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漪的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满脸皆是忧色,“问心姐姐?可是心口又疼了?我这就去叫苦净师父前来。”
说着便往外走去。
说起来,我这心口疼,还是因为无尘。
那时,我为无尘采梨花酿酒,正欲回去,却听得一声娇喝伴着剑气袭来:“哪里来的小贼!竟敢到我菩提山行窃!”
我忙躲向一旁,讨饶道:“姐姐莫恼!我是了尘仙苑里的小仙,来此处采些梨花给上神酿酒,并不是什么小贼!”
她收了剑,却仍是满脸狐疑地打量着我:“了尘仙苑?上神?”她眼珠转了转,忽的一笑:“早听闻落尘居里那棵树成了精,莫非就是你?”
只见那女子一袭白衣,梳着漂亮的发髻,如梨花般清丽柔婉。而我,一身玄衣微微凌乱,满头青丝也只是简单的用红绸束起,看起来,委实没有一个仙该有的飘然出尘。
但我还是解释道:“姐姐误会了,我是了尘仙苑树上结的一颗菩提子,前些日子刚化形飞升了上仙,想必是那些山上的精怪不知真相,以讹传讹,误导了姐姐。”
“原是如此。”那女子柔柔笑开,又过来轻轻拉了我的手,“既是为上神酿酒,这些梨花妹妹尽管采便是了。我叫花灼,奉上神之命守卫菩提山结界,妹妹若不嫌弃,不妨到我的洞府坐坐?”
“怎敢嫌弃?妹妹求之不得呢。”我本不喜与生人相近,可眼下这人着实亲和,而我又难得遇上一个无尘以外的仙,当下便随她而去。
这山上难得有了个人可以说说话,我与她相谈甚欢。她正拿出她自酿的蜜酒来与我尝,却忽的问我:“曦月妹妹,你可曾听说过弥月上神?”
我脑海里莫名浮现一个梦境,一个我自有灵识起就常梦见的梦境。
那是仙,妖,魔三界大战,腥风血雨,生灵涂炭。
无尘上神一袭白衣绝尘,飘然而立。
对面是单膝跪地,口吐鲜血的魔君,落槐。他眼里满是愤恨,不甘。可他忽然狞笑起来,祭出一样法器,用尽最后的魔力,袭向无尘身后的白衣女子。
他速度极快,似是最后一击。我听到无尘慌乱的一声,“弥月!”
那法器是噬魂。噬魂者,摄人神智,噬人魂魄,可令神堕魔。
只听那魔君声音里满是快意:“弥月,我拼着灰飞烟灭也要让你成魔!可不要让我失望啊。无尘!你杀了我,我便让最爱你的人杀了你,为我报仇!”
梦境戛然而止,就如记忆忽然缺失。
我又想起其他的梦,无尘,弥月,皓月之下,一个抚琴,一个起舞,当真是风华绝世。
许多梦境景象交杂,悲的,喜的,怒的,乐的。我竟能一一感受到。
最后只余一句:“弥月,不要恨我。我一定,救你回来。”
花灼已经为我倒好了酒,等着我的回答。
“啊,弥月上神,略有耳闻。姐姐莫非与她有旧?怎的突然问起?”
“无事,只是看到妹妹这般貌美,便想到当初名动三界的弥月上神。”
“姐姐莫要取笑,我蒲柳之姿,怎敢与弥月上神相比。”
我正想问她弥月与无尘是何关系,她却已岔开了话题。“曦月,你方才说要为无尘上神做些膳食,不妨去藏书阁看看,那里古籍奇书众多,想必不乏食谱。”
“花灼姐姐!”我握着手中书卷,心中之喜溢于言表。
这几日我偷入藏书阁,阅遍食谱,找到一味食材——麒麟花。
麒麟花,花红似火,麒麟之血所育,可活人心。无尘为人如此淡漠,或许麒麟花可让他的话多一些也未可知。
花灼开门,甫一见我,便柔柔笑开,“曦月,几日不见,姐姐都以为你忘了我了。快进来。”
我摇了摇头,“姐姐可知何处有麒麟花?”
我道明用意,她轻轻一笑,眼里意味不明:“无尘上神真是好福气。”
可巧,这菩提山顶上就长有麒麟花,花灼带我摘了,我很快便做好了一道糕点。
“上神,小仙给您做了一份糕点,请上神品尝。”我扬起十二分的笑脸,将手中的玉碟呈上。
无尘纹丝不动,目光未离手中的书卷分毫。
我不禁有些泄了气,“上神,自我化形以来,每日挖空心思为你准备吃食,哪怕你从未试着尝一尝,我依旧不依不饶,甘之如饴。上神可知我为的什么,图的又是什么?”
他眉头动了动,不语。
我一直望着他,须臾,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书卷,“今日待我吃了这糕点,你便下山去吧。”
声音清幽缥缈,于我却不亚于惊雷。他,竟要赶我走。
我呆呆地看着他拿起糕点,小口小口品尝,文雅悦目。
他终于吃了我做的东西,可我却一点也不开心。
他的眉越皱越紧,看着我的眼,冷利如刀。他再不碰剩下的糕点,打坐调息。
“上神?”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战鼓,擂得人几欲窒息。
我看着他的脸,血色褪去,只余苍白。最后,向一旁倾倒。
我猛地冲过去扶住他,颤抖着手,是不敢相信,还是不敢承认?
我坐在床前,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脸,苍白如纸,冷峻如霜。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身后银光一闪,夜池,花灼,还有一位着宝蓝衣衫的仙人,提着药箱,想必是药君。
夜池冷冷地望着我,语气没有丝毫温度:“走开。”又对药君道:“有劳药君。”
药君疾步上前,为无尘细细诊脉。
是我求花灼去请的夜池,他是无尘的好友,这几万年,也只有他,偶尔来看望无尘。
四下死寂,静的让人更加慌张。
终于,药君为无尘把完脉,又为他扎了好些金针。这才对夜池道:“无尘上神这是服用了赤火花,导致灵力骤增,炽热如火,引燃了上神心口的符纸,如今小仙下针为他护住心脉,阻止灵力继续涌入,只是若不及时将他体内的灵火压制下去,再植入新的符纸,怕是性命堪忧啊。为今之计,只有去北海之极的上古冰域采回冰莲,再由小仙炼制符纸,方可救治。事不宜迟,上神赶紧动身吧。”
性命堪忧……怎么会?
“赤火花,怎么会是赤火花?我分明采的是麒麟花,怎么可能呢?”
“这位仙友不知,赤火花和麒麟花本就极易混淆……”
我飞步冲出房门,就要唤下祥云往北海而去,却被一股力道扯住。只听夜池冷冷道:“我去北海采冰莲,你去东荒仙泽底采辅药青莲。”语罢,已化光消失。
我握了握拳,飞身往仙泽而去。
无尘上神乃司战之神,无敌之身,怎至于被区区赤火花伤及性命?还有,他心口的符纸……
来不及多想,仙泽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