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郎傍晚回到家中,神色急忙,心里的紧张写满了一张脸。李二夫人上前去迎,偏李二郎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熬煮啃食似的,坐立难安。
李二夫人站在李二郎身前,见他如此,便屏退了下人,让他们守在院子外不准靠近。
李二郎面如土色,李二夫人宽慰几句后,才稍稍定了下来。
“秦王怎么说?东宫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李二夫人低声问,可是声音虽然被压低,但是语气里的着急却不加掩饰。
李二郎抓住李二夫人的手,颤声道:“昨夜东宫与那娈童在朱楼看戏,忽而那阵黑风卷上了楼,将那娈童卷起就要摔下楼去,东宫为了救那娈童,自己不慎摔下二楼,至今昏迷,太医们束手无策。”
“圣人派王大人掐算,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大人找上了无情馆的江郎。他腆着面子逼迫江郎请他入宅,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不知道说了什么。”
“王大人从无情馆里走出来,不多久就在一个巷子里昏死,一脸黑沉沉的,虽有气息,却和死人无异了。”
李二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贴近李二夫人耳边。李二夫人听着也同样是胆战心惊,笔直的身子渐倒坐下来。
“要变天了。”李二夫人抬手捂住嘴,泪珠闪动,惊恐不已。
“东宫之位,本属秦王。如今秦王封无可封,局势紧张。现下东宫生死难料,圣人对秦王多有猜测疑虑,怕是对秦王不利。”李二郎忧愁道。
“这看起来,”李二夫人忽而身子一个冷颤,“像是东宫的计策啊!”
李二郎惊的回眸,与李二夫人目光一对,眼中闪出骇人的寒光。
“如今圣人请袁大人看,袁大人也束手无策。我回来的路上,袁大人探听得无情馆的消息,现在恐怕已经到了。”李二郎说道。
李二夫人掐住手绢,拧了又拧。
“这几日,二爷早些回来,便说是我病了,家中大小事务,先由清梦打理。”李二夫人说道。
“清梦?”李二郎不可思议,“这恐怕不合适。”
李二夫人没有多说,直接敲定下来,“你别管,只按照我说的做便是。”
李二郎心里打鼓,不知道李二夫人此举何意。正好清梦前来请安,外面的人说李二夫人吩咐,不得靠近,她便知道李二郎在李二夫人屋子里,便在外等候,直到李二郎出来,清梦才上前问安。
李二郎为心事所烦,心不在焉,口中说着关切的话,实则眼睛都没有看清梦几眼。清梦问安后,就要去李二夫人屋子里请安。
此时李二夫人正在心里谋划,如何平安度过这一劫,恰好清梦就来了,正中她下怀,赶忙让清梦坐下来。
清梦看这夫妻两个人,一个忧一个喜,必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今日有事要劳烦妹妹。”李二夫人笑说,清梦忙称不敢,但是回想起方才李二郎的神情,清梦大抵知道,为人妾者,是要给主家排忧解难,哪怕是把自己卖了,毁了也是应该的。李二夫人不知清梦表面上仍旧浅浅笑着,看着人畜无害,实际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就接着说:“近日长安不平,二爷不便再多有应酬,可必得有理由推脱。所以我想,不如就对外称,是我病了,二爷无心应酬。然后,再由妹妹出来,统管全家,免得家有内贼,通风报信,白费了我们做一场戏。”
“夫人这使不得,我为奴婢,哪里能替夫人统管全家?”清梦先是拒绝,脑子飞快的运转起来。长安城里,李家是皇亲国戚,李二郎长姐嫁去蕃地,父母已逝,娶的李二夫人是前朝贵女,贤良淑德,京城遍晓。成婚一来,多有言语称李二夫人凶悍,李二郎惧内,现在李二夫人所做,也有做出恩爱戏码的私心。她让自己出来管家,要打多少京城正妻的脸?难道是为了告诉世人,她李二夫人是真贤德,能与妾室和睦相处,姊妹相称。而在外看来,若是自己管家管的不好,便会更加衬托出她李二夫人的能干,若是自己管的好,便是说李家门楣干净,就算是妾室也是贤良之人。
清梦一眼看出李二夫人的心思,只是她平日做出一副对李二夫人感恩戴德,不问外事的模样,让李二夫人对她放松了警惕。
“这是咱们李家生死存亡之秋,妹妹千万不要明哲保身啊。”李二夫人说道。
清梦觉得这话说的厉害极了,直接把自己逼到必须答应的地步。
“夫人说哪里的话?我为李家奴婢,李家就是我避风避雨的瓦檐,我岂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清梦说道。
李二夫人一听,喜上眉梢,起身拉住清梦的手道:“妹妹这是答应了。”
清梦连忙起身来,道:“能为夫人效犬马之劳罢了。”
李二夫人温柔的握住清梦的手。
清梦算是再一次领教了李二夫人的手段,前朝的贵女,比这京城里多少正妻原配不知道厉害到哪里去。
当夜,李家突然请了郎中,李二郎连夜送上告假的奏折,一夜伺候在李二夫人的床前。李夫人将府中对牌交给清梦,李家内府长史请清梦去查看。
清梦佯装才知道此事,慌忙的穿了衣服,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李府因此闹了一夜,清梦慌乱之中,下令看紧门户,任何人不准外出,起先有下人不服,几个小厮偷溜出去喝酒,被清梦发现,命家中护卫抓了回来,李二郎当着一院子的人鞭笞了那几个小厮,让他们半月不能下床。
此举是李二郎震慑了下人,而怨气都到了清梦身上。
清梦早就想的明白,这世上的事情哪里能都得了好处?她是依附李二郎和李夫人活着的,岂会在乎下人的脸色?
后来几日,清梦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却是把李府积年来未除去的刁仆收拾发卖,更查清了往日收支模糊的账目,对下人恩威并施,李家的下人竟然都服她,暗地里称她是李家未出嫁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