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忘听罢,跟风信对了个眼神,觉得眼前这人留在自家坊组都算是埋没人才,什么消息都能打听来。
“哨子是吧,还是竹牌呢,来天坊几年了?”
“快七年了,两年前升的竹牌。”
“你武功怎样?”
“只学了苗安百法的一种,还可傍身,只专注轻功,逃命够用。”
哨子笑呵呵应承,那张脸长得特喜庆,且贼面善。
“坊主,吴尘吴公子还在家,因有暗兵在,他们家里除了少夫人出去,就是那嫁出去的长姐回来,其余人都鲜少进出,我瞧了半日,总觉得是地坊的眼线,恐是少夫人身边的那个习武侍从,少夫人回去,但他留在府中,且我那么静悄悄地落在屋檐上,他都能听见。”
“那人叫什么?”
“锥头。”
哨子说完便转了转眼珠回忆,“我记得地坊少安司有一分支,应该是第十六分支内部有个名叫贺锥的坊员,不知道是不是他,武功了得,且善听,目力也高于常人,这少安司是专做打入官宦人家内部眼线的活,内部二十九分支,每支十人由一个支队管理,定期汇报情况。”
“就是他了,那日我说的话,也只当着他说的,回来地坊郑然就将这话重复一遍。”
莫相忘对地坊没什么好印象,且在听董老科普的时候,还提起过地坊各处分派,组别特多,几乎遍布了万赵的各行各业,她一度怀疑那岭南刺翎雨雁家是不是也被安排了眼线。
余下的几日刘坊管都没有来,遣人去问,只说外面还不太平,孟夫人也没给她下发新货单。
而那日出来后,孟云也没来过西南阁,莫相忘也没有出去过,只懒在西南阁,听着哨子得到的最新情报。
朝上那些反对九亲王的大臣均被扣押,在查抄家底后,一部分被处刑,家眷流放变卖,一部分还在扣押中。
或许是因为孟夫人或是孟云的介入,虽说扣了吴府的家眷,但迟迟没有彻底查抄,吴承越和长子吴尚也只是关在牢里,没同第一批那样被高调处刑将人挂在菜市口门楼上。
不过现如今大局已定,拖延不处置一来卖天坊面子,二来也是惜才,想要让吴承越和吴尚转换阵营,但那吴承越是忠于圣上的,死活不肯侍二君,现如今留下,也只是想等到圣上驾崩。
哨子说完这些,稀罕地咂咂嘴,那样香甜的果奶还是第一次喝到。
莫相忘示意让兴儿再倒一杯,“你这都从哪儿听说的?社交范围从宫女太监又变成牢头了?”
哨子咧嘴嘿嘿一笑,“那天可巧,那牢头换岗后我与他在小摊上赌了两把,故意输给他,把他哄得得意了,就跟我念叨这事,我就顺着话问了问,可也真是巧了,我前脚刚迈出去,远远就瞧见提审押着犯人回来,这么一看,就是那吴承越,哎呦喂,老的呀,没处看去,但眼睛还是贼亮贼亮的,可惜他这么个忠臣了。”
自那日从孟宅出来到现在已有五日,圣上银针吊命,迟迟没有咽气,平安都都城东、南、北三门全封,西面连山,只有天地坊知道这边有路。
湍急的河水,陡峭的山脉,也只有天地坊才敢从羊群山那边出去。
处以绞刑的臣子悬挂在门楼上风成干尸,城中也不负往日热闹,各家各户闭门不出,谁都不愿去街上,各大店面也都处于停业状态。
整个平安都都城被按了暂停键。
而妙华街则被按了慢放键,仍在运行,但客流稀少,生活节奏瞬间放缓,就连天坊出单的个数都有减少。
但朝代更迭,于天坊的这批人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更迭的是万赵的朝代,而非苗安。
“约么,这次变故有没有可能让都城的物价下跌一点啊?”
莫相忘只有些心疼钱,这一世赚钱并不容易,花钱却跟流水一般,特别是衣服鞋子,天坊扎染的衣服,一套就要五十两银子,且路上换洗,还有平日出行都得多准备几套,春夏秋冬穿的,里外里花了她八百多两。
当灵音把那件初春穿的斗篷取来后一看标价差点没让莫相忘背过气去,整整九十两银子,都能合上一院子仆人的月钱了。
“姑娘这次在聚宝阁开户,存了不少钱的,刨除这些日常开销,也还剩二十万两呢,怕什么,等什么时候孟夫人肯给您派单咱就又能进账啦。”灵音倒是不在意这些花出去的银钱,她在之前的院子时待遇就不错,手里攒了几千两,平日里吃穿用的都上能赶上大户小姐。
如今只管趁着天好,她把头前给莫相忘买的新衣服拿出来晾晒,多半都是冬日里穿的棉袍棉袄。
现如今临近惊蛰,天也突然暖和起来,白日里无事,大家就都坐在后院亭子边上晒太阳。
也正说话间,坐在院门口休息的小厮忙起身道了声‘明姑娘’,并引着人朝后院走,那明儿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且手里捧着一个好长的木漆盒子。
“莫坊组。”
明儿见礼后,指着木漆盒子说:“这是孟夫人命人新造的一把小弓箭,您掂量掂量。”
说罢,那小丫鬟就把盒盖翻开,弓形精巧,两端都缠着密密的红绳,且配了三色箭,但瞧长短就知道,重量不同,射程不同。
“上次听周坊组说您也熟悉这弓箭,这不,孟夫人就留心让工坊造了一把出来。”
莫相忘掂了掂,虽喜欢但心思不在弓箭上,“谢过孟夫人,只不过,这可是定了?”
“定了,明儿一来是送弓,二来就是请莫坊组过去一趟,商量这次走货的事。”
自升上坊组,莫相忘就没来过坊宫,至于上次去的吊脚楼,只不过是坊宫前的议事堂,如今身份有变,也就无需在议事堂商谈。
由明儿领着进入坊宫,穿过各路回廊和木桥最后才来到松林深处的一栋房子里,且那边还开着一个北门,有佩戴着金牌的坊师从门内进进出出。
进屋后,箜娥跟书白都留在外间,明儿也只送到里间门口就关上房门。
“给你挑的坊员可用顺手了?”
孟夫人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来一个竹筒递给她,“我想这趟会很合你心意,开个特例,道近,但凶险,是险单四级,也就比周坊组的人货差两级,走了这一单,我想距离你升到走整个万赵的货就迈进一大步了。”
莫相忘接过竹筒,里面倒是不重,一边打开盖子一边问:“那就是不足一百一十万两?”
“当然不足,但距离你八十万两的坎,也就差个二三十万。”孟夫人晃了晃脖颈,把厚厚的一沓卷宗合上,“你若是接了,今天下午就整合一下队伍,明早天不亮就出发,走羊群山险道,这是第一险,也是没办法,现如今朝堂动荡,那老圣上吊命不是今晚,就是明早的事,之所以让你现在出发,就是想趁着国丧期,为安全考虑。”
“可是有杀客?”
“你看看就知道了。”
从竹筒里抽出一沓小卷,其中间裹着一枚木质狐狸面簪,是信物。
最上面两页纸是凭据,后面的十八页都是对这次单货的补充说明,列举了一些潜在的威胁,去的是平安都以北,瀛洲,但根据地图上的距离,却已到达与金国交界。
而这单货,走的是人。