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依笙不必用早膳,江无情也不必,早膳一直都是让孔雀免瞌睡的,现在孔雀也不瞌睡了,以后的早膳不知道还做不做。
卯正几刻,江无情收拾了食案,照旧搬了藤椅,铺上一张羊毛毯,烧上炭火,静静的拢上腰。好久都没有生意上门了,再这么下去,怕是养不起小二了。
“嗒、嗒、嗒”
“还真是经不起念叨。”江无情坐起来,对着院门轻轻一挥手,又是“哐”的一声,院门开了一条缝,江无情把身上的毛毯紧了紧,眼睛看着一只漂亮的手推开院门,这一看就是一位达官贵人的手。
江无情冷了脸。
下一刻,一身淡青灰色新袍的司马兰,赔着一张请罪的笑脸出现。
“江郎啊,多日不见,您还是风采如故啊。”司马兰嬉皮笑脸的往院子里面走。
江无情看他脚上的鹿皮靴,肩上披着的墨狐大氅,瓷娃娃一样的脸,后面跟着进来一个。。。李化潜!
江无情心底打翻了调味剂似的,登时怒从心起!
李化潜跟上司马兰进来,一步一个脚印,半点不敢出差错,听到司马兰和江无情打招呼,他也不敢抬头同江无情打个照面,一味的低着头罢了。
“长安的雪来的不巧,下的这样厚,今时脏了,可要费不少力气扫出去。”江无情语气冰冷。李化潜一听这话,把头垂得更低,索性整张脸都不见人了。
司马兰也是嘿嘿一笑,站在院中,不敢再动。
“幸而这雪落得不大,不然我就留下替江郎打扫了。”司马兰笑嘿嘿的接话,不料江无情一声冷哼,落雪忽然团团坠下,寒意刺骨,司马兰和李化潜禁不住一个哆嗦,司马兰忙笑着同江无情套近乎:“雪这样大,看来还要等上些时间才能好好扫扫呢。”
说着,司马兰抬腿就要往厅里走,身后的李化潜也冻得哈气暖手,贴在司马兰身后,跟个靠着娘亲的奶孩子似的。
“这雪也通情,要留二位呢。”江无情嘴角一扬,骇人的冷意掺杂在笑容里。
“啊?”司马兰还没有明白江无情话里的意思,只是忙着脚下。
“侍郎。”李化潜声若蚊蝇,轻轻去拽司马兰的衣袖,司马兰疑惑的回头,本是因着李化潜才上门来给江无情赔礼,可李化潜是个没有担当的,到了无情馆什么话都不说,把什么事情都丢给自己,现在自然李化潜做什么、说什么,司马兰都像心被火煎着似的暴躁,故而就算李化潜再怎么伏低做小,司马兰压着声音也没好语气,直问:“何事?”
“走不动!”李化潜焦急不已,可不敢在江无情面前多露,也只能压着声音,欲哭无泪。
“走不动。。。!”司马兰黑着一张脸,心里真是什么骂人的话都被气得想不起来,“怎么会走不动?你脚冻着了?”说着,司马兰也不想再理会李化潜这个麻烦,直接扯开自己衣袖,拔腿要往厅里去。
“诶。。。?”司马兰拔腿,不料脚底好像粘了冰,愣是怎么使劲,那脚底就像塑在地面上了一样。司马兰几番用力也无济于事,李化潜见司马兰也是这样,联想到司马兰找上自己,逼着自己来给江无情请罪,他就猜到,这个江无情真有几分本事,害自己和司马兰在大雪里挨冻也是江无情搞得鬼。李化潜伸手去制止司马兰,司马兰初时不解,缓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江郎。。。”
“哐!”
院门猛地被风撞开,白色的雪尘扑卷进院,薄纱似的扬进来。司马兰原本还有几分脾气要与江无情辩解辩解,可这一下又给司马兰吓软。江无情刀锋一般的目光,冷冷盯着院中的二人,怒火点燃眼中的寒芒,直逼人心魄。司马兰二人更是不敢直视江无情的目光。院外车马人声及其喧闹,雪花团团砸下,二人比起身上的冷意,更惧怕院门外那些辛苦窥伺的目光。
李化潜这下知道了江无情的厉害,更知道江无情此举就是在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是自己让那位江娘子名声受损,江无情也要让自己成为长安的笑料。
“昨日在八仙阁冒犯江娘子,是在下的罪过。在下回想,实在万般不该,人言可畏,在下令江娘子受此屈辱,罪该万死。可左思右想,还是请您来定夺,在下该如何弥补罪过。”
李化潜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也知道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道理,既然是要来当孙子,就得有个孙子的态度和样子,先发制人总比被人挟持的处境来的好。
司马兰一见李化潜突然这么有胆魄,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江无情只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不紧不慢的端上茶水,两个人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更觉得身上冷得慌。可江无情竟不再开口,而是静默的喝茶。
“江郎,你看,这么冷的天,你怎忍心?二郎是真心知错,况且昨日之事,也有隐情,你向来通情达理,也让二郎分辩分辩嘛。”司马兰自诩在江无情这里还有几分薄面,也壮着胆子多说几句。
江无情抬头,往院子外的高楼看去,今日有长安的第一场雪景,品茶吃酒的人自然不会少。江无情目光又落到院子里面光秃秃的梨树上,虽然孔雀做了许多奇形怪状的花灯挂上,可是纸箔掉色,如今也显得破落。江无情手指在茶杯的花纹上轻轻摩挲,心念一动,眼中笑意一过。司马兰一看,满心以为有戏,正要开口,一阵浓郁的花香突然卷来。
“什么味道?”司马兰嘀咕。李化潜也嗅到,很快就发现这浓郁的花香是来自自己身后,李化潜回头一眼,乍见白雪之中,艳红花蕊炸开树干,手掌大小的花朵,密密麻麻的挤在黑枯的树枝上,云朵似的不留一丝空余。
“天哪!”李化潜震撼不已,不知身在何处。司马兰闻声,惊奇回头,亦是连连惊叹。
“开花了!开花了!”院外众多惊叹之声,此起彼伏,却也没说个清楚,只是眼睛看到什么,张着嘴就说了什么。
“这分明就是要引人注目!”司马兰也明白了这花开的真正用意,心里也开始生出怨怼。
江无情冷眼看着雪中的二人,一抹戏谑寒冷的笑容。“江郎,你是要让整个长安的人看我们的笑话吧?”
司马兰可忍不下去了,直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