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攻天
正午的天空灰得昏天暗地。女子倚在房门上,仰望着天空的脸,神色更沉了两分。
她有一腔难言的心事,只等夜半,便能纾解。
她与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十日前约好于今夜夜半,逃离沸城。
一月前,父母占着她貌美的容颜,以高价强行将她卖给村上一个年过半百的关恶霸。明晚她就将被绑去关恶霸家。
今日的天色瞬息万变得令她焦心不已,两弯细眉频频发蹙,昏天暗地的天转眼就红得刺眼。
她信他会去约定之地,但这天气诡异得下刀子也不会叫人惊讶,她不确定他能不能到。
夜里狂风大作,瓦片掉落得乒乓作响,飞石将木墙砸得如同野鬼敲门。她听的心惊胆战,一动不动的躺在谷草铺就床榻上,压抑的空气将她窒息得头疼。
各种声音吵作一团,反倒将她提取包袱偷潜出门的声音盖得一丝不漏。
她蹑手蹑脚逃出村子,头也不回。提起裙边朝约定的石桥上疾步跑去。狂妄的风吹得头晕目眩,散乱的发丝抽上脸颊,如同刀割。
逃与不逃,她都没得选,就像眼下这诡异的天气。只盼着他能平安的在石桥上等着自己,二人从此远走他乡,重新过活。
摸着路,好容易来到了石桥脚下。横飞的乱石将身体砸伤了好几处,素裙上渗着血。她用手捂着眼睛,透过手指的缝隙,望向桥的最高处。
桥顶上空无一人,只有一轮血月大得出奇,低得惊人。
女子顺着桥栏,摸上桥顶,坐在石阶上反复的向自己告诫,他肯定在路上了,他不会骗我的。
警惕的向四周环视,怕他不来,更怕来者不是他。双手用力搓了搓冷得像冰块的双臂,紧紧地抱住包袱,任凭身体疯狂颤抖。
她等得狂风化作大雪,也没等来半缕他的身影。
大雪纷飞忽又狂风乍起,她顾不得怀里的包袱,死死的吊着桥栏才没被风雪卷走。心中刚宽慰两分,却瞥见漆黑的夜空如血染一般,红得窒息。
一颗颗耀眼的火球,从天而降越滚越大,眨眼间庞大的火球轰然坠地!
活不活,就如同逃不逃一样,她都没得选。
她临死也没等到他,甚至没来得及看人间最后一眼,更无从知道,其实人界活下来的仅寥寥数人。
城池崩塌,尸骨遍地;山河破碎,血流成海。顷刻间已是沧海桑田,改天换地。
然而人界的覆灭之难,不过是九天之上的一场仙妖之战。
自盘古开天,后秀之辈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从历史的长河中可总结出,高位向来是能者上。一场远古的浩劫之后,天地被分为四界:仙、妖、人、鬼。
四界虽各司其职,但向来以仙界为尊,妖界其次。
几千年的相安无事,老天君活得潇洒起来,不管世事已久。他把权力下放,能他仙解决的,绝不亲自出面,丝毫未查天界早已分为两派,一派仍以老天君为尊,恪守天规。一派立意革新,意让老天君退位,能者上。
如果将权利下放是一大错,那老天君的冥顽便是大错特错。
天界内乱,更有妖界虎视眈眈。
老天君与妖帝已不睦许久,许久。
就在天界两方对峙不下时,妖帝亲率百万将士攻上九天。什么叱咤风云,唯我独尊都无法形容妖帝的半分风姿。人界多少驰骋疆场碧血黄沙的故事全加起来,也远不如妖帝这一场蓄谋已久的攻天大战。
恢弘一战干净又利落。数万尺高的南天门,在妖帝面前坍塌于瞬息。革新派主动率军臣服,只剩恪守派死守底线,视死如归。
妖帝自然成全。
待老天君明白过来,早被妖帝的将领拿剑抵着脖子,押到妖帝面前,俯首称臣。妖君独自站在凌霄殿上,只留给众将一袭孤独的背影。玄色披风被仙风卷起,披风上的硕大朱雀,像要跃跃飞出,睥睨的眼神似在替妖君俯瞰跪倒在,一千二百阶玉阶之下的老天君。
玉阶之下站着一队队黑压压的妖界百万将士。无不得意洋洋。
被押着的仙界败兵,黑里的几点白格外显眼。越显眼,他们越把头往下垂,几乎要垂到金灿灿的地面上,但仍未能幸免耳膜被震破的危险。
妖界众将士无一不慷慨激昂地,齐声向凌霄殿上的孤影大呼:“天帝归位,我主独尊!”
这场仙妖之战短暂得胜似升空后的烟花,只有坠落的一瞬。只属于妖界的胜仗,令妖界大将小妖无一不激烈难平。
唯独天帝格外不同。
他是实实在在的激动,于妖界崛起无关,于他独尊四界无关,只关乎他背负的一个秘密。
而秘密的背后,只关乎于一个女子。
据四界史书经册记载:天君昏庸无情,监禁妖帝之所爱,加以酷刑。妖帝低声下气百般求情,天君毫不理会,反变本加厉,女子受尽折磨,性命堪忧。妖帝被逼无奈,匆匆集结百万妖兵,夺权攻天。天帝情深!
尽管明明白白的记载着,却无谁肯信给四界带来惊天巨变的背后,竟然只因一个女子,但事实胜于雄辩,由不得谁信,谁不信。
血色云海逐渐露白,先是一点,再是一片,最后整个恢复成雪白。见证了一切的云海照常翻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战平息,天帝开启无极之境,笑着将老天君送了进去。
但凡对无极之境所耳闻的都知道,那是一个由天帝历时千年亲手凝造出的只能进不能出的秘境。里面关着无数被他抓获的凶兽异怪,最令人恐惧的远不在此,而是无极之境中没有时间和空间,进了此地便是不生不死。但痛苦却是实实在在。
他真真恨极了老天君。
天帝如此作为,使得他为之攻天的女子愈发神秘。四界也愈发猜测,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能令他们的新任天帝如此钟爱。同时也对只闻其名从未谋面的女子,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惧。畏惧的同时还附带着泼天的大恨。
没错,天帝奉若至宝的女子,被天地众生恨着。无谁敢恨给天地带来巨大灾难的天帝,于是将全部的恨都转移到女子身上,由她独自承受着天地间所有的怨恨。
天帝远不知道这些,他也不屑知道。他敢给她所有的爱,就能护她永世长安。
攻占易,守地难,天帝心中甚是明了。
战事一安定,天帝立即下令命麾下头等将领,率八十万妖兵速回妖界,坚守死防,保卫妖界安稳。他则亲自率领余下二十万强将,监禁被降的三十万天兵,清点主动归顺的众仙,予以安抚。另有死去的数十万天兵天将,他一率以众仙生前仙职予以厚葬。
大显贤德。
并将男女统分为仙君、仙子,将旧时的仙阶职名,赐拟定好的新名统统替换。
二十千年的修为加之五千年的处心谋划,天界攻得轻而易举,战后一切规划也实施得行云流水。
饮一盏茶的功夫,天帝就已统置好了一切。此刻正便疾步赶往孤星台。
看守孤星天的天兵全部由妖兵接替,成为新的天兵。十名看守大门的天兵见天帝亲临,神色微变,忙弯腰拱手行礼。
天帝两道横眉一皱,眼看前方,未停半步。他嫌天兵啰嗦,十分不悦,但救她要紧,只道:“免礼,速带本帝见她。”
路上他亲眼见到的孤星台的酷刑。更有摸清了孤星台情况的天兵在前路讲解。
“如您所见,这是天界最大的受刑处。每个囚犯头顶对应的高空处都悬着一颗黑星,黑星白日里闪烁365下,每闪一下,底下受刑的仙君仙子如被天雷当头一劈。日落之后黑星不再闪烁,而是一直亮着。此时发出的光可以媲美万年寒地,阴冷至极。您这两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众仙君仙子,都是受不住锥骨的冷,昏死过去的。”
她的惨状,浮现在天帝眼前。
小脸惨白,双眼紧闭,睫毛颤动,神色惊惧不安。瘦弱的身体,如一只受伤的小猫,蜷缩在地。
天帝的脸色,一如此时黑星的光,又白又冷。眼睛里仿佛有一只饮血噬骨的猛兽,喉间只挤出一句天兵听不明白的话:“改天我必送只魔兽给他。”
仅片刻的时间,天帝仿佛走了数日。
他脸色越发难看,苍白中透着些许的青。
他再次催促:“还有多远,何时能到?”
带路的天兵垂头应道:“从您面前数起,往后第三个黑星下就是。”
他身体一颤,想瞬间冲过去,双脚却不肯挪动半步。
他怕了!
率百万妖军布阵攻天时,他丝毫不惧。当初凝造无极之境,他遭受重创险些丧命,丢失了一缕魂魄他也毫不在意。
但此刻,他怕了!
低头听命的天兵,问得小心翼翼:“天帝.....您怎么了?”
“看着本帝作何,还不去打开结界?”
天兵们的头低的更深:“孤星台的每一道结界都由老天君亲手设下,属下们的修为不够,无法打开。请天帝....”
天帝不等天兵啰嗦直接疾步绕过,来到她的结界前。
一袭粉色身影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散乱的长发遮掩住脸颊,只有白皙精巧的鼻尖隐约可见,透着微光。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她把散乱的长发拢到耳后。
触到结界的瞬间,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出半步远。
他忘了还有结界相隔,只记得她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地。
他的冷峻的目光只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