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青蛇的身上留下了一缕气机,循着气机找到它时,他正疯了似的四处唤我。身上显见的添了一些心伤,恨得我只后悔没揍那人类一顿再回来。再一想还在那张起身上的避炎珠,心里的气就更炽了。
那是我在孕胎内自行练就的第一颗灵珠,丢了虽然可惜倒也不至于令我狂怒不已。真正的让我生气的,是小青蛇因此差点在烈日下被晒成蛇干,逼得我们不得不昼伏夜行。
沙漠的夜可并非只是星海和惬意,自那之后直至我们离开沙漠,我每晚都要在赶路的同时不得不欣赏小青蛇的个人英雄秀,那些日子他身上挂的彩比往日里多了不知数倍。恨的我咬牙切齿的发誓要让那张起连着几世尝尝在沙漠中生存的滋味。
巧合的是,一个月后我们居然在风沙郡再次偶遇了那个小毛贼张起。他已然摇身一变成了富甲一方的富绅。见了我们不仅没有丝毫偷盗他人物品的羞愧,甚至还想仗着人多势众杀了小青蛇,独占我这只‘神奇的小白鸟’!
只见他摆出一副惊骇受伤的面孔,带着一帮打手将我们团团包围之后,居然还痛心疾首的指责起了小青蛇,贼喊捉贼的质问:
“仁兄,我一向视你做生死弟兄,若是你当真喜欢小白,跟我明说便是,何苦要趁着我熟睡之际强行偷走它?若是别的都还好说,你也知道这小白深得我心,一日不见我都是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的。你这般行径,怎不叫我伤心难过......”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小白是我的,是我的。是你偷了小白给我的避炎珠,为什么还说我是小偷?”
“仁兄,你这般构陷我岂非是陷我于不义?弟一直对你以礼相待,你怎可在偷了我的爱宠之后还倒打一耙?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说着还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之前我虽见过很多堂而皇之想要将我纳入囊中的家伙,唯独这个最最令我生厌。一副道貌岸然的虚伪做派。明明是他偷了我们的东西,明明我们才是他的救命恩人,明明所有的恶事都是他做下的,他却能够倒打一耙,反诬陷小青蛇是个窃贼,偷了他花天价从沙丘国买回来的灵鸟,明仗着小青蛇口笨舌拙,专门欺负他。
见小青蛇唇舌上实在弱的厉害,周遭围观的一群蠢蛋全都连声指责小蛇。气的我顾不得隐藏,正想一口真火烧的那张起神魂俱灭。谁曾想那个笨笨的傻家伙却就这样认怂,灰溜溜的施展术法逃了……
还不忘传声我:
“我感知到附近似乎有魔族的气息,你还是安稳些,别使性子。那个人类也不过就是贪念重了些,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真是被他气到没脾气。
以前曾听得西方梵境中的一句话,叫‘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觉得甚是衬得起他。此后,我便为他取名‘无尘’。只愿他始终心上无尘,得探天道。
就这样,我们尽量避开人群的同时还要避免被妖魔界或是人类修士追踪到我的气机。靠着无尘珍藏了千年的几根花根,跌跌撞撞的寻着那株兰花的气息,一路漫无目的的流浪,日子过的倒也还算怡然自得。
三年后,追着那缕几乎难以觉察的气机,我们终于在一处隐世幽谷中寻到了无尘要找的那株兰花的本体,一株枯萎残败无甚生机的墨兰。
干枯的花瓣蔫蔫的耷拉着,枯黄的叶子无力的垂下,那个精魄想是已经散了,只留下干枯的本体也已经无甚生气。
寻找了千年,那株墨兰一直是无尘在所有困境中坚持不放弃的理由。现今见自己日思夜想的花姐姐早已消散无踪,枯败近死,无尘委屈的像个孩子似的放声痛哭。
可是妖没有泪,眼睛里流出的全都是心里的血。那一滴滴的血泪很快淹没了无尘原本清俊的脸,配着那张悲痛到变形的脸颊,看着倒是有些狰狞的味道了。
我从没见过那样的无尘,无论在人界经受了怎样的刁难和欺辱,他永远都是傻呵呵的笑对一切。可是这一刻,他那种仿佛天塌地陷的悲伤让我无所适从。
面对那样悲痛的无尘,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出言安慰,我不懂在生命走到尽头时,应该表现出怎样的情绪。哀伤?不舍?还是什么?不过一场生命罢了,以后还有许多次的轮回,我不明白那样的哀伤是为了什么。即便是彻底的消散于三界,那也都是各自的命数使然,没什么好强求的。又何必如此悲戚?
我不懂那些为了一次的生命哭哭啼啼不依不饶的生灵究竟是为了什么。从前我曾无情的嘲笑过那些哭哭啼啼的生灵,总觉得他们太过矫情、太过偏执。但是看着无尘疯魔一般不顾一切的往那株墨兰本体上注入法力,魔怔一般的喃喃自语着,心内没来由的酸涩起来。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呼吸,窒的胸口发酸发胀、酸酸涩涩的疼。
“兰姐姐,你知道吗?我有名字了!小白给我取了个名字,我现在有名字了!我叫无尘呢!小白说那是个特别大气磅礴的名字,你可喜欢吗?我还跟小白商量着给你也取了个名字,以后你就叫花离好不好?你是兰花,我们分离了千年,以后我就叫你花离好不好?花离、花离,我们花尽了离别,以后便可永远在一起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就像千年前那样,我陪着你一起收集天地精露,陪你一起修炼!我现在修成人形了,以后,我会保护你,再不让任何生灵欺负你,你可欢喜吗?花离!花离!”
最后,竟自颤不成声。
血泪一滴滴的滴在枯萎的兰花上,让枯黄无力的花茎平添了些血色。无尘疯了一般不管不顾、毫无章法的挥霍着本就不多的法力。
第一次,我尝到了什么叫做心酸和不忍。
我从未真正经历过生死,长生不死的我也体会不到那种面对死亡时的无力和卑微。只是无尘的泪,那一滴滴的血泪和近乎啼血的哀鸣,却实实仔仔叫我的心酸楚苦涩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