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秋来的时候,只看见沐池生呆呆地在院子里坐着,手里还握着一把梳。
他走近欲细看他的伤势恢复如何,却听他开口,“叶太医不必再看了,我已痊愈。”
然后两人又不约而同看向地上他刚刚吐出来的黑血,那血上还冒着缕缕黑气。
“这血中带毒,可否劳烦配置解药?”
叶行秋自然一百个愿意,拿了个小瓷瓶细心将血收集进去,揣在怀里。他到死都不知道他废寝忘食研究的东西根本不是毒药。
末了打声招呼正准备回去,院里那人却开口,“叶太医可会梳女子发髻?”
叶行秋疑惑,疑惑之后又有些激动,他们高贵的神女终于不用披头散发了。
可惜他不会。
于是他带着沐池生进了勾栏。
沐池生当真就在勾栏里认认真真的学了一晚上梳头,任那些女人在他身边千娇百媚,他都不多看一眼。
然后他第二日带着一身甜得发腻的脂粉味回去神女殿,熏得卿河一把将他甩进池子里。
他不解,他委屈。
却只能默默从池子里爬出来,回去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卿河对他态度才好了些,让他给自己梳了个新发髻,果然好看许多,卿河很满意,“你这两日将东西收拾收拾,我们去西陈。”
“需要为殿下收拾衣物吗?”
“不必。”
卿河是个想起来就要做的性子,当天就去了王宫将此事告诉辛巳。
辛巳听完点头,“好,我这便给姑娘调一队侍卫,护送姑娘。”
卿河心想,还不知道是谁保护谁呢。
“不必这么麻烦,我是偷偷过去,上次那个刺客如今便是我的护卫。”
辛巳知道她不是凡人,便也不强求,只招手让李春来拿了个包袱来,交给卿河,“这里面是些金银细软,姑娘拿着吧。”
卿河也不客气,笑着收下,“多谢。”
周郁婉是在卿河快出金华殿的时候才匆匆赶来的,“连姑娘。”她叫得温温柔如的,叫得卿河心尖跟着一颤。后面辛巳以为她来找自己,匆匆将头埋在奏折里故意不看她。
卿河点点头,正要继续往外走,却被周郁婉拉着往一旁的椅子上坐,“我是来找姑娘的,姑娘别着急走。”
辛巳见状,赌气似的把朱笔扔在一旁,幽幽地盯着她看。
却见周郁婉在卿河坐下后,便轻轻抬起她的脚,拿起身后带来的鞋袜仔细给她穿上,“姑娘虽然不在意这些,可是这次是自己出门,路上没人伺候,还是穿上鞋袜比较好的。”
她又换了只脚,“我们凡间女子的脚是只有亲近之人才可以看的,姑娘这般尊贵,路上被那些浪荡子瞧了去,可麻烦着呢。”
她声音软软的,卿河喜欢极了,随着她的话一起点头。
再看那鞋袜,袜子是白底金边,缀了鸢尾花的,用的料子软软的,贴在脚上很舒服;鞋子也是白底金边的,上面有几条弯弯曲曲的金色纹理,鞋跟外侧也绣了鸢尾花的轮廓,鞋底也软软的,走起路来一点也不费脚。
当时周郁婉还没站起来,卿河就摸了摸周郁婉的头,笑意盈盈,“我很喜欢,辛苦你了。”
周郁婉小脸通红地站起来,又软软地开口,“姑娘喜欢就好,我还给姑娘做了一套衣服,姑娘要不要看看?”
“你做的自然要看。”卿河不假思索。
前面二人已经拿起了新衣服在看,辛巳却还在干巴巴地盯着。
“我见姑娘一直都穿白衣,怕姑娘不喜别的颜色,便也做了件白色的来。”
那衣服和鞋袜如出一辙。白底金边,不过上面的鸢尾花是特殊丝线,只绣着轮廓,像周郁婉的牡丹花一样,在阳光下映着五彩斑斓的颜色。
卿河真是太喜欢了,自己身上那件衣服虽然是用上好的鲛纱做出来的,却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件没有任何点缀的白衣,她当即就施了个法,把衣服换上了,真真是美妙极了。
周郁婉小小地惊讶了一瞬,便又从身后拿出一个香囊,亲自挂在卿河腰间。
如此,一整套衣服就穿好了。
辛巳远远看着,确实是很适合卿河的一套衣服,周郁婉真是有心。
卿河也不白收衣服,便拿了一块暖玉给她,“这玉可温养身体,你随身带着罢。”
周郁婉自出生便浑身发寒,常年喝药养着。她接过玉便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她又惊又喜,眼里已经闪着泪光,她一下没忍住直接抱住了卿河,“真的谢谢姑娘。”
卿河轻轻拍了拍她瘦弱的脊背,温声道,“我也很喜欢婉婉做的衣服。”
身后辛巳看着两人慢慢走远,他问李春来,“怎么不见她为我做这些?”
李春来满脸堆笑,“陛下,娘娘其实做过许多的。陛下要用吗?老奴现在就去拿。”
辛巳又别扭起来,磨磨唧唧嗯了一声。他太习惯把周郁婉忽略掉了,好像周郁婉就应该在那个位置上默默付出。
卿河心情极好地回了家,对沐池生也是笑眯眯的,就连沐池生煎的奇形怪状的鸡蛋都被她完完整整地吃掉了。
没有人会特意亲手做一件衣服给卿河,朝阑算一个。如今,周郁婉也算一个。
卿河四百岁的时候,突发奇想,缠着朝阑让他给自己做衣服,磨了许久朝阑才同意。
可是朝阑一点都不会做衣服,做出来的第一件衣服上几块布前后左右都不对称,还有几个没缝上的小洞。尽管如此,卿河还是很喜欢那件衣服,穿了很久很久,穿到像乞丐一样破破烂烂她也不换。最后还是朝阑拿出了新给她做的一件她才换了去。后来她就一直只穿朝阑做的衣服,到现在她的衣柜里全是朝阑做的衣服。可惜朝阑的手一点都不巧,绣不出栩栩如生的小花——她方才穿着的那件是朝阑做的最好看的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