,像他这种人写不出什么赞歌,被拒之门外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一切也表现在了工作上,只要他认为不对的地方坚决不服从。看上去刚愎自用,实则大部分时间他所认为的就是他所认为的,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错过或者没法证明他错了。正是他的不拘一格让所有老师都认为他是个叛逆是全民公敌。
众人皆醉我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