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小狼,好像不是寻常的小狼啊?”爻壤一摸上脉,就不见之前那副嬉笑的模样,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公子此话怎讲?”卿河也不知道他能摸出来几分,便试探着问。
“这小狼身上,有两股强大的力量相冲,这也正是它伤势好转却迟迟醒不过来的原因。可是一只小狼身上怎么会有这些?”爻壤越发疑惑,还想再看看它的伤口。
“不瞒公子,这是一只狼妖,我偶然间救下来之后便一直做我的护卫。只是前些时间伤得实在太重,无法化形了。”这个爻壤可能也不是个简单的山野村夫,若是他真的再有几分本事,说不定他会知道赤海印。
爻壤点点头,继续看小狼,“它身上的伤也不像是被人打得,像是从体内爆发出来的力量,它容纳不下才会如此。”
“咦?它这眉心,好像是摄魂引?”
“摄魂引?摄魂引是什么?”卿河装傻,直接抢在爻壤开口之前问他。“摄魂引,就是一门控制人心神的术法,施术者可以控制中术人做他想做的事,越高级的摄魂引,控制得越好。”卿河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她太过紧张,看不到爻壤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只是这另外一股力量,邪气的很,我一时之间竟也看不明白。”爻壤皱眉叹着气,是他才疏学浅,正想着一会回去翻书查查。
“是赤海印。”卿河面色沉沉,“我这护卫夜里总是偷偷消失,再回来时就是一身血腥味。我问过他几次,他才告诉我,他身上有赤海印。”她又掩面作忧愁状,“这赤海印每次发动的时候他都会没有意识的去杀人,他怕伤我早就想离我而去,他变成现在这样,也有我一份。”她又突然抓住爻壤的手腕,一双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公子,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爻壤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也不知这手该收不该收,便就僵在那里一脸尴尬,“连姑娘,你先别着急,我答应了帮姑娘治好它,我就一定能治好它,我这就回去查找医书,一定有办法的。”卿河抓着他的手已经松开了,她心里其实也不抱多大希望,却还是道,“公子大恩,来日定结草衔环来报。”
爻壤屋里的灯亮了两个晚上,有时卿河还能听到他翻书的沙沙声。在第三日夜里,爻壤的房里又点起了灯。卿河真的太愧疚了,让一个凡人去找魔族的东西,本来就是天方夜谭。她也已经在这打扰人家四五天了,不能再麻烦他了。她开着窗静静地看着爻壤映在窗上的影子。
明天就走吧,沐池生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管他了,西陈的事才是顶顶要紧的。
“找到了!找到了!”
“连姑娘!我找到了!”爻壤兴奋地直接破门而入,举着书就来到卿河跟前,他眼睛亮晶晶的,“姑娘你看!妄途花,妄途花可以解赤海印!”
卿河恍然,妄途花啊,她怎么没想到。妄途花,可以克制魔气,只是此花珍稀,她也只是听过。
“赤海印,魔族傀术,被控者无知无觉,一生受困,欲想解之,唯妄途之蓝。”他又翻了几页,“南海有山,名北央,其中有花,三叶七瓣,一瓣一色,曰妄途。”
爻壤,为何有这种书?
她又是为什么,总是记不住他的脸?
他到底是谁?
一个答案在她心里呼之欲出,可是她就是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少年眉清目秀,眼尾还有颗小痣,可卿河只觉得越看越不对劲。
直到爻壤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她才挪开视线,她眼神并没带多少温度,爻壤以为她是不喜他深夜来打扰,少年脸红得不行,“今夜,今夜是我唐突了,我,我明日再来找姑娘商议。”
明日,她就走了。
好像是为了留住她,这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雪,山里的路也都看不见了,两匹马还在小棚子里无所事事。爻壤的小院里有一株梅花树,开出来几朵斑驳的红色,在漫天的白色里星星点点的。
爻壤好像很喜欢给卿河挽发,每天早上都起个大早,在她门外等着,今日也不例外。卿河一开门,爻壤就已经在等着了,他心情很好,只是眼下有些乌青。
“姑娘睡得可好?昨夜是我唐突了,先给姑娘赔个不是了。”卿河还打着瞌睡,听他说话觉得莫名其妙,他哪里唐突了?她真是不太懂凡人这些规矩,却也只能笑着摆摆手,“没事的,公子都是为了帮连昭,连昭心里明白的。”
“昨夜大雪,近日山路怕是不好走,姑娘不若多留几日,也好恢复恢复体力。”卿河点头道谢,这欠着爻壤的恩情,多了一分又一分。
他二人照例每天去看小白狼,爻壤正要说起赤海印,卿河就已经先开口,“连昭想了一夜,实在想不明白,公子为何会有记录魔族的书籍?”她说完,探寻的目光就了对上少年澄澈的眼睛,“公子……是不是也非寻常之人?”
爻壤的手还在摩挲着小白狼的毛发,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他又很快反应过来,还是一副毫无心机的单纯模样,“那些书都是祖上流传下来的,我也不知道具体从何而来,姑娘有兴趣的话拿去看几天也无妨。”
他就好像一块棉花,怎么样都是敲不出响的,卿河听了他这避重就轻的答法,心里也有了几分计较。
看过小白狼,他便照例要出门去找些药草,拿回来研磨好之后给小狼的伤口敷上。身后一道蓝光闪过,却又很快被弹了回去,快到他本人都没有察觉,他穿上皮袄,同卿河嘱咐几句之后,就背着竹篓消失在了大雪里。
身后的桌子上还特意给卿河也备好了一件小袄,是兔毛做的,针脚还有些粗糙。
卿河在他走远之后才抬起手揉了揉胀痛的眼睛,她的千机瞳被他身上一股莫名的力量弹了回来,这种情况是她从来没遇到过的,所幸力道不重,没受什么伤。
她拾起袄子穿上,上面还有淡淡的竹香,和他的书是一个味道。
他的书确实很破旧了,书页已经黄得有些像树棕色,上面的墨迹也是不甚清晰,却也能看得出来写书之人字迹娟秀,一笔一划都很用心。
那本记录着赤海印和妄途花的书,叫《奇物集》,没有写明作者,里面记录的东西很多,也很乱,没有固定的分类,好像是想起来一件就写一件,零零散散的。
卿河就静静地待在小屋子里,看了一天的书,到晚上字都有些看不清了,起身去点了盏灯,才想起爻壤来。
他平日都是中午便回来的,一日三餐,顿顿不落。
或许是路太难走了,他才回来晚些吧。
卿河又拿起书,却是看不下去了。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用,回去拿了盏灯出去找爻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