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王已走,江无情到江愁予身边,锁紧了眉头,上下一番关切,最后问:“累了吧?刚才真是惊到你了。”
江愁予摇头笑笑,江无情将她扶起,送回房去,亲眼看她入睡了,才到院里,把门锁好,又等了一会,才回房中歇息了。
三日后,沈之林前往齐王府赴宴,临行时嬷嬷悄悄递了一封书信来,噤声不语,静静的站在一旁。
沈之林心领神会,若无其事的拆开,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谢语,没有署名,但是信笺上的所绘的青竹说明了一切。
看完了信,沈之林随手交给了嬷嬷,放松下来,抬起手臂,整理衣口,悠闲说道:“当初流放蜀中,险些冻死在雪地,多亏她心慈,吓住了那狱卒,将我带回外门养伤,我才留了这条性命。如今算是还给她了。”
“司马侍郎已经启程回扬州了,此生恐怕都见不着了。”嬷嬷将信往怀里一揣,可是停顿的神情中透露着一丝不安,随后又请示道:“林娘子已经醒了,可是精神瞧着不大好,怔怔的,郎中看过说是惊吓过度,您看?”
“惊吓过度?”沈之林阴阴一笑,心中苦涩又带着对她,对自己的愤怒:她为了那个李府居然“惊吓过度”!那我算什么?
沈之林不忍再往下想去,他的心,也会跟着思绪,阵阵作痛。
“只需给饭食,其他的不必管,也不准与她说话,更不许放她出府。”沈之林冷峻的神情和雪一样。
“这是要耗死她啊。”嬷嬷心里着急,可是这话并没有说出口,她只是应了下来,默默退下了。
沈之林上了马车感到齐王府,一同来赴宴的还有王宇安。
晚宴开始后,先上了歌舞,几支舞后,还不开宴,齐王坐在主位上也好像有些耐不住了,沈之林和王宇安对视一眼,都不知齐王这是在等谁。
三人静静的坐着,又等了两支舞的时间,突然有仆从着急忙慌的动静从后厅传来,三人皆转头看去,却先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本宫来迟了!”
三人闻声,连忙起身,王宇安和沈之林站在最前,都弓身行礼,齐王亲自下位来接,来者朱色袍裙,玄色头巾,腰间一块龙腾玉佩。
“见过东宫殿下。”沈之林二人甚至没有犹豫,异口同声齐道。
来者便是东宫,他与齐王见过后,对二人也很是满意的点头,一挥手,笑道:“你二人此次功不可没,化解了这次的危机,还不快快起来,多喝两杯!”
“此次之事本就是秦王设计,这不过是老天爷都站在殿下这边。”王宇安说道。
东宫听后更是放声大笑,随即命三人入座,齐王才命人上酒宴,又忍不住抱怨道:“兄长为何来得这样迟?可叫我们好等。”
东宫微微一笑,道:“今日在路上遇见了千年难得的琴音,所以耽误了。”
众人听后默然一笑,齐王紧追着打趣问:“不知是何方佳人,惹得兄长这样流连忘返?连兄弟都不顾了?”
见他挤眉弄眼的模样,东宫抬手就要打,齐王一扭头,“哎呀”一声躲开,东宫也只得笑说:“今日本宫就是为了让诸位一起听听这绝妙的琴音,才在路上耽误了时间。”
“莫非兄长是将人带了过来?”齐王一听,两眼放光。
东宫“啧啧啧”几声,转过头来对王宇安和沈之林打笑道:“方才也不知道是谁打趣本宫留恋美人的?”
王宇安和沈之林听后也是一笑,齐王更是拉住东宫衣袖一恼:“兄长何苦吊人胃口呢?”
东宫浅浅一笑,说道:“人已经在厅下候着了。”
闻言,齐王放开东宫的衣袖,对下面的仆人喝道:“将兄长带来的人领上来。”
片刻,一个月白衣衫的俊朗少年,抱着一把连珠黑漆凤沼琴,款款走来,向诸人行礼后,亭亭站住,宛如一朵睡莲的花蕊。在场之人,除了东宫藏不住眼中的炙热之情,其余三人都是挂着客气的笑容。
“清灰,就弹一曲你方才所奏的《广陵散》,让他们也洗洗耳朵。”东宫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是在炫耀珍宝。
清灰?沈之林将此人上下打量一番,心中预感不太美妙,可看一眼东哥此时的神态,沈之林不得不按耐下来,谁都知道东宫的癖好,如今这个时候无缘无故恐怕会惹来灾祸。
想罢,沈之林淡淡的盯住清灰。
“是。”清灰轻轻应了一声,仆从们连忙摆上琴架等物。
乐声响起,清灰指尖似有流珠,且他面若玉兰,神若芙蓉,东宫一时看的痴呆。
诸人见之,皆是心知肚明,一曲之后,东宫转脸问:“可好?”
三人皆说是好,东宫还不满意,指着沈之林问:“沈郎觉得如何?”
沈之林先是一愣,那东宫迫不及待的就抢先说:“你可不要说你不懂!我知你家曾藏有一琴,命‘冰清’,音极清实,令尊极珍密之,索百千不售。”
有了这话,沈之林知道是瞒不过去了,只好答说:“这琴乐惟至正,音清乐古,乐澄风劲,三余神爽,泛绝机静,雪野敲冰,霜天敲磬,阴阳潜感,否臧前镜。”
东宫又是“啧啧”几声,虽不知沈之林这话里有多少实心,可是这话他听得舒服。
“殿下此次找我二人来欣赏歌舞,实在是我二人荣幸。”王宇安说,他言外之意却是:你们两个人找我们来就是吃饭喝酒赏曲的吗?
齐王自然也是明白了王宇安话中之意,也拉下来脸,低声对东宫道:“兄长不要误了大事。”
东宫一听,忙笑着,心满意足的让清灰先退下,随后举杯对王宇安与沈之林说道:“此次本宫死里逃生,多亏二位出谋划策,这杯酒,本宫敬二位。”
王宇安和沈之林也端起酒杯来,与东宫一起饮下。
东宫放下酒杯,又是一声沉吟,锁着眉头问二人:“接下来又该如何?”
齐王也颇为关注,二人对视一眼,正色道:“秦王如今没了兵权,天策府八百亲卫、杜淹等人被流放,秦王折了左膀右臂,正是斩草除根的好机会,绝不可等他喘过气来,那时就难了。”
“秦王虽还有亲卫,可是也不能时时跟随。”沈之林又补充道,“若殿下做东,拿着圣人的旨意,请秦王赴宴,安排杀手,在宴席上取下秦王首级,那时木已成舟,方才高枕无忧。”
东宫听后大惊,顿时攥紧了拳头,砸在酒桌上,他沉默片刻,一双透红的眼睛露出犀利的目光,久久后道:“沈郎所说当真?”
齐王也是怔在原地,难以置信,可是转念一想,抓着东宫劝说道:“沈郎此计虽险,可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咱们先斩后奏,父皇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为了一个儿子丢了两个儿子!”
“齐王此话不假!”沈之林趁势追击,走下位到东宫身前说道:“秦王一死,即成定局,圣人若是追责就将那杀手献上,叫那杀手认罪,殿下只管照看其家人便是了。”
东宫仍是犹豫,低头避开沈之林追来的目光。此时王宇安也坐不住了,上前劝道:“殿下以为,换了秦王,秦王会犹豫吗?秦王历经沙场,杀伐果断,他若有机会,会给殿下留一生机?”
王宇安此话无非就是在东宫心口上猛地插了一刀,逼得他立刻应道:“好,就按沈郎说得做。”
“如此,我等先恭贺殿下了。”沈之林和王宇安拱手笑道。
东宫定了定心,勉强露出个坦然自若的笑容,几人又各回位上,觥筹交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