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楚宁依司马夫人之言,将丑奴带去给府中婆子,司马夫人的丫鬟也到了那处,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她也可以去向司马夫人回话。
检查的几个婆子出来,到司马楚宁的身前,轻声道,“这女子身上,有多处伤口,其他的,倒无妨。”
司马楚宁微微点点头,解释道,“其中缘故我已向母亲说过了,日后这女子是我的侍女,你等不可在后乱嚼舌根。”
几个婆子连忙答应了个是,便退到一边,门内丑奴穿好衣服走出来,呆呆的站到司马楚宁身前,目光依旧盯着地面。
司马楚宁皱了皱眉,便转身抬步走,那人竟然像与司马楚宁有心灵感应一般,与司马楚宁同时抬脚,二人保持着一样的步子,不变的距离。
后院之中,司马夫人身边的丫鬟送来了衣物,花黄钗子等物,司马楚宁看了看,东西虽然比不上前院丫头们用的,但也不差,司马楚宁带丑奴去了院子西边的一处厢房,将她安置下来,又将院中的事一一吩咐,丑奴依旧是呆呆的模样。
晚饭过后,司马楚宁拿出一盒药膏,嘱咐丑奴涂抹。
“这药治伤,不留疤痕,你且日日涂抹。”司马楚宁说道。
丑奴只弯下腰来,伸出双手,司马楚宁微微一愣,丑奴摊开的手心,竟有一层厚茧!食指和拇指最多!
“莫不是绣娘?”司马楚宁想着,将药放在她手心里,心中思量道,“她那双手也水葱似的,不像做粗活的,该是常常做针线的吧。”
此刻丑奴已经将司马楚宁的衣服挂好,等候着司马楚宁上床熄灯。奈何司马楚宁想事想得出神,一时忘记,便让丑奴在此侯着多时,等他好不容易转过身,见有一人还在房内,心下竟有些波澜。
“你去歇息吧。”司马楚宁连忙说道,自己也上床,丑奴这才熄了灯,轻轻的把门合上。
司马楚宁躺在床上,一时间也睡不着,一向冷清的后院,多出来了一个人,好似空气都拥挤了。不过他心中想的还是过几日去蜀中向唐家提亲之事,也不知这唐家小姐是温柔贤淑还是泼辣无理,唐门在江湖上虽然不常走动,但天下人皆知,唐门中人不可惹,否则就不是招来杀身之祸这么简单了,其手段狠毒,骇人听闻。要是那唐家小姐性子不好,自己娶回来,岂不是要当做祖宗一样的供着?
这思来想去,司马楚宁渐渐有了倦意,没有多久,便沉沉睡去。
西边厢房之中,丑奴房里的灯火已经熄了,她却还坐在床上,解开衣衫,费力的上药。
今日婆子检查时,她后背的几道伤痕险些引起怀疑,好在这些婆子未曾见过,告诉了司马夫人,也只当是吴家老二打伤的。
她轻轻的涂抹上膏药,面如寒霜,分明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在她抬起眼的一刹那,竟是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她盘腿而坐,像极了莲座之上的菩萨,有着神一样的温和假象。
她穿起衣服,慢慢躺下,渐渐睡去。
次日寅时,司马楚宁懒懒从床上坐起,双脚下床,床边突然闪过一身影,司马楚宁一惊,睡意全退,一个转身,拔出床边的剑来,只听呲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下一时长剑便架在了那身影的脖颈处。
那身影原是抬起手,手中还有一物,如今却僵止在半空中,纹丝不敢动。
“什么人!”司马楚宁厉声喝问。
那身影突然一动,司马楚宁眼睛微眯,手腕一动!
“噗咻!”
一朵明黄色的火苗在那人面前燃开,竟是丑奴!
司马楚宁一愣,恍然想起这院中已经多了一个人,他放下剑,白刃一撤,在明黄火光前露出一道暗红色的伤痕!司马楚宁连忙上前拿过丑奴手中烛台,将其放到桌上,又一一将烛火点起,房间里霎时明亮起来,此时他也见到桌上已经摆好了洗漱的青盐等物,心中竟然有几分动容。他回过头看向丑奴,她站在远处,颈下鲜血河流般流出,她竟然还是那副神情,目光呆呆的盯着地面。
司马楚宁连忙上前,拉她坐下,用绢布擦去了血,翻出药来,给她敷上。
“好在伤口不深。”司马楚宁长舒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丑奴,她竟是半分表情都没有!
“怪我大意。”司马楚宁说道。
丑奴没有半分回应,而是起身,将衣物拿来,伺候司马楚宁洗漱。
司马楚宁见她一身素色襦裙,长发由一根铜钗挽上,竟有几分英气在,却忍不住想道,“该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多好。”
“我不知你是何来历,也不知你姓甚名谁,但我既然买下了你,你以后听我的话,记住我的话就是了。”司马楚宁说道。
他低头,丑奴还是那副模样,像是也没听进他的话。他也不强求丑奴有什么回应,待洗漱完后,丑奴又端上一碗面儿汤和小肉粥,一碟熏制羊肉,随后站在一旁伺候。
司马楚宁吃了不到两口,外面便有一人大喝道:“司马楚宁,还不快快出来见我!”
司马楚宁一笑,放下碗,双手拿过丑奴递过来丝绢,擦了嘴笑着出去,丑奴跟在其后,眼见一个绯色圆领衣裳,黑色革带,样貌极好的公子走进中堂,抬手和司马楚宁勾在一起,司马楚宁将他按着坐下,丑奴立刻奉上茶来。
那人看着面前的丑奴,脸上玩世不恭的那副神态立刻转为惊讶,“你小子,什么时候在院里放了个丫鬟?”
司马楚宁一愣,旋即说道,“这是。。。”
司马楚宁话还没有说完,那人便拍案而起,对着丑奴跃去,伸手要抬丑奴的下巴,丑奴不敢动,眼见别人的手就要碰到丑奴,司马楚宁一把抓住那人革带,将那人往后一拽,又摔回椅子上。那人胳膊撞上一旁的木桌,吃痛大叫,“怎么?我看看都不行啊?你怎么这么小气!”
司马楚宁黑着脸,一个怒瞪,那人立刻缩成一团,委屈巴巴的望着司马楚宁,司马楚宁转过头看了看丑奴,一丝不满道,“午后我教你些防身术,碰到有人欺负你,你要还手。”
“诶诶,你什么意思?”那人指着司马楚宁骂道,“我就想看看她长什么样,你就说我欺负了她,莫不是现在是你的人了?”
若说之前是司马楚宁佯怒,那现在就是真的动了怒,当即长袖一甩,厉声一喝,“霍然!”
霍然脸皮吓得一抖,将脑袋缩进脖子里,不经咽了咽唾沫,低声认错道,“我错了,错了还不行?”
司马楚宁冷哼一声,“我已有婚约,这种话你若再这般秃噜,就别怪我将你扔出去,以后再别想进我司马府!”
说罢司马楚宁便转过身去,脸上怒容已消去一半,霍然也抖了抖衣服,万般小心的走到司马楚宁身边,软语道,“我也是随便说说,日后就不说了,不说了。”
霍然摆了摆手,巴巴的望着司马楚宁,司马楚宁余光将他一瞟,又到桌前,端起碗来,霍然心知司马楚宁已不生他的气,也殷勤的上前去,趴在桌前,嗅了嗅,大喜道,“好香!”
司马楚宁微微一笑,颇是得意,霍然却不曾看见,他只对丑奴招了招手,吩咐道,“去,给我也准备一副碗筷来。”
丑奴不为所动,霍然一愣,又对着丑奴大声喊道,“诶!给我准备一副碗筷来!”
丑奴依旧不为所动,这霍然挠了挠头,问道,“这莫不是个聋子吧?”
司马楚宁放下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给霍公子准备一副碗筷来。”
丑奴这才微微欠身退下,霍然见状,眼睛一瞪,“诶,这。。?”
霍然指着丑奴,颇感不可思议,司马楚宁按下霍然的手,这才解释道,“她不会说话,受了不少的苦,母亲见她容貌平平才留下伺候我。”
霍然明了似的点点头,有低声说道,“可我见她有些痴傻啊。”
提到这个问题,司马楚宁却情不自禁的笑出来,霍然嘿的一声,“看你这样子,倒是我是痴傻的了。”
司马楚宁斜眼坏笑,“我过几日要往蜀中去,你今日又要求我什么事,快些说了,我赶着收拾行装呢。”
霍然好似真的想起了什么一般,连连哦哦两声,说道,“我母亲过几日生辰,我想去锁玉阁为她挑件礼物,想请你一同去,也做参考。”
二人说话间,丑奴已将碗筷摆好,又替霍然盛好了小肉粥,站在一旁。
霍然眼睛瞥了她两眼,又转过头同司马楚宁说道,“锁玉阁是你家铺子,自然也能便宜些。”
司马楚宁一笑,敲了敲霍然面前的青瓷碗,道,“那就赶紧的吧。”
霍然喜得哎了一声,端起碗筷扒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