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尤力浩连打带踹地把手下人折腾起来去找狗的时候，一只狗都不见了。笑话，狼狗虽然走了，人家主人还在呢，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然后自然就没有然后了。

　　玉锦兮把狼狗们往空间一收，回衙署继续办公去了。

　　至于尤力浩等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要多沮丧就有多沮丧。还没想出来对策，就被左监丞江成达抓住了。

　　江成达都快气疯了，南苑猎场的上百只黄羊除了几只幼崽没来得及跟上大部队外，其余的都没了，没了！

　　黄羊圈门可疑地大敞四开着，一看就知道是人为打开的，谁干的？抓出来抽鞭子！

　　尤力浩等人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他又是个没人缘的，很快就有人把他给供了出来。

　　没说的，先把人抓过来再说。

　　尤力浩本来还想狡辩一二，谁知道手下人不争气，对鞭子有浓厚的心理阴影，一看旁边小吏们拿着的马鞭都傻眼了，生怕下一秒这鞭子就抽到了自己身上，一五一十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还一致地表明了这是他的主意。

　　至于原因嘛，很简单，他不是前些日子因为破了相请了许多天假么？那是因为被蕃育署的典署给抽的。他一回来就说要给人家点颜色看看，就想了这么个馊主意。

　　我们都是被逼的啊，大人。

　　就是，尤力浩说了，他是监正大人的小舅子，要是我们不听他的，他就让我们滚回家。

　　啊，大人您问为什么蕃育署的典署抽他啊？是因为他犯坏，赶了麋鹿去吃人家老百姓的麦苗！

　　对，没错，大人，这个尤力浩太坏了啊，他欺上瞒下很久了啊！

　　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大人，我们被他欺负坏了啊大人。

　　尤力浩傻眼，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正打算一个个骂回去，鞭子抽上来了。

　　娘啊，他今年是不是跟鞭子犯冲啊？

　　江成达气急了，也不管他是谁的小舅子，先揍一顿狠的再说。不但抽了这个打头的，其他人也没少抽。抽完了也不让给上药，直接扔进了黄羊圈关起来，然后他才拿着一堆人的供词找监正伍人华去了。

　　伍人华一看证词就跳了起来：“胡说，我可没有这么个缺德的小舅子！”

　　江成达无奈地道：“大人息怒，他说的是右监正姜耀祥大人。”

　　伍人华点头：“就是嘛，我就说嘛，我家小舅子，等等，我就没有小舅子！”

　　他夫人只有哥哥，没有弟弟。都是被尤力浩这个无耻之徒给气的，让他满脑子都是小舅子的事情了。

　　江成达急道：“大人，如今最要紧的，是那些黄羊的下落。圈里只剩下几只幼崽了，到秋天的时候怎么办啊？”

　　去年冬天太冷，光熹帝说不进行冬狩了，留着那些猎物们多长几个月，等今年秋天再说。谁知道这么一来，猎场的饲料就不够那些牲畜们吃了，又加上今年春天来得晚，这就损耗了一些。让尤力浩这么一折腾，黄羊都快全军覆没了，没法子交差啊！

　　对啊，这才是最要紧的。伍人华立刻问：“黄羊呢？那个王八羔子说去哪儿了么？”

　　敢情您就看到一个小舅子了吧？江成达腹诽道，指着供词道：“尤力浩说是郭家八少爷的狼狗把黄羊给吃了。”

　　“胡说八道！”伍人华一瞪眼，“郭家八少爷，郭明生是吧？他养的那几只狼狗除了他喂食，别人喂什么都不吃。去洛邑的时候带着走了，我亲耳听太子殿下说的！”

　　郭明生现在还在洛邑呢，那群狗自然也不会在京城，那就肯定不是他养的那些了。

　　那还有谁啊？江成达也没法子了，只好把人一个一个地拎过来又过了一遍堂，还是没结果。

　　又吩咐人在南苑猎场到处打听，总有人见过吧？

　　还真有人见过，说那些狼狗是前些天突然出现的，老沿着南苑猎场的栅栏转圈儿，就跟给南苑猎场放哨似的。

　　也有人想起来了，好像听自家亲戚说过一嘴，是，是，对了，是蕃育署的狗！

　　行了，这下找到主儿了！蕃育署可是归上林苑管的，派人去把蕃育署的典署叫来问问就成了。

　　玉锦兮便这样被叫到了上林苑监，去喊人的小吏嘴严实得像个河蚌，一丝口风都不露，和她一起赏画的柴凤昌还以为是上头派下什么棘手的任务，需要所有的典署都凑齐了想主意呢。

　　其实就是来人不说，玉锦兮也是清楚明白的。她飞回来多快啊，回了值房之后立刻从空间里拿出一张画了一半的画来继续描画，柴凤昌来汇报工作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以为她一直在屋里画画来着。

　　玉锦兮画的是一幅高六尺的春花图，准备裱起来挂在珍姐儿的屋子里的，十分费事。柴凤昌看见的时候，已经是尾声了。她有两辈子加起来将近两百年的绘画功力，这画就十分脱俗，看得柴凤昌啧啧称叹。

　　一个画一个赏，时不时还交谈几句，两个人相处得十分愉快。

　　有了柴凤昌这个不在场证明人，玉锦兮就十分有底气地去了上林苑监。

　　伍人华和玉锦兮不是很熟，连面也没见过几次，不过他是个直性子，也不会拐弯抹角那一套，一见玉锦兮就直接问了出来：“蕃育署可养了一群狼狗？”

　　玉锦兮点头：“是有一群狼狗，不过不是蕃育署养的，是下官养的。”

　　尤力浩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立刻道：“果然是你，伍大人，就是他，他把那些黄羊给偷了！”

　　玉锦兮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人家又没有指名道姓，她干嘛上赶着接话茬？

　　右监正姜耀祥也在座，谁让惹祸的是他不省心的小舅子呢？好不容易有了元凶的消息，他必须来坐镇，总不好让人把黑锅扣在自己小舅子头上，免得影响自己的仕途。

　　他当上这个右监正的时间不是很长，对玉锦兮更不熟，甚至只远远地见过一面，对于这个玉萃斋的东家，还是很有些好奇的。

　　他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呢？那铺子挣的钱，都能抵得上一条街商铺加起来挣的钱了。

　　尤力浩这么一喊，姜耀祥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斥道：“闭嘴，大人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尤力浩不说话了，有姐夫在呢，总能护住他。

　　玉锦兮继续装傻，跟没事儿人一般。

　　江成达见她如此，轻咳了一声，拿询问的眼光看向伍人华。

　　伍人华指着他道：“你说。”

　　江成达道：“玉大人，今儿有人看见，蕃育署的狼狗吃了南苑猎场的黄羊，因此请玉大人前来询问，还请玉大人如实相告，是否有此事。”

　　玉锦兮摇头：“绝无此事。”

　　尤力浩忍不住了：“你胡说！”

　　姜耀祥这回不瞪自己小舅子了，当事人就这么几个，总得当面鼓对面锣地说清楚才行。

　　玉锦兮还是装作没听见。

　　江成达无奈地道：“哦，这可是尤力浩亲眼所见，不知玉大人为何如此说。”

　　玉锦兮问：“谁是尤力浩？”

　　尤力浩恨恨地道：“我！”装什么啊装？

　　玉锦兮点头：“哦。”

　　其他人看着她继续往下说，偏偏她又没有下文了。

　　这是个什么人啊？！

　　江成达怎么办？他只能继续往下问：“尤力浩以及上林苑监的十几人同时看见蕃育署的狼狗吃了南苑猎场豢养的黄羊，玉大人，还请你给个说法。”

　　玉锦兮淡然道：“既然上林苑监要我给个说法，那我便问问此人，你说我养的狼狗吃了你南苑猎场的黄羊，可不知是吃了几只？你又看见了几只狗？”

　　尤力浩傻了，一百多只黄羊，十几条狗，是个人就知道这数不对啊！

　　他立刻改口：“我说错了，不是吃了，而是咬死了，一百多只黄羊，都被你的狗咬死了。”

　　玉锦兮立刻追问；“哦，那尸体何在？”

　　尤力浩又傻了，尸体啊，都不见了。

　　他支支吾吾地道：“我怎么知道，都被你偷偷运走了呗！”

　　玉锦兮讽刺一笑：“不知道我是用什么把一百多只羊运走的？用的是什么车？动用了几个人？什么时候运走的？运到哪里去了？沿途可有人证？路上可有车辙？”

　　这一溜儿问题如石头一般，一个个砸向尤力浩，尤力浩一下子就被砸懵了，他哪知道啊？他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啊！

　　玉锦兮却不放过他，步步紧逼：“我养的狗，从来不去别处，只在蕃育署的地界巡视，你南苑猎场的黄羊一直在猎场里养着，怎么会遇上我的狗的？”

　　尤力浩：我放出来给你添麻烦的。

　　玉锦兮：“你张嘴便说我偷了你南苑猎场的羊，偏没有人证物证，这般明晃晃地污蔑朝廷命官，你居心何为？”

　　尤力浩：谁让你抽我鞭子的？

　　玉锦兮转向伍人华，抱拳道：“伍大人，今日下官一直在蕃育署，自有蕃育署众多同僚作证。此人信口开河，将这一盆污水泼给我蕃育署，不知是受何人挑唆？”

　　伍人华下意识地看向姜耀祥，姜耀祥急忙澄清：“玉大人不要误会，此事没有任何人挑唆，我们也只是请玉大人前来询问一番情况的。”

　　玉锦兮：“既然如此，我想几位大人应该很清楚事情原由了吧？”

　　清楚什么？我什么也不清楚啊！这是伍人华的心声。

　　这人果然惹不得，怪不得上任之前上官嘱咐一定不要得罪他呢。这是姜耀祥的心里话。

　　看来黄羊的去向有蹊跷，定是尤力浩这泼皮监守自盗！这是江成达的想法。

　　尤力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看着大势已去，不管不顾地喊道：“是你，就是你，你那狗的嘴上，还沾着黄毛儿呢，我们都看见了。”

　　玉锦兮同情地看着他：“我家的狗甚喜欢嬉戏，你听说过一句俗语么？狗咬狗，一嘴毛儿！”

　　可不，那狼狗身上的毛儿，可有不少就是黄色的，跟黄羊的毛儿一个色儿！

　　尤力浩呆立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可是，可是那黄羊到底哪里去了？总不能是飞上天了吧？

　　姜耀祥决定转移话题，尤力浩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伍大人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黄羊的去处暂且不论，只是经此一事，猎场里的黄羊就只剩几只幼崽了。玉大人也是上林苑的人，不知道可有良策解决此事？否则到秋天狩猎的时候，陛下怪罪下来，咱们整个上林苑监的人，怕是谁也跑不掉。”

　　玉锦兮很想说一句这不管她的事儿，她那蕃育署只管鸡鸭鹅，不管黄羊白羊黑羊。不过，那些黄羊毕竟是在自己空间里等着被炖呢，做人不能太不地道，便不甘心地开口道：“我蕃育署却是没有黄羊的，就是不知道良牧署有没有了。”

　　“着啊，良牧署有！”上林苑监的三人异口同声。

　　伍人华立刻吩咐：“去跟良牧署说一声，把他们那儿的黄羊羔子都运来。小的好养，大了就没野性了。”

　　江成达有些为难：“大人，您今年不是刚公布的章程么？一切按大月律例来办事，就是咱们，也不好去良牧署那儿直接要黄羊羔子的。”

　　是啊，这的确是他下的命令，不能自己违背，那以后就不好管了。伍人华想了想，嗯，不能要，那就拿钱买好了。

　　只是这个钱该由谁出呢？

　　他的目光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终于定格在了尤力浩身上：“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谁弄出来的，谁拿钱！”

　　尤力浩茫然地看着伍人华，伍大人您看我干吗？

　　玉锦兮淡淡一笑：“不知大人还有何事？若是无事，下官便告退了。”

　　伍人华：“啊，倒是没别的事儿了。不对，有事，我有事找你。”

　　伍人华：“来人，把这厮带下去，让他现在就出发，去良牧署买黄羊羔子去。”

　　姜耀祥闭了闭眼，破财免灾，就这样吧。

　　尤力浩被带下去了，伍人华这才对玉锦兮道：“是这样，今年春天来得晚，南苑猎场的草料没能接上。我听钦天监的人说，今年冬天怕是还跟去年一样冷，咱们猎场的草料怕就得到外头去买了。我听说你精于稼穑之术，不知道这草料的事情，你有没有办法？”

　　玉锦兮无语地看着他，我是蕃育署的典署啊，不是上林苑监的监正，更不是南苑猎场的负责人，这事儿不是你们的么？怎么问到我头上来了？

　　还有，为什么天气突然冷下来了，莫非这个大月终于要和她了解的历史一样，进入小冰河时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