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千年后 画中人
九千年后的月宫大殿内,华美依旧,只是再没有了以往的繁华。四周没有一个宫娥,只有砌成宫殿的浅蓝色月光石向四周泛出天然的荧光,静谧而清幽。
一个身着青色纱衣的少女正趴在白色琉璃雕成的案桌上瞌睡。
她的皮肤洁白如月光,远远望去像是雪中走出的冰冷美人。可这天生的粉唇却给这张鹅蛋脸平添了几分甜蜜之意。她嘟嘟的粉唇正呢喃着些什么梦话。
“喂?你大点声呀!我听不清呀!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她又梦到儿时,她七岁那年,初从凡间被月神接到九重天上来,因为贪玩,不慎落入虚空黑洞之中数日。
如果没有那位白衣少年相救,恐怕她早已死于那虚空黑洞中也无人知晓。
这千年来,她一直想找到他,日有所思夜便有所梦,每当她白日瞌睡的时候,最后与那白衣少年临别时的情景就会出现在她的梦中。
那白衣少年游魂般得飘在虚空中,焦急的对她说:“我久久不告诉你我的名字,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你快走吧,等这虚空黑洞的入口再次封闭,一切仙佛都进不来,也出不去。你的躯体会被它吞噬粉碎的。快,趁着它离闭合还有数秒的空隙,你快走吧,永远都不要再到这里来!”
那白衣少年双手合十,引动万千尘埃,向她挥去,“以后不要再贪玩了,不要再靠近这里。走啊!”
她被万千尘埃推向虚空黑洞的入口,怎么办,她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她还有实现他们说过的诺言,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再次遇到他。
他的身影在她眼里越变越小,变成了一个发着白光的小点,犹如那颗离月亮最近的辰星。
她突然向着他大声呼喊:“我叫代月,是上古月神的第十三个女儿,如果你出去了一定要记得来月宫找我呀!你要记得我呀!”说完,代月便被强大的风力从其中甩了出来。
此时,从她的眼中流出了一滴泪水,缓缓的划过她的脸颊,滴落在琉璃案桌上一副未完成的画上。
上面画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可是他的脸却没有画完。仅仅只有一双眼睛,可就算只有一双眼睛,也能窥探到那白衣男子一定俊美极了,一双眼睛如同黑夜般宁静又温柔,里面透出的光像是要据人于千里之外,可又好像只是在静静地凝望着你,似乎想要看到你的心里去。
“小殿下,快醒醒,我们该上课了。”文曲星君看着还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黛月十分愤怒的敲了敲桌子。
想来今日照镜子时,发现自己一头乌黑的头发上竞然出现了一根白头发。
为了自己北斗七星君第一帅的名号,他的眼中可不能揉一粒沙子。有了白头发,他可就不是青春永葆的白面书生了。
于是为了挑自己头上的一根白头发,他耽搁了好些时间。况且从自己的住所到月宫,要经过北斗宫的四个大殿,跟那几个北斗宫里的星君互相寒暄又耽误了半天的时间。他怕延误了上课,这才紧赶慢赶的跑了过来,落了一身臭汗,自己回去又要沐浴好些功夫了。
可一进门却看到黛月还在睡懒觉,自己爱美尚且不得不把时间用来整理仪容耽误了学习,自己的学生却把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睡觉,真是气的他火冒三丈,差点就要失态了。
看着她没有反应,他又疯狂的抓着她的胳膊摇晃,这才把这个小懒猪叫醒。
“你可吓死我了师父!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你说什么事,什么事能比学习还重要?!你是月宫之主,新一代的月神,你老母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我才总是这样苦口婆心的劝你学习,可是你又在这里偷懒,你真的是让为师……”文曲星君为了让代月能改过瞌睡的毛病,竟然装腔作势的哭了起来。
完了,又来这招。你说这一个长得那么英武潇洒的大男人,怎么总是爱学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呢?没办法,代月只好跑到文曲星君的面前,拿出拿出帕子帮他擦眼泪。
“好喽,好喽,不哭啦!师父的心意我岂能不知道呢,真是感天动地,顿然使我发奋图强!我这就好好学习,!”代月从背后拿出了一卷《太仓通法》,背了起来:“天地之灵,以慰身形;诚祈神力,开山海移……”
“哼,这还差不多。”说着文曲星君美滋滋的甩着袖子,来到白琉璃桌前倒水,俯首看见了案上的画,“呦,这么美的男子怎么落泪了呢?小月,该不会是你睡觉时的口水流到人家眼睛上了吧!”
代月一听,迅速一挥袖想要施法把画收走,可谁知这文曲星君早就预料到她会有这么一招,便也暗中与她斗起法来。
这幅画,就在一道青光和一道蓝光的夹击下僵持在二人之间。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一幅画而已,没什么好看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不记得那少年的全貌了,每当想起他的时候,便也只剩下这么一双眼和一身的白衣。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再过个几千年,她就连他的样子都忘记了。难道就连这么一点偷偷想起他的权利都不能给她吗?
“是啊,小徒弟,一幅画而已,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看的?”文曲星君一面喝着茶一面悠闲的问道,可是紧接着他的眼中一暗,加大了真气的力度,那幅画向蓝光飞去。
眼见文曲星君就要得手,她想起来那白衣少年在虚空黑洞中对她的叮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否则会给他引去杀身之祸。想到这里,她的心头一紧。换了一种仙术,将画当空撕毁了。
在她的记忆里,他是那么的可怜,连一个躯壳都没有,只是天地间的一缕游魂。不知道他是犯了怎样的错误,才被人囚禁在黑洞中,要尝受永恒的虚空和黑暗。或许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可是这广阔的天地间,不是能包容万物吗,人世间的恶人都能活得好好的,为何就是不能容忍他的存在呢?
片片的白纸下落之间,是她决绝的身影。
月光石泛出的荧光映照在她的青衣上,显得她是那么决然,那么孤独,好像在与世为敌,就像那个白衣少年保护她时的样子。
她亦是这样极尽全力的在保护他。
可如今这幅画就这样毁在了他们的面前,天地间已经没有一丝他存在的痕迹了。
文曲星君突然一敛平时的风流气息,肃然地道:“代月殿下,你这是何必呢?有了心上人,便有了心上人,没什么可瞒着我的。我不光是你的师父,也是这九重天上唯一保护你的人。阿羲把你托付给我,我对你便会像对她一般好。可你要记着,你的身世不允许你在这九重天上懈怠。你现在不再是人间的凡童,而是掌管天地十二月,调和六界阴阳的月神,整个月宫都是你的,可你别忘了这背后还有无数双眼睛想要看着你的笑话呢。
凭你的修为,你是没有权利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望你不要辜负了阿羲对你的寄望。”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常羲,那个让他想用生命好好保护的小师妹了。
可是每次看着这个让人操心的徒弟的时候,他都能想起她。不得不说,代月还是有几分像阿羲的,活泼时像她,安静时像她,无辜望向他的时也像她,刚刚她那决绝的样子,更是像极了她。
唉,想想自己也是舍不得跟这个徒弟生气的,可今天似乎是把她惹到了,那还是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吧。
“没什么事,为师先走了,出门时忘了喂猫了,得赶紧回去喂它。”文曲星君说着就大步往门口走去,途中不忘瞟了一眼地上的纸屑。
临走时不忘嘲讽一句:“小殿下,原来你喜欢的是新天帝啊!”
黛月一听,翻了一个白眼,真是莫名其妙,“我连那新天帝老儿都没见过!”
再一看文曲星君早已走远,只剩下一个背影和一声回音。
“可你画的正是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