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第一片雪花落在卿河脸上的时候,她才再次睁开眼睛。小白马带着她们走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山里,正在小溪边和小黑低着头悠闲地吃草,小白狼也在小黑身上躺着,身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了。
小白马的腹部全是没清理干净的泥点子,它的毛也已经有些干枯发黄。她摸摸小白的头,解开它和小黑绑在一起的缰绳,“小白,辛苦你了,今天不走了,好好休息吧。”小白马蹭了蹭她的脸,痒痒的。她伸了个懒腰,肩膀上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
天色尚早,她决定去山里找找有没有帮助恢复伤口的草药,于是她给小白狼盖了个小毯子之后就慢吞吞地往山上走了。
卿河是不认识人间的药草的,她走远了之后,才想起来这件事,茫然地看着眼前各种各样的小草,它们在大树的遮挡下还没被冰雪覆盖,被风吹得颤颤巍巍。
恰巧远处有个人影,背着个竹篓,应该是在山上采什么东西。她便理了理她破破烂烂还沾着大片血迹的白裙子,还有她那虽然梳着却也早已凌乱不堪的发髻,抬腿朝那人走去。
“这位公子……”爻壤正专心割着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再转头往后一看,直接吓得跌坐在地上,出了一身冷汗,他哆哆嗦嗦地张嘴问道,“你,你是谁?”这大白天的,见鬼了呀!
卿河也被他搞得云里雾里,看他摔了,还想过去扶他一下,可那人又往后蛄蛹好几下,她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又讪讪地收了回来,咧开嘴露出一个还算亲切的笑,那一口牙在她脏兮兮的脸上显得格外白,“你别害怕,我就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什么疗伤的草药。”
爻壤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又仔细看了看她的样子,才狐疑地开口,“姑娘,是被打劫了?”
打劫?这个借口好。卿河狠狠地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还好我的马跑得快,带着我逃了过来,可是我的小狼都被打得奄奄一息了,我实在找不到办法了,才来山里采药,可是我什么草药都不认识。”她说完还撅起了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爻壤听完,脑海里已经想象出了一个千金小姐出门游玩却被打劫,还受了伤,最后跑到山里荒野求生的场景了。
他当即怒从心头起,倏地从地上站起来,义正言辞道,“这帮匪徒真是可恶,抢人钱财竟还想伤人性命!”卿河就在他旁边直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捂着脸,就怕他看出来她在笑。
爻壤看着卿河那脆弱模样,不由地一阵心疼,当即决定,“姑娘若是相信在下,不若跟我一起回家,我帮姑娘治好你的小狼。”卿河都快笑出花来了,肩膀一颤一颤的,她这时抬头,爻壤还能从她眼里看到晶莹的水珠。待她仔细看清爻壤的模样,她却笑不出来了,没来由得心头一紧,可是她一转头,又想不起来他的模样了。
半山腰处有一座僻静的院落,就是爻壤的居所。院里还养了些鸡鸭,热热闹闹的。
当俩人坐在桌边对上视线的时候,才猛地想起来,小狼和小马都在原地等着呢。爻壤急急忙忙起身要去找,卿河却先抽空擦了个脸。爻壤转头一看她这倾国倾城的脸,再想想她那悲惨遭遇,不免更添几分心疼,“姑娘受了伤也不方便,这山里我挺熟的,我自己去找也行,姑娘要不就先在屋里歇息会吧。”
卿河本就是在骗他,哪里好意思再让他一个人去找,“没事的公子,我这点伤不碍事。”说罢她便站起身,却突然眼前一黑,又坐了回去。
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
恰好爻壤看见这一幕,她正要再次起身,又被爻壤硬生生按着坐回去,“姑娘身体娇弱,只管放心在这里等着便是,我一定能把姑娘的小狼带回来。”
她还能怎么办?她只能对着爻壤讪笑一声,夹着嗓子捂着脸娇滴滴地说,“如此,真是麻烦公子了。”爻壤听得俏脸一红,转过身匆匆走了,边走边回头喊道,“我很快就回来。”
卿河见人终于走远了,才脱下自己那破烂不堪的白裙,查看了一下伤口。她们神仙都有一定的自愈能力,昏迷了那么久,她肩上那道伤现在只能看到一条细细的红色划痕,见伤势还算可以,她心里又挣扎一番才把衣服重新套上,脏兮兮的,她自己都嫌弃。
爻壤那边在山上找了半天,才在溪边看见两匹马,黑色那匹马上还有个用毯子盖住的小白狼。他兴冲冲就要去牵马,却被小白一个抬脚推翻在地,跟着小黑又踹了一下。他心想,那姑娘的马还真是有两下子,要不说能从劫匪手里跑出来呢。
他连忙爬起来满脸堆笑,跟它们说话,“别怕,我是帮你们家小姐出来找你们的,你家小姐现在就在我家等着我把你们带回去呢!”两匹马好像听懂了,没再踢他,却一直后退,警惕地看着他,不让他摸到绳子。爻壤灵机一动,猛一个凑到两匹马跟前,“不信你们可以闻闻的,我身上应该是有点儿你们小姐的味道的。”
然后他感觉两匹马好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他傻笑着拿起缰绳,带着它们回去了。
卿河在爻壤的小院里从中午一直等到晚上明月当空,也不见动静。正出门准备去寻,却见远处爻壤灰头土脸地牵着马,见她看过来,还兴高采烈地朝她招手,“夜里凉,姑娘先进屋吧,我马上到家了!”
卿河听劝,点点头就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就见爻壤抱着小白狼进来了,“这小狼受的伤还真是重,不过它运气好,遇到我了,嘿嘿。”他把小白狼轻柔地放在软榻上,才转身过来喝了一口茶,茶水自然是卿河泡的,他喝完眸光闪了一下,又迅速恢复,笑嘻嘻地看着卿河,“今天夜深了,我家客房还未来得及打扫,姑娘就先睡在主卧罢,浴桶什么的屋里都有,姑娘还需要什么找我就行。”
卿河继续装着柔弱模样,低声道了句谢,又听爻壤问,“对了,我叫爻壤,还未请教姑娘名字?”“连昭。”
连昭啊。
爻壤心里默念一声,眸子里都是深深的笑意,“连姑娘,今日就不打扰了,姑娘好生歇息,我明日再来看姑娘的爱宠。”“真是多谢公子了。”
终于是好好地洗了个澡,卿河又和她的头发打了会儿架,也不过是把那几根毛梳顺了而已,多做一步她都不会。一切都收拾好了,她才去仔细看看沐池生的伤,按理说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应该是能醒过来的,可是他除了鼻孔还能出气儿,其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样也好,在我给你解开赤海印之前,你就乖乖地睡着吧。”
她又趁着夜色把小白和小黑一起拉到小溪边,给它们好好地洗了个澡,小溪里的水从一开始还清澈见底,洗到最后都不见映出来月光,卿河心疼地摸摸它们,“真是辛苦你们了。”
“你们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小马。”
“等回了家,就不会再让你们吃苦了。”
两匹马好像听懂了一样,鼻腔里一直哼哼,尾巴也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
爻壤站在远处看着她们,眼神也在月光下映得柔情似水。
第二日一大早,卿河便起了身,草草洗了个漱,施法将头发捆成一束。爻壤准备好青菜白粥,来叫着卿河一起吃饭。席间一直看着卿河那草草扎起来的头发欲言又止。待卿河帮他收拾完碗筷,他才支支吾吾地问,“连姑娘,不会梳头吗?”
卿河很坦然地摇了摇头,“之前一直有人帮我梳,我便从来没学过。”
“我帮姑娘梳吧?”爻壤说完,又觉得失礼,连忙解释道,“我是说,我也会一些女子发髻,若是姑娘不嫌弃,我可以帮姑娘梳一下。”
只见佳人莞尔一笑,“那便有劳公子了。”
爻壤梳头的手法很是熟练,像是给人梳了千百遍一样,三两下就给卿河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出来,卿河欣喜之余也不吝赞美,“公子真是厉害,片刻之间就能扎出来这么好看的发髻。”爻壤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转过身去看小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