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见到须弥山和天道山的乌云渐散,北境彻底被阳光眷顾。可厌也几句祝福后,告辞离开了。锦回三人也跟着可厌离开,只剩下梁佑一人。
四人走了又折回,在暗处瞧着梁佑。
梁佑站在众星捧月的位置,他从未做过这些事情,只好依着从前在天道山的规矩,先登记名册,再商议领地划分。
殊不知,此时站在离梁佑最近的幽莹突然抓住梁佑的手,目光凶狠的质问:“你是天道山的人,你有什么资格统管北境?北境到这个田地就是天道山一手造成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天道山派来的奸细,你们唱着双簧,把我们蒙在鼓里,想换个方式夺走北境!”
梁佑心中也是一惊,眼下是天道山和须弥山的威胁都走了,冥王这个可以给梁佑撑腰的也走了,北境彻底没有了威胁,所以要开始翻脸不认人了。不过幽莹这样做也还是情理之中。
梁佑沉默良久,无言而笑,他看向已经没有了喜悦的北境众人。这些被战争折磨过的人,太容易相信希望,也太容易陷入绝望。
“天道山三日前就能荡平北境。不管是须弥佛祖还是三皇五帝,你们都看到了,刚才就可以彻底让北境消失。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弱者没有讲理的资格,就是因为须弥山和天道山忌惮冥王殿下的实力,所以才会和北境讲道理,否则现在的北境就是一片荒芜之境,满目疮痍的炼狱火坑。”
梁佑目光如炬,淡定自若,丝毫不见在冥王等人面前的小心唯诺模样。
幽莹也被这番话驳得哑口无言,只是他仍不甘心,道:“你曾经是天道山的人,你为什么要帮北境?”
梁佑忽而沉默,方才大局在握的自信和气势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停留间,弱下来。梁佑眼瞳一缩,在天道山的种种回放在他脑海里,心酸和无奈的情绪让他的双眼多了些别的情绪。
“因为我是个孤儿。”梁佑红了双眼,声音不自知的颤抖起来,“我是在雪地里被天道山的神灵发现,收留。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好友同伴。我今天在这里,愿意为北境尽一点绵薄之力,是因为唯一疼爱我的人差点在此丧生,而我唯一爱的人希望北境可以脱离困境。”
梁佑含泪苦笑,看向幽莹的目光也不像来时那般熠熠生辉。
幽莹目露狐疑,却没多嘴。
“赶紧安顿自个儿吧,天道山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北境的,北境若不能有实力自保,又会有劫难的。”梁佑说道。
幽莹不拦,缓缓点头,转过身去看向还在犹豫的北境众人。
众人这才慢慢排列成行,依次登记。
可厌在暗处看到此处,悄然退开到远处,对锦回三人低声吩咐说:“你等留在此处,暗中帮扶,若有难处,回来报我。”
“是。”三人答应道。
可厌回望一眼不周山,目光迷离,一径走了。
可厌回到冥府,得知凤凰已回昆仑,孟桉也醒了,虽然虚弱,但好在没什么大碍。
孟桉被若城扶起来,靠在床边,若城煎了甜汤,孟桉也喝了些,但始终都是神情恹恹的,失了心窍似的。可厌在一旁看了许久,吩咐若城先出去,他自在桌边坐下。
“你救我,是为了利用我,利用梁佑,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以此得到北境的支持,制衡天道山。”孟桉说道,当她在这里醒来,竟有凤凰之口得知了梁佑为了保全她,融合了域火,前去北境,助北境脱离险境,她就猜出了七七八八。她心中愤怒,苦闷,却不得缘由。
可厌不慌不忙,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尧帝交予你,在最后利用域火荡平北境后,封印域火灵元来救梁佑呢?”
孟桉抓紧了被角。
“能看穿旁人心思的不只是三皇五帝和须弥佛祖。”可厌语气冷冷的,很是陌生,“你自小不得尧帝重视,所以当尧帝派你去狼窟夺取域火火种,并将其余烬封印时,你是喜出望外,欣喜异常的。后来你相识的同伴一个个以身殉战,你才明白,尧帝是想让你去送死,完成天道山的目的。于是你将灵元交给凤凰去救梁佑,是想打乱尧帝的计划,只不过尧帝大局观好,不会因此改变,所以让你带上梁佑一起赴死。你在最后骗梁佑离开是想救他一命,可是你知不知道,梁佑一走,你一人无法封印域火,整个不周山生灵涂炭!”
孟桉沉默。
可厌接着说道:“你以为天道山的这场战争真的是为了北境更好的未来,所以你甘心去赴死,你也真的相信,不周山上负隅顽抗的生灵都是应该被清扫的余孽,所以你心里是为了北境以后的太平和安宁去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北境虽然部族散落,各自为政,但一直都是向前走的,是天道山害得他们流离失所。北境若是成了下一个天道山,那么六界内还会有战火,还会有一个接一个的天道山出现,直至毁灭。”
“罢了,还是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我自会早些离开,回天道山的。”孟桉心中极不情愿。
“恐怕不行。”可厌盯了一眼孟桉,孟桉气恼。回头瞪看可厌,可厌眸眼半垂,轻微的有一声叹息,道:“你已经有了身孕。”
“什么!”孟桉直挺身体,目光惊恐,她抚摸自己的小腹,难以置信,如同金鱼的嘴,微微开合。那一夜,和梁佑的那一夜,奔赴不周山的前一夜!孟桉的眼前,天旋地转险些昏厥,她一手扶着床栏,揪住心口前的衣衫,悔恨不已。
可厌默默的看着孟桉,没有话。
孟桉捧住心口,万蚁嗜心般的痛凝聚,她放在小腹上的手死死攥住,这个孩子,留与不留?活与不活?孟桉脑中钝痛不已,难有对策,泪水不忍,顺鼻尖滴落。
“梁佑的血脉。”可厌幽幽说。
孟桉死抓被角,脸色煞白。
“六界之中,皆是死罪。”可厌起身,走到孟桉床前,低头看向孟桉。在一片阴影里,孟桉身体冰冷,战栗,她乞求的抬头看着可厌,可厌的神情悲悯但是冷漠,像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悬在孟桉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