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夫人在途中回想起清梦的话,觉得奇怪,便把松子叫到马车窗边,低声质问道:“昨日你和清梦说了些什么?可是老爷有什么事情你没有如实报我?”
松子吓得一身冷汗,又想着今日就是要去无情馆的,所以必然瞒不住的,只得哭腔低声的回话说:“小的不敢欺瞒夫人,是昨日清梦姨娘问,老爷摔下楼时,在做什么,是在哪里摔下楼的,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奇怪的人。我便一一回了:老爷是在柳河酒馆二楼摔下来的,当时有个真羽万楼的小倌游街,老爷在二楼看了会,也没做什么,就摔下去了。”
“真羽万楼的小倌?”李二夫人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下在街上,她不好发火,只好咬牙切齿,压着怒气了。
松子一看,李二夫人的脸色更是阴沉下来了,便咬咬牙,道:“当时街上被人堵水泄不通,万人空巷,老爷看见无情馆的东家也在,想着司马郎君平日也时常说起那位东家的特异之处,正想着如何去拜访一下,就不知道怎么的,摔了下来。”
李二夫人听这话不像是真话,冷笑一声:“哦?他竟是这样摔下去的吗?”
松子脖子上冷汗直冒,不敢再改话了,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李二夫人早就听说,无情馆东家有位小姐,生的惊为天人,李化潜恐怕就是见了那位小娘子,一时看呆了,所以才摔下了楼。
李二夫人虽然是这样想,却没有点破,放下帘子,不再问了。
无情馆中,孟依笙早就做好了早饭,叫孔雀起床时,江无情就沐浴完毕,前去真羽万楼拜见那位久居沧海深渊,难得现世的九尾狐前辈。
等到李二夫人赶来时,院子里就是一个小娘子拿着纸鸢在跑,后面跟这个藏青衣衫的白面小郎君,捧着胡饼在追。
李二夫人在门口看见这一幕,心中也不禁惊诧几分:这小娘子生的,当真似花翻使花羞,似柳任从柳妒。
院中的孔雀和孟依笙倒没有发觉外面有位李二夫人在窥望。
李二夫人命众人在外等候,她亲上前去叩门。
听得叩门声,孔雀和孟依笙也不闹了,孟依笙放下胡饼去迎,孔雀则是往门口望了几眼,神情淡淡的,把碗盏等一并收起来。
孟依笙认得这位夫人,也想起来李化潜偷看孔雀被江无情教训之事,所以他一下子就猜到,这位夫人就是为了李化潜而来的。
“夫人安,不知夫人到此,有何见教?”孟依笙并不让人进来。
李二夫人浅浅一笑,说道:“遇上一些麻烦事,请馆主指点迷津。”
孟依笙粲然一笑:“夫人来得不巧,馆主今日有事,早早就出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李二夫人听这话,心都凉了半截,她等得起,李化潜能等得起吗?
这时候,孔雀在院子里探头看了一眼,叫道:“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站在门口的道理?”
听得孔雀此言,李二夫人的心情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期待的看这孟依笙。
孟依笙大翻一个白眼,不情不愿的让出门。
“多谢。”李二夫人欢喜不已。
进了院子里,孔雀拿出主人家的款来,请李二夫人坐下,命孟依笙去煮茶来,才问起李二夫人道:“夫人这么一大早来,肯定是有急事的,馆主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哪能就让夫人等着呀?我虽然不济,却还有一个伙计在,或许能帮得上夫人的忙。”
说到伙计的时候,孔雀看了一眼孟依笙。
李二夫人自是谢了又谢,让松子把准备好的美酒带进来,先说:“这是我家自酿的雪花酒,资质粗陋,还请娘子不要嫌弃。”然后才谈起李化潜的病症来,孔雀听后,微微一笑,心里想:这不就是禁生咒,这么简单。
“娘子你看,可有解救之法?”李二夫人惴惴的望着孔雀,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
孔雀故作高深的喃喃自语一番,旋即轻笑,道:“很是简单。”
闻言,李二夫人激动不已,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才好。
“大恩不言谢,娘子有何需要,妾身自当全力而为。”李二夫人说道。
孔雀眼睛一转,只道:“烦请李二郎病好后,来此向馆主赔礼道歉就可。”
李二夫人脸色有些僵了,孔雀这样一说,便不是在施以援手了,而是在兴师问罪了。
“自然。”李二夫人还是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孔雀并不在意李二夫人变了的心思,只是对早就不耐烦的孟依笙说道:“茶煮好了,就让夫人带回去,李二郎病好了,也算是你的功德。”
李二夫人心下疑惑,只见孟依笙把煮好的茶水倒进一节竹筒里,拿了过来。
李二夫人充满疑虑的目光一直跟随孟依笙的靠近而缓缓转向孔雀。
“这个茶水要就着第一场初雪雪水,煮成一锅,分十次喝尽。”孔雀说着,忽而又笑:“想必李夫人也没有将第一场初雪留下,小伙计,去把那一坛子雪水给李夫人拿来。”
孟依笙几乎要翻出白眼,瞪向孔雀。
“夫人稍等一下,小伙计被惯坏了,干什么事情都磨蹭得很。”孔雀不顾孟依笙的目光,笑盈盈的和李二夫人编排说。
孟依笙只能咽下这口气转过身去,僵硬的往后院去,四处一看,不由恼怒:“哪里去找什么初雪?算了,随便整点吧。”
孟依笙从后院的墙根下提了个黑色瓷瓮,来到院中,连捧上几堆积雪,最后拿块油纸封住,抱到前院去。
孔雀看到那个黑色的大瓷瓮,心里骂了一遍孟依笙,连忙赔着笑脸对李二夫人说道:“这瓷瓮一直压在后院的梨树下,早上馆主就吩咐启出来,用雪水解封过了。”
李二夫人并不因为瓷瓮平凡甚至粗鄙的长相而嫌弃里面的东西,反而迫不及待的要拿了离开。
孟依笙把瓷瓮在两个人面前晃了一圈,就推给了松子。
“真是多谢馆主和娘子了,我家夫君病好之后,必然登门道谢。”李二夫人和和气气的起身来。
孔雀微微一笑,对孟依笙一挥手,孟依笙一翻白眼,从李二夫人伸手道:“夫人这边请,夫人请慢走。”
李二夫人点头微笑,挺直脊背,慢慢悠悠的出了无情馆。像是打了一个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