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腓腓,神兽之中,唯有我可解忧。
母神送我下界,我便游历人间,遇有缘人为主,洞察人间伤痛,体会各人苦楚,最后主人无忧离去,神兽继续四海为家。
第一个百年,我遇到一位道人。他得了仙君点化,半截残香开了神识,白日飞升为地仙。他识得我身份,将我留在道观,山中无历日,我陪着他一年又一年参悟修习,却未见过他有什么烦忧。我想,既然如此,他留我在身边,也许是无用的。
后来他遇到了一位人间女子,动了心。我提醒他人神有别,他带着我看了一夜的雪,和我说,知己难求。第二天,他就不见了,未有留下只字片语。
我日夜难寐,不远万里跑去了雪山。我看着满山白雪,就好像他离开前的那个夜晚,怕一眨眼就错过了他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雪下得太大,以至于盖住了视线,我总有点恍惚,以为他就在不远处,同我一起看这漫山飞白。
没有道人的日子多少有些难熬,我从活泼好动的脾气,渐渐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整日像个安静的石墩子一样。下世的一百年,不长也不短,很快也就那样过去了。我又遇到了一位医者,也是个半路出家的道人。
医者有个小女儿,笑起来很甜。他最爱饮一种桂花酿,最爱去城郊的山上参拜修行,也最爱云游四海,寻仙问道。我见过许多夙愿飞升的人,唯他最为随性洒脱。
他的医术高明,只有亲近的人才晓得。
我一度以为,他和道人一样,也是没有忧愁的。直到有一年,他搬回来许多酒坛,整间屋子里都是浓厚的桂花酿的味道,他的小女儿怯生生躲在门后,看着自己的父亲颓然坐在地上。
帝子大婚,京城上下同庆,火树银花在夜空中绽开,亮得几如白昼。耳畔是欢乐庆贺的声响,我心中却惶惶不安,小心地踏出爪子踱至医者身侧,用鼻尖蹭蹭他手心。他抱着沉重的酒坛,仰头豪迈一饮,却倒不出酒。他便随手一扔,拆开了另一坛。
我蹬腿跃起,吊上他的胳膊,发出呜呜叫声试图制止他,许久终是听得一声叹息。他伸手托住我,放在腿上轻抚背毛。我嗅了嗅,浓浓的馥郁桂花香味争先窜进鼻腔,听着他含含糊糊,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究竟是醒是醉。
“你看这烟火,都是为她一个人放的。”
“如此也好,她很幸福。”
我听懂了他在说什么,抬头望见他眼中有星星点点的火花,神情看起来柔和又眷恋。这般样子,是想和他的心上人作告别吧?那个姑娘如今已经是天家的儿媳,没准还能一朝母仪天下。
那夜,他讲了一整晚的故事。他讲,小楼问诊,惊鸿一瞥动了心;他讲,煮茶论道,志趣相投生了情;他还讲,天家难违,一纸婚书断了念。
他说,他真诚地爱着她。动了心时愿意保着她平安,生了情时愿意默默守候在身后,断了念时,他也愿意坦然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